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帝国的新战场

在普京的领导下，俄罗斯率先在北极插旗，在北极争夺战中已经领先对手一步。 原图IC、CFP

　　北极：帝国的新战场

　　这里是地球上最后的荒原，这里可能蕴藏着丰富的油气和矿产资源。随着全球变暖，这里还有可能成为未来便捷的航海要道。莫斯科把钛合金国旗插在北极水域漆黑的海床上，突然间点燃了争夺的烈火，似乎每个人都要在这里分一杯羹。环绕北极的列强们都将目光瞄准海底价值数以亿万计的矿藏。

　　这场争夺战利益攸关。北冰洋海底或许蕴涵着巨大的油气和矿产资源，那里还有巨大的鱼群以及具有战略意义的重要航运通道。

　　1.普京似乎想成为北极第一位总统

　　在北冰洋漆黑的海底，一场新冷战正在酝酿，美国和英国的核潜艇在黑暗中潜伏着，随时准备行动。“英国为何派遣潜水艇进入北冰洋水域？”加拿大卡尔加里市的“军事和战略研究中心”副主任罗布·胡伯特问道，“因为它们想在那里保有对付俄罗斯威胁的行动能力。”

　　这样的谈话犹如英国著名间谍小说家勒卡雷的噱头。然而，西方与俄罗斯就谁拥有北极主权这个问题的战争业已累积数年。本月初，随着俄罗斯派遣一艘微型潜水艇，载着一队勘探员前往北极，宣布这片相当于整个西欧大小的北冰洋水域主权属于自己，这场战争遽然猛烈起来，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这场争夺战利益攸关。北冰洋海底或许蕴涵着巨大的油气和矿产资源，那里还有巨大的鱼群以及具有战略意义的重要航运通道。胡伯特说：“这场争夺可能变得极其丑陋，实际上并没有人知道那里究竟有多少油气。壳牌公司对此就颇为悲观，而诸如美孚石油公司等则非常乐观。一些人相信，那里的石油储量占世界总储量的18%以上。”

　　俄罗斯科考队在纵贯北冰洋海底的罗莫诺索夫海岭提取样品，试图证明它是西伯利亚大陆架的延伸，因此是俄罗斯领土。为了宣示自己对这块广袤水域拥有主权，俄罗斯人在提取样品之前即在海床上插上一面钛合金制造的国旗。在海底插旗是一项严峻的科学挑战，不啻于人类第一次登陆月球。因为潜水艇不仅要承受海底巨大的压力，更重要的是，它返回时，需要在数以百万吨计的冰盖上找到凿开的小洞。

　　这次远征行动由俄罗斯最著名的勘探者奇林加罗夫率领。这位留着浓密灰白胡须的68岁科学家，在甲板上踱步，后面紧跟着一群国家电视台的记者，片刻不停地拍摄这次地覆天翻的航程。奇林加罗夫毫不掩饰此行的政治意图，“北冰洋是俄罗斯的”，奇林加罗夫告诉国家媒体的记者，“我们必须证明北极是俄罗斯大陆架的延伸。当然，这次勘察不仅在科学方面意义重大，在地缘政治方面同样如此。”俄罗斯人并不满足其占世界陆地面积近1/6的幅员，普京总统似乎想成为北极第一位总统，克里姆林宫发动强大的政治和宣传攻势，鼓动民众的爱国主义热情。

　　其实早在2001年，俄罗斯就曾宣称对北冰洋拥有主权，但它提供的证据受到争议。联合国为裁决这种领土要求曾专门成立了一个专家小组。根据联合国公约，濒临北冰洋的国家拥有200海里的经济专属区权利，它们可以在这个范围勘探海底资源。但如果这些国家能够证明北冰洋海底大陆架与它们的领土相连，则可以超越200海里经济专属区的范围。

