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币·真情

　　百　态

　　周国勇

　　忘记在何时何地了，鬼使神差收到了一张100元面值的假币。一罐液化气就这样灰飞烟灭了，悔之莫及，在心里难过了好多天。

　　眼观之，这假币较真币颜色略淡。手捻之，软沓沓的，大有一接触汗水就立即融化掉之虞。不过，据高明人士透露，只要抹上一层发胶或者是鸡蛋清，在阳光下暴晒，放耳边抖它也会哗啦哗啦响，通常能以假乱真。当然，使用的最佳对象是老眼昏花的人，最佳时机是在灯光昏暗的夜。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我现在为寻找下手的目标而犯难。我所居住的所谓街道，从东逛到西不过一支烟工夫。只有几家疏落的店铺。老板呢，又尽是天天照面的熟人。咋下手？万一事情败露传出去，今后我岂不声名扫地？我可是一名人民教师啊！

　　那么，选那些来赶集的土里土气的农村大爷大娘？但目光逡巡他们因风吹日晒雨淋而变酱紫色的面孔，因生活重负而变佝偻的腰，我就想到远在农村的自己的父母，眼里就有不争气的液体在打转。

　　机会不期而至。华灯初上，街市婀娜多姿。此时，我来到了以前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一爿窄窄的烟酒店，幽幽的灯光映出一个戴老花镜的妇人的身影。她恬静地划拉着算盘珠子，大概是统计着当天的收入吧？

　　天助我也！从未有过的自信鼓励我趋步向前：“老板娘，来一包红塔山。”她不言语，只是习惯性地伸手进玻璃柜台里拿烟，然后接过我的那张假币便开始找零。再挨上几秒钟……嘿嘿！我甚至已经设计好了逃遁的路线。

　　倏地，她的手像被蜂蛰了似的弹起。她手指蘸水不动声色地捻了捻那张100元假币，而后退给了我。

　　四目相遇的时候她一声惊呼：“哎哟！你不就是小周老师吗？我家小燕常常念叨着你呢。”啊！居然欺负上了学生家长。我恨不得有地缝钻进去，太尴尬了。“周老师，你也许是不会辨别假币才上当的。来，我教教你……”她语气柔柔的，就像是我的母亲在我行将出远门时对我的慈爱叮嘱。

　　我愧不能当，良心在一遍又一遍地受到谴责。我是存心想欺骗她的呀，她却好心教我识别假币。告辞的时候她硬塞一包“红塔山”到我兜里，而且拒不收钱。

　　幸福是不能建立在别人痛苦的基础上的。我终于想明白了，撕碎假币抛向空中，凝重的心情顿时舒缓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