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美丽的小白鸽
在我无数的记忆中,永远映刻难以磨灭的是那群美丽的小白鸽。
儿时,每当揉着惺忪的睡眼背上书包跨出家门,清亮的天空中那群美丽的小白鸽便会友好地从头顶欢快地飞过,让我精神为之一振,目送着他们飞过竹林,飞过青山,飞向远方……
小白鸽是本村一个叫林洋的人养的,据说他是一个被打成右派的什么干部,下放到我们村改造,养鸽子是他最大的爱好。
一个星期天,我和伙伴们来到他的住所——一座简陋的竹屋,他和村民们下地劳动去了。透过竹片编成的板墙,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小白鸽们在房间里怡然自得的生活,洁白的羽毛在钻进竹屋的班驳的阳光照耀下更加醒目,更加可爱。真想去抱抱她们,抚摩一下她们——这个想法在每个小伙伴的心里无一例外都有。我们不顾一切地一齐用劲把一处露着大缝隙的竹墙掰开钻了进去,小白鸽被这帮陌生的野小子惊扰得不知所措,我们忘乎所以地追逐、把玩、戏弄……
“林洋回来了”,不知谁叫了一声,我们想溜,已经来不及了,满脸胡茬,皮肤黝黑,目光炯炯的林洋就站在我们进屋的那大缝隙处。
以为雷霆暴雨就要来临,以为一顿责骂在所难免。然而,他的脸色却如小白鸽一般平和善良,我们惊恐的心灵渐渐平静……他让我们坐下来,把一只只小白鸽放到我们手里,并邀请我们有空就来看鸽子,于是我们成了忘年交。
他告诉我,鸽子是神圣而有灵性的鸟儿,特别是小白鸽,代表和平,代表友谊,代表圣洁,所以他喜欢鸽子,并且只养白鸽。他还说,他迟早会走的,到时候就把鸽子交给我养。于是,我自私地盼望他早走,好拥有一群属于自己的翱翔蓝天的小白鸽,一边又担心他是否会骗我。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一个天色阴暗的下午,他的小白鸽被一群粗暴的人全部抢走了,成了盘中餐。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他正愤怒得像头狮子,见了我,他一把抱住,伤心地哭了,滚烫的眼泪滴在我手臂上,嘴里重复着“为什么?”。
我感觉得到他心情的沉重与无可奈何。我不知道怎样安慰他,大声地用最解气的话骂着那些掠走鸽子的人!
几年后,我考上大学离开了我们村,在远离家乡的城市工作,每当我看到飞翔在天空的鸽子,就会想起林洋,想起他的那群小白鸽。
林洋后来也回城了,官复原职,在我们县科技局当一个什么领导,他还是喜欢养鸽子,并且只养白鸽。他在信中告诉我他的鸽群一如我儿时见到的鸽群一样,每天从他生活的正日新月异的城市上空飞去飞回。他和同志们负责的科技事业也顺风顺水,科研项目频频获得全省全国大奖,科技发明在各行各业推广获得显著成效。他的爱好与事业正如沐春风,风吹日长。
去年,我特意回家乡拜访了他,他已经退休了,谈起在我们村的那段经历,他感慨万千。他说,现在老百姓的日子真的好了,当年他养鸽子的时候,要割资本主义尾巴,所以鸽子没有生存的空间。现在政策好了,国家鼓励农民大搞养殖业,不仅不限制,还出台了很多扶持政策。
林洋现在是我老家那个县的鸽协主席了,统领着几百个养鸽爱好者,成千上万只信鸽,旗下很多的爱好者都把鸽子拿到他那里寄养,他的鸽子大军已不再是一片雪白了,他的没能坚守的爱好,不但没让他感到丝毫的失落,反而有点老人特有的那种志满意得。
如今,他给我们那个村的村民出了不少发财致富的主意,推荐了不少发财致富的项目,村民们都富裕了,看到他都称他为福星。他每年都要回我们那个村去放一回鸽子,顺便和老伙计们喝酒聊天,许多当年掠他鸽子的还健在的人老是道歉,时代造成的问题谁会去追究呢?
早晨,我和他一起透过城市林荫的缝隙,看着从他的鸽笼飞出的白鸽领军的鸽队,感觉到生活的幸福和谐,未来的无限美好。
那群美丽的小白鸽,仿佛从我的记忆中飞回了现实,飞进千家万户,飞遍万水千山,飞到每一个喜欢她们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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