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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 |
坚硬的姜文
一代人来一代人去
太阳照常升起
◎舒可文
《阳光灿烂的日子》之后,姜文和朋友们窃喜着想让这份精神变成物质,成立了阳光灿烂制片公司,公司在三元桥南边的一个小白楼里——甲1号,姜文说这门牌号“特像一个重要单位”,现在这里变成超市了。公司在最初的一年多里,主要工作就是发行这个电影,这个重要单位投资拍摄电视剧并没有形成太多印象,给很多熟识的人一个至今还有的印象是它墙上挂着的马、恩、列、斯、毛的绣像。
姜文与他的电影之间有一种个人化的对应关系,电影是他的语言,也是他的盔甲。《阳光灿烂的日子》从开场就聚集了速度、昂扬、幻想、懵懂、亢奋等等成长中的所有要素,基本上是他对少年狂的记忆。《鬼子来了》是他对一个持续数年的疑问和思虑的一个小结,他把这个疑问追溯到他13岁时看的《甲午风云》,电影讲了中日海战中,中国战败的故事。这一定是引起了他的恐惧,这个恐惧吸引他不断地接触所能找到的历史资料,直到他要拍《鬼子来了》的时候,他说他好像都能闻到那股味,能感觉到那时候的光线。剩下的就是他要把这些感受拍出来。几乎过了10年,他现在要讲的感受是“一代人来,一代人走,大地永存,太阳升起,太阳落下,太阳照常升起”。
从《旧约》里借用的这段话似乎是一种中年通达的表示,既然“太阳照常升起”,他应该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轻松越来越安宁,但他的朋友说他那是在说服自己,更像是他在自我教育。实际上,他可能越来越紧张焦虑,所以有时候会让了解他的人觉得他莫名其妙的随和,随时准备检讨自己,他试图很绅士,但其实有抑制不住的生命力。他自己也知道,他独处的时候更舒服一点,跟人在一起就有点紧张,问他为什么,他说“我不知道这紧张是哪儿来的,我老得说话,好像都得我招待似的”。只要躲在一个电影里,他就有办法了,没有那个电影的时候,他就有点跟没有救生圈似的。
如果把他的电影方式放到中国电影已经普遍接受了流行菜单的环境下,也许对他的焦虑有所理解。流行菜单上,正面价值不太被相信,在这个环境里姜文得说服自己如何自处。跟他的朋友说起他时,陈丹青、艾未未、方力钧都感觉到他有一种孤立感,孤立于整个行业。因为电影的形成离不开一个细密的社会系统,他一方面不可能脱离这个系统,一方面又要完成他的个人化表达,不向市民趣味妥协。虽然他了解这个江湖的规则,但他不够圆滑,在云南拍戏遇到点麻烦,还要打电话求救,崔永元奇怪:“连这么点事都摆不平?”他的电影也绝不取巧,不走偏锋,而且从第一个电影就让人知道他用胶片比谁用的都要多。这个阴性的文化环境衬托出他的电影里另一种境界及观赏味趣,也衬托出他的阳性和固执。
崔永元说,姜文一直是在抗拒市民化的趣味,而且用的是很笨的方法。这大概也包括传闻中说的姜文的“轴劲”。陈丹青则说,姜文的脸就是绝对没商量的一张脸,很生理的脸,作为演员的姜文在电影里出现时一定把其他人灭了,其实也把自己灭了,只剩下姜文本人。这倒不是说他演的不好,而是他的脸上有一种强迫性。作为导演的姜文也很难合群,如果和第5代比,他们是一个群体,有很强的时代性,而姜文是单个的。
他以前的电影更能公正地证实他对个人经验所持有的偏执态度。社会生活在人的敏感自省中才能把个人的经验转化为认知,与经验相连的个人立场总是精确、纤细的,守护这种认知就要选择与自己最贴切的表达,而个人经验能够被讲述是意味深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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