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误读的“姜文”

姜文

姜文

姜文

　　被误读的“姜文”

　　真实的姜文一直认为自己是被公众和媒体加上一个引号。引号内的大腕姜文，或被看成是坚硬的，或是霸道的，或是自恋的。姜文说，自己被误读了。他一直害怕跟陌生人打交道，容易产生紧张，而紧张容易传染。在新片《太阳照常升起》出征威尼斯电影节之前，导演姜文又进入新一轮媒体漩涡之中。在接受本报专访时，他说：“反正我经常为媒体上的那个姜文幸灾乐祸，呵呵！因为那个姜文确实和我没啥关系，那个人确实不是我。

　　文/果子李

　　图片提供／娟子／大雅风尚

　　你的误读让我变得更成功，更完美，更有名。”姜文喜欢安迪?沃霍尔的这句话。

　　相比姜文执导的电影众口一词叫好的局面，这个被贴上“中国最具争议”之类字眼标签的人，却有另外一番热闹。随着《太阳照常升起》入选今年威尼斯电影节，9月21日将正式和久违的观众见面。姜文被误读和放大的可能性正在增加。

　　拍摄《太阳照常升起》，姜文花了比一辆汽车还贵的钱做了一双绣花鞋；跨越9个城市才组装起来一辆火车；设计了重重机关才能漂起来的衣服??《阳光灿烂的日子》里，他用25万尺胶片打破国内电影拍摄纪录；《鬼子来了》用掉胶片48万尺；《太阳照常升起》资金暂时不够的时候，经济状况并不好的姜文甚至把自己的钱砸进了影片。“现在我是个穷人了”，“作为资本家的姜文很心疼作为艺术家的姜文”！屡屡被人追着问票房，艺术家姜文实在耻于谈钱，只说两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坚硬或许与传闻中的霸道、锋芒毕露脱不了干系。受不了姜文锋芒的人，说他“牛皮哄哄”；初出茅庐的人受不了他对电影指手画脚，只能躲在一边哭；还有人说他在片场耍大牌脾气、自以为是??“就让他们那么说吧，反正那个人不太像我，”姜文一脸坏笑，“我也经常为那个媒体上的姜文幸灾乐祸。”

　　多说无益，反正已经被误解了。姜文干脆享受这个被误读，享受这个被妖魔化的“姜文”形象。躺在沙发上，姜文对这个问题早已若有所思：“人家也问过我，我说挺好的，这个给我设置了一个保护圈、过滤器，不该找我麻烦的人走远点，给我造成一个比较安定的空间。”

　　在北京的劳动人民文化宫不亦乐乎工作室内，坐在沙发上的姜文似乎更接近本真的状态，随意地躺在沙发上，露出结实的肚腩，每隔5秒钟就要换一种姿态；他自在惬意地打电话、起身、微笑、握手、打招呼、翻报纸、发表意见；10分钟内干掉一大碗再普通不过的米粉，抹嘴说很香。他会挑剔记者的提问，也会毫无保留地夸你的提问。他大大方方承认自己是老爷们了，不用装嫩，要肩负爱护女人和孩子的责任；他会喊着做腕多没意思，每天穿名牌，四五十岁还要减肥，不太来劲。

　　44岁的姜文，已到了自称是爷们的年纪。这时，距离《阳光灿烂的日子》已有14年，而他本人也有7年没有涉足中国影坛。作为演员，他被称为中国的马龙?白兰度；作为导演，仅仅凭《阳光灿烂的日子》、《鬼子来了》两部电影就被认为是最为卓越的导演之一；而姜文本人却早早成为一个异类矛盾天才的符号，被钉在中国电影历史进程的墙板上，每个人都忍不住用既敬畏又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个人。2005年，姜文入选中国电影百年百名影星，入选致敬辞是“他几乎是中国电影史上最具话题的人物，他是成绩斐然的出色演员，也是同辈中最为卓越的导演”。

　　也是在拍摄《太阳照常升起》过程中，大腕姜文的私生活也在媒体的聚焦中被放大。在折腾《太阳》的两年多时间里，影片女主角周韵变成了姜文的妻子，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刚出生两个月就赶上电影最后一场戏的拍摄。人算不如天算，连姜文自己也承认，两年前写剧本的时候就有了这个孩子的角色，但全然不知居然就是这个小子。儿子取名“马虎”，有人私下嘀咕，肯定是拍戏的时候马虎大意了。是否真实，没有考证过，但姜文属虎，周韵属马。哪一个是真实的版本？或者哪一个更接近真实？

　　B=外滩画报

　　J=姜文

　　每个人都在有意识无意识地演自己

　　B：《太阳》的片花拍摄得很浪漫。你自己是一个浪漫的人吗？

　　J：浪漫！甭看片花，就看我吧！

　　B：但在大家眼里，你不是这样的人！

　　J：这是多么巨大的错误，这种错误简直不是我的悲哀。悲哀在哪儿呢？悲哀的是那些持这种认识观的人，他们丧失了认识美好事物的机会。一个能拍出《太阳照常升起》、《阳光灿烂的日子》这样电影的人，你说他是一个混蛋？杠头？你们就这么认为吧，这不是我的错，不过这确实在认识观上有点悲哀。

　　B：因为你是演员，你塑造的角色都是硬邦邦的极致男人。

　　J：作为演员，我喜欢把人的极端面演出来，否则演的算什么人物！莎士比亚、萧伯纳戏里的人物哪个不是极致的？如果演得稀汤寡水，有什么可看的!

