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周旭带着父亲回家。
故事导读
12年前,因视网膜脱落,周开棋成了盲人。为不拖累家人,他选择出走。
流浪中,他意外捡到一名被遗弃的女婴。从此,他的人生发生了改变。如今,11岁的养女周旭成了周开棋生活的明灯。周旭用她的眼睛让养父了解世界、感受生活,而周家也将全部的爱给了这个养女……
捡回弃婴
“我要给娃儿一个家,我要当她的爸爸。”
“爸爸,你慢点,等会儿我过来帮你。”9日中午,烈日高照,灼热的阳光炙烤着江津区支坪街道花铺村3舍周开棋的菜地。
站在田间,热浪逼人。茄子地里,汗流浃背的周旭打着赤脚,黝黑的小脸晒得红红的,她在挖地。
11岁的周旭身高1.3米,锄头比她高很多。蹲在一旁的养父周开棋满脸的汗,双手小心地摸索着地面,一碰到杂草,他便娴熟地将草拔起。正午时分,太阳当空,除周家父女在田间劳作外,不见其他村民。
一想到自己多年拖累家里,38岁的周开棋就非常内疚与自责。1990年,周开棋的视力突然下降,后被查出视网膜脱落。全家把多年积攒的2万多元全部搭上也没治好他的病。5年后,他彻底失明了。想到自己让家里负债累累,绝望的周开棋曾自杀3次——绝食、吃耗子药、触电,每次幸被家人及时发现。
“绝不能成为家里的负担。”1996年4月的一天凌晨,周开棋趁家人熟睡之机,摸黑背起行囊离开了故土,决心在外“自生自灭”。出门在外一个难字,更何况双目失明。周开棋睡马路、吃剩饭、喝自来水……说起当年受的那些苦,周开棋眼角溢出一行泪珠。
40多天后,周开棋乞讨来到大足。这里,成了他命运转折之地。一天凌晨,在大足邮亭火车站候车室熟睡的周开棋被一阵婴儿的啼哭惊醒。顺着哭声,他慢慢摸到一个女婴。她四肢冰凉、光溜溜的,躺在一张写有生辰的硬纸板上。周开棋心一紧,忙脱下外衣将其包裹,匆忙送到医院。经简单清理后,这个憨厚的男人将女婴又抱回火车站,痴痴地等她的家人前来认领。大半天过去,除看热闹的过往旅客外,女婴的家人并未露面。周开棋突然作出惊人的决定——抚养这个被人遗弃的女婴!
他要给女婴一个家,当她的爸爸,让她快乐长大。周开棋立即抱着女婴往家赶。
不能再遗弃
“再苦,这个娃儿不能丢!”
“爸爸,我们该回家了,我担心婆婆在家饿了。”父女二人忙收拾好农具,两人各握锄头一端,周旭在前领路,周开棋紧跟其后。
穿过一段田坎路,便到了周开棋的家。一字排开的土坯房与左邻右舍的砖瓦房相比,显得很破旧。见陌生人来,70岁的周母胆怯地躲在一旁,不吭声盯着拜访者。“自去年,她患上老年痴呆后,就怕见生人。”周开棋解释。屋内光线阴暗,潮湿闷热,几样旧家电在破旧的家具衬托下,显得格外打眼。“他们家若不是连续发生不幸,条件应该不算差。”邻居黄昌勇介绍。
由于家里的钱被周开棋治眼疾用光,自抱回女婴后,原本贫困的周家更是雪上加霜。“自己是个盲人也就算了,还抱个婴儿回来……”一时间,周开棋流浪捡回养女的事在全村闹得沸沸扬扬。
自己原本是家里的累赘,再带回个“拖油瓶”,周开棋的心里矛盾万分。“再苦,这个娃儿也不能丢。”没想哥哥劝说了父母,全家欣然接受了这个与周家没任何血缘关系的女婴。贫困的周家根本买不起奶粉,只能给孩子喂米羹。不久,养女因营养不良患上热咳重病,周家四处凑钱为其治疗。“再穷也不能穷孩子。”为让周旭健康成长,不给家里增添负担,周开棋再次出走到贵州遵义。这次,他要挣钱回家给周旭买奶粉。乞讨、在饭馆洗盘子、替人按摩、给人算命……周开棋十多天挣了两百多元。惦记着周旭,周开棋打算回家。不料途中,有人趁机偷了他的钱。这对老实巴交的周开棋来说,是最伤心的。