　　俄罗斯今次插旗行动引起了北冰洋周边国家的激烈反应。加拿大和丹麦根据其对格陵兰岛的主权，宣称罗莫诺索夫海岭与它们的领土相连，因此北冰洋真正是它们的财产。争夺的形势正变得越来越紧张，加拿大政府最近订购了70亿加元的新型海军巡航舰只，同时计划在当地修建深水港口，作为军事和商业双重用途，总理哈珀说，这项行动旨在“捍卫加拿大的北极主权”。丹麦一支由40多名专家组成的科考队也在12日启程，携带先进科学仪器，欲搜集证据，证明2000多公里长的罗蒙诺索夫海岭为丹麦所属格陵兰大陆架的延伸。紧接着，美国国家海岸巡逻队的一艘破冰船13日启程前往北极绘制阿拉斯加州附近的海床地图……生活在北冰洋黑暗海底、尚未被人类发现的奇形怪状的动物，将第一次接受人类的造访者；北极冰下寒冷的海水让这场如火如荼的争夺变成名副其实的“冷”战，周边国家竞相征服这个星球上最后的边疆。

　　2.北极之争正迅疾无比地成为一个牵涉全球的问题

　　罗莫诺索夫海岭以著名的科学家米凯尔·罗莫诺索夫命名，他近300年前出生于俄罗斯北海岸一座小岛上。该海岭在斯大林时代被探险者发现，它像一座巨大的水下山脉，约100英里宽，1240英里长，蜿蜒曲折纵贯俄罗斯与格陵兰岛之间的洋底，中间布满溪谷和裂沟。如果不考虑其他，罗莫诺索夫海岭听上去似乎应该是俄罗斯的。而克里姆林宫认为它就是俄罗斯的水下领土。上个月，一队俄罗斯地理学家结束为期6周的科考之行，并带回“轰动性的”新闻，说罗莫诺索夫海岭从地理上讲与俄罗斯大陆连在一起。《真理报》为这次发现振臂高呼，刊载了一幅地图，显示这个长期以来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国家，如何又将领土扩展了46万平方英里。

　　俄罗斯人如此再三的急迫举动，自然激起其他周边国家的反应。如果俄罗斯以罗莫诺索夫海岭作为依据，那么加拿大和丹麦也可以根据它们对格陵兰岛的主权，宣称自己对北冰洋拥有主权。但加拿大政府这次采取较为激烈的行动，还有另外的因素，也就是来自国内民族主义的压力。

　　自里根政府时代，出于战略考虑，尤其是不能让北极成为苏联的势力范围，美国拒绝承认任何国家对这片水域拥有主权，一直将之视为国际公海。因此，美国也拒绝承认加拿大对这条西北航道的主权。然而，美国时常派遣军队，在故意不申请的情况下穿越这条连接亚欧的捷径。美国的举动惹恼了加拿大民族主义者。随着全球变暖，到2015年至2020年间，这条西北航道的通航时间可能长达5个月或半年，未来更可能全年皆可通航。这条航道的开通可以大大缩短欧洲与亚洲之间的船只航程，比现在途经巴拿马运河的商贸路径要少走2000海里。这给在民族主义压力之下的加拿大哈珀政府极大的刺激。

　　这场北极之战正迅疾无比地成为一个牵涉全球的问题。鉴于该区域的地缘政治地位，英国派遣潜水艇密切监视也就不足为奇了。作为对北约的义务，英国自1986年就已派特拉法加SSN级潜水艇前往北极，以维持其在冰下行动的能力。胡伯特说，英国潜水艇的声纳定位仪就在不久前才捕捉到过去的老对手的存在，“俄罗斯人正在重建他们的海军。自1987年以来，他们刚刚第一次下水一艘潜水艇，他们还订购了另外3艘。”

　　急剧上升的油价，也给这些国家争夺北极添加了新的紧迫感。在油价低迷的时候，开采北冰洋海底的油气是不划算的，但现在油价不断地盘旋上升。专家说，如果油价维持在70美元/桶，那么在北极钻探是值得的。2004年，一支瑞典和俄罗斯联合探险队证明，从一个由3艘船组成的钻探平台上钻到北冰洋海底是可能的。

