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硕儒
大型电视连续剧《解放》的文学剧本于建军八十周年前夕,在剧作尚未投拍前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望题生义,人们自然会想到长达三年之久的解放战争。半个世纪以来,不知有多少文艺家在这片题材中耕耘。作者若无足够的膂力,没有新的观念视角、哲思认知,相信是没有勇气涉足其间的。
著名作家王朝柱正是以四十年的辛勤研究,背负着神圣的历史使命,耗时数年,成就了这部极具史诗品格的巨作。
《解放》以上世纪40年代世界大格局的背景来分析,告诉人们:解放既不仅仅是某战役某战局的胜负输赢,也不是简单的一场党争、政争,解放之所以能如风卷残云般地使神州换新颜,其实质乃是中国人民和中国历史历经百年跌打探求后的最终选择。
作者以科学的历史唯物史观为慧眼,以准确丰富甚至鲜为人知的史料为素材,一件件辨析出当时的历史格局、历史事件,并为每个历史人物做科学准确的性格定位,以人物性格的冲突绘制这部历史。
这样,无论是以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刘少奇、彭德怀、林彪、刘伯承、邓小平、贺龙、陈毅、粟裕等为代表的共产党领袖和将帅,以蒋介石、陈诚、胡宗南、杜聿明、卫立煌、黄百韬、张灵甫、陈明仁、黄维为代表的国民党元首和将领,还是以张澜、黄炎培、李公朴、闻一多、梁漱溟、马叙伦、胡适、陈布雷、符定一为代表的知识分子,以陕西的李大爷、山东的刘大个、定陶的王大娘为代表的人民群众……就是这些人物较量于一个个战役,绘制出一部部战局,再现了那部历史图卷,酿造出作品的浓郁历史感。
如果说《解放》的史性更多地出自宏大叙事中人物事件的展现,它的诗性则无论在宏大叙事还是在人物个人生命情感体验的叙事中,都不时喷薄而出。如在陕西,毛泽东率党中央和三支队从小河村往天赐湾的转移中,雨夜,山险路滑,胡宗南的二十万大军在后面追击,毛泽东仅以五百人的军队与之斡旋。雨雾中,对面山梁上胡部的篝火明亮可见,胡军官兵的笑语声清晰可闻,毛泽东则从容镇定,拄着那根木棍边率领着队伍走边想着全国战局。从景到人到人物的内心世界,岂不处处洋溢出一股令人慑服的诗情。
又如孟良崮战役,张灵甫被围后开枪自杀,军民们用小车拉着他的遗体游街示众,陈毅得知后却命部下为他净身,换上一套新军服,皮定均将军还以四百大洋为他买了一口上等棺材装殓安葬,并允许被俘的张部官兵围其遗体送别,这不仅体现了党的胸襟、政策,更饱含着人对人、军人对军人(哪管是敌对阶级的敌对者)的人格尊严的尊重与诗情。
更不同于以往同类题材作品的是,对毛泽东诗性性格的展现随处可见。比如毛泽东安全转移到朱官寨后,那夜,他踱到小河边,望着高悬的明月,听着隐约传来的山西民歌,见景生情,不禁吟道:“清风度河上,大野入苍穹。佳令随人至,明月傍云生。故里鸿音绝,妻儿信未通。满宇频翘望,凯歌奏边城。”战云滚滚,胜利可期,大战间歇,望着一轮明月,他怎能不想到失散各地的妻儿!这才是人,是毛泽东,诗人毛泽东。
近年,人们总在探讨宏大叙事、家族叙事、个人生命情感体验叙事这些大题目,这自然是个十分有价值的命题,但从《解放》可以看出,只要运用得好,这三种叙事有时往往是互相渗透、互相依存、相得益彰的。《解放》所以熔铸出浓郁的诗史品格,正是这三种叙事相互支撑渗透的结果。
《解放》的另一特色是或明晰或模糊的揭秘性。如张冲、郭汝瑰、汪德昭、熊向晖、韩练成……这些打入国民党高层的内线共产党员,有的成为国民党国防部的关键人物,有的成为顾祝同的参谋长,有的成为胡宗南的机要秘书,有的成为敌46师师长……他们以各自不同的双重身份经风斗险,在刀光血影中为这段历史做出了无可替代的贡献。如今能够对这段历史真实地书写,不光突出了作品的史诗品格,增强了可读性,也为那些长期战斗在敌人内部的优秀共产党员们正了名、作了传、还原了他们历史的本真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