多年来,全家的开支一直靠在重庆扛河沙的哥哥周开文。一年四季,周开文难回一趟家。周开棋最愧疚的就是哥哥。由于家庭负担重,周开棋与养女成了哥哥周开文一直没谈恋爱的障碍。周旭一岁时,经人介绍,29岁的周开文终于认识了邻村一女子。两人一见钟情。得知周家的情况后,女子提出给周开文一万元善后费,让周开文从此跟家里一刀两断,被周开文当即拒绝。说起至今单身的哥哥,周开棋连连叹息。
苦中乐
乖巧、聪明的周旭给清贫的家带来了快乐与希望。
花铺村是重庆有名的无公害蔬菜基地,当地居民的经济主要靠种植反季节大棚蔬菜,绿色蔬菜远销各地,人均年收入4000元以上,而周家全年靠种地能收入2000多元,加上哥哥打工的7000多元,日子勉强维持。可连续几年,父亲患肺病住院、母亲得病动手术,周家算整个村最穷的。
虽然日子清贫,可乖巧、聪明的周旭给周家带来了不少快乐与希望,更给周开棋点燃了生命的曙光。由于两个儿子均没成家立业,周老太疼爱这个孙女。一天半夜,周老太抱着7岁的周旭起夜方便,不慎摔断了右大腿骨。从此,周老太落下了残疾,每逢刮风下雨疼痛难忍。
去年,周开棋的父亲患肺癌去世,母亲又患上了老年痴呆,哥哥长年在外,全家的农活落在了周开棋与周旭身上。周开棋在地里忙农活,周旭则负责做饭、洗衣。跟其他小孩不同,每逢节假日,周旭都会主动跟着养父到地里摘菜、施肥、打农药、除草、翻土……
现放暑假,周旭与养父每天凌晨5时起床到地里干活。周家父女卖菜有个规矩,面值20元以上的钞票拒收。前年暑假,周旭跟养父一同卖菜,周旭不小心收到一张50元假钞,回家后伤心哭了几天。从此,为防止收到假钞,周旭常拿着钱不停揣摩、捏掐。如今,周旭在当地是出了名的“认钱小神眼”。
“莫看他家穷,这个娃儿有骨气,成绩也不错。”谈到周旭,邻居刘梅夸奖说。看着周旭可怜,附近村民常送衣送饭给她,她却死活不要。实在推不掉了,周旭才勉强接受。她说:别人对我的好,我会牢记,以后一定回报。
父亲的“眼睛”
“我要一辈子当爸爸的"眼睛",让他好好地"看"世界。”
谈到养父,周旭“咯咯”直笑,一脸幸福。
周开棋是周旭最尊敬的人,绝不允许别人说他半句坏话。一次,她放学回家,碰到几个同学嘲笑她。一气之下,周旭把同学打倒在地。后来,同学家长跑到周家讨说法,周开棋狠狠打了周旭。“他们骂我没有娘要,是个野种,我没生气。可他们骂你是瞎子,活该讨不到媳妇。”得知养女是为了自己才与同学打架,周开棋原谅了周旭。
周旭越来越懂事了,她决定要当爸爸的眼睛,帮他看世界。除了上学,周旭都跟在周开棋身边,为他指路辨事、观察周围动静与变化。“我们把彼此都当成了好朋友,什么话都说。”由于没朋友,周开棋总把自己的秘密讲给小周旭听,周旭也会把当天在学校遇到的事讲给养父。多年前,为给周开棋解闷,哥哥省吃俭用为家里买了一台彩电。从此,每天陪养父看电视,成了周旭必做之事——每晚,周旭坐在小板凳上,把看到的剧情、人物穿着、长相、通过自己的嘴转述给周开棋。周末,周旭还专门抽空陪父亲到附近转一转,给养父讲着新近发生的变化。周开棋就是通过周旭的眼睛了解世界,感受生活。
在周旭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就是陪爸爸来一回重庆,看一看解放碑、逛一逛商场,坐一坐轻轨……“我要一辈子当爸爸的"眼睛",让他好好地"看"世界。”
本报记者 熊翼 通讯员 李林峰 摄影报道
(责任编辑:赵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