　　在这个融化的极地，石油并非唯一的资源，那里还有巨大的钻石或金属矿藏以及碳层。此外，随着冰盖消失，北冰洋将成为新的巨大渔场，拖船会在这个曾经是北极熊徜徉的地方大肆撒网。英国海军研究基地的科考船只已对这些丰富的储藏进行了研究。该研究基地主任希密尔德说：“有可靠证据显示，北冰洋一些区域尚有诸如鳕鱼和香鱼等鱼类。但那里或许是它们在世界上的最后避难所。在我们了解这些鱼类的储量有多大之前，我们应该限制自己，不要大规模地捕捞。但现在这看起来还是未定之数。”

　　3.如果石油公司把手伸向北极，这个冰冻美人的毁灭就为时不远

　　周边国家竞相探索北极让一些科学家忧心忡忡，他们指出，这片地区非常重要，因为温室效应在这里比世界任何其他地区都要表现得显著，是研究全球气候变化的指南。如果情况越来越糟糕，那么他们可以首先关注北极。然而，如果石油钻探公司和矿山开采公司大举到来，在开发这片区域时排放大量的二氧化碳和其他废气，科学家们利用北极原生自然条件观测气候变化的环境就会遭到破坏。

　　欧洲的科学家们研究冰川消融时，发现这个问题在挪威的萨瓦尔巴特群岛业已显现出来。俄罗斯人开挖的煤矿散发出来的二氧化碳和其他污染效应，已妨碍到他们的科研工作。北极的紧张程度可能更为严重。然而，达成外交协定解决这场“北极之战”的希望依然存在。“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这样的事实，即北极变得越来越繁忙是毋庸置疑的”，胡伯特说，“努力想出解决办法，以便公平、公正、和平地分享这里的资源是当务之急。我们不能再继续过去的单边行动模式了。”

　　观察家们指出，南极条约是个不错的参考，它有效地限制了对南极周围大陆的勘探，禁止遗弃废物和禁止采矿。一些外交人士建议，应该制定出一套类似的规约用于北极。但有分析人士认为，南极方式应用到北极，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各国同意南极条约是为了节省钱”，一名英国高级官员说，“南极是个勘探开发花费巨大的地方，如果每个国家都同意不触动它，那么它们就可以高枕无忧，避免将成千上百万的金钱倾洒在这里。但北极可不是这样，这里的勘探正变得越来越容易，各国不会放过北极这些硕果累累的巨额财富。”

　　根据联合国公约，与北极接壤的国家在获得批准后拥有10年时间证明其在北极的主权。这对俄罗斯和加拿大意味着2013年，这正是它们不遗余力地加紧收集证据的一个动力。即便在这个期限没有达到目标，在如此巨大的财富的诱惑下，也不能排除这些国家漠视联合国委员会，或干脆不遵守它们的国际法律义务任意妄为。在这种情况下，力量将胜过国际法，决定谁在北极得到什么。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全球政治和国际法研究员米歇尔·贝耶斯说：“力量就意味着将他人排除在外的能力。”他认为，俄罗斯人的插旗行动，反映了一个更具“进攻性”的俄罗斯，希望借此炫示国力，通过能源重新赢得前苏联时代的全球地位。贝耶斯推测，随着冰盖消融加快，能源价格持续上扬，俄罗斯人会派遣越来越多的船只进入北极，最后掌握北极的界定权，声言这里是欧亚大陆的延伸地带，出售开采石油和天然气的许可证。贝耶斯认为，这里不会真的发生一场大战，人们关注的是“俄罗斯已然领先”。

　　对于北极周边列强的争夺，环保组织忧虑不已。石油公司已经让阿拉斯加和西伯利亚的生态伤痕累累，如果它们的手伸向北极这个未开发的冰冻美人，那么她的毁灭只是迟早之间的事。“在全球变暖已是不争事实的时代，任何国家为石油冲向这里都是不负责任的”，绿色和平组织成员本·斯图亚特说，“除它们毁坏北极这个原生的环境这个问题外，难道我们不能把这种竞争的劲头用于开发可再生能源，而一味将目光对准化石燃料吗？”特约记者 蹇小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