　　B: 你扮演的角色很极端，你导演的《太阳》里的所有人是不是也很极端？

　　J：这可能是我的爱好，我想象不出来。没什么滋味的人，在电影里干吗？多累啊，多浪费钱！

　　B：过度极端的角色不很可怕吗？

　　J：那是可爱，你有什么依据说他们可怕呢？谁在按“正常人”的标准生活呢，你吗？不管你想过或没有想过，其实每个人都不那么正常，或者你的心灵也没想让你正常。什么是正常？

　　B ：有媒体干脆定义你为“坚硬姜文”，你认为是这样的吗？

　　J：一篇文章，为吸引读者，起一些奇奇怪怪的名字，用一些坚定的语句，没什么不好的，但是认识事物，可不能像一篇文章那么简单。这么说吧，我看到的一些专访，包括对我的描述，就像在看别人。不过没关系，可能写的人也没想一定要和我有关系，他在写他想象的人而已，完成他的作品，这没有错。比如说，看一个人的三个版本的传记，就像看三个人似的，可能作者们都还写得很认真。

　　B：你是在演“姜文”那个人吗？

　　J：有一个出租司机确实这样问过：“不用给钱了，您不就是演姜文的那个人吗？”哈哈。这当然是他的口误，我却觉得很有意思。那是“非典”时期，我半夜打车，出租车司机这样对我说，这使我深受启示。后来我发现，生活中其实每个人都在演自己，有意识无意识地演自己。有的人演得差些，有的人演得好些，不管怎么说，那个真正的我，跟你认识的我肯定有距离，但是，努力向媒体强调、缩短这个距离，那我也许太笨了。

　　误解让找我麻烦的人走远点

　　B：这几年你似乎没演什么好角色？

　　J：这不是我的问题，你应该问问那些戏的导演们。反正我努力地和他们愉快合作了??

　　B：可是你挑剧本应该有原则。

　　J：有原则啊，那些就算是我所能选到的最好的影片了，别的也许还不如这些。再说我要活着嘛，我要给孩子挣奶粉钱，要挣烟钱。

　　B：《绿茶》、《来信》中很多角色几乎相当于毁容。

　　J：真的吗？那算毁容吗？其实我一直想演坏人，不想演好人，但是老没有机会演真正的大坏蛋，因此我一直努力把我所扮演的角色演得有那么点坏。

　　B：是不是到了你这个年龄，演员的黄金年龄要过去了，导演的黄金年龄就来了？

　　J：我不这么认为。做演员永远都是黄金季节。马龙?白兰度演教父时快50岁了，莎朗?斯通出来时，也38岁了。

　　B：有人说你是中国最好的演员，也是最好的导演。

　　J：后面没有问号吧？我很愿意别人这么说，永远这样说下去多好啊！

　　B：你当演员很大牌，片场要睡觉都没有人敢叫你；当你是导演时，遇到同样的大牌演员，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J：我当然不喜欢！谁会喜欢呢？如果我老在睡觉，那么《红高粱》现在肯定还在拍摄之中。这个世界上被误读的人太多了，不算什么。我当了这么多年的演员，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因为演员睡觉而把一场戏耽误了的事，我没有在现场和任何人拌过嘴，哪怕半句，我也没有指着一个女记者说，你这个傻X。面对女孩子，我说不出口，那根本不是我的表达方式。对于男的，我也不记得了，谁说我骂过他，你找他来举证一下,情况如果属实，马上发奖金！哈哈??

　　B：那么多对你的误解从哪里来呢？

　　J：可能这样认识事物比较容易吧，大家也需要这样一个社会形象—一个被塑造出来的、打了引号的姜文形象。塑造吧，挺好的，这也等于给我设置了一个保护圈，让找我麻烦的人走得远一些，给我造成一个相对比较安定的空间。或许误解形成了一个过滤器，不然，我一天要接待多少人，多少剧本，我会有多少想法？如果没有这个，迟早我也会被逼成这样。

　　B：原来你那么享受这种误读？

　　J：享受！很享受！就像那句话说的“: 你们的误读让我变得更成功、更完美、更美丽。”好像是安迪? 沃霍尔说过的。每一个人都是逃脱不了。你们单位的人也会在背后评论你，或许他们把你往好的方向误读了、放大了，又有什么不好？

　　B：这种误读，会不会影响你接戏的范围，会让找你拍戏的人越来越少？

　　J：不会啊。我现在不断地在推戏，最近还把《木乃伊3》推掉了。很多时候，很多角色都是我没有演，才去找别人演的，基本上导演第一轮都是往我这里送剧本的。

　　老谈钱，多不好意思

　　B：和你合作过的女星都个性倔强，属于个性女人，比如周韵、刘晓庆、宁静？

　　J：是吗？可能我比较好欺负，柔弱。互补嘛，哈哈??关键是你对她们的认识也不一定全面，我恰恰看到她们的不被常人所识的另外一面。

　　B：这是否说明你对女性的审美类型有相似性呢？

　　J：太八卦了，不和你聊这个问题。

　　B：不知道你柔软的那一面会是什么样子？

　　J：哈哈，我很柔软啊，你想我有100多公斤重，骨头少于肉，多柔软啊！

　　B：电影的最后一段那么晚才拍，怎么会让你儿子刚好赶上了？

　　J：感谢上帝，这是他老人家的安排。

　　B：是不是你的电影改变了你的生活？

　　J：正相反，是生活创造了电影。

　　B ：你把自己当艺术家，还是当一个腕？

　　J：当一个腕多无聊啊，整天穿名牌，四五十岁还得被迫减肥，我欣赏我女儿的口头禅：“我就当我自己挺好的。”

　　B：可是你不这样，就发胖了？

　　J：胖点不好吗？挺好！

　　B：好戏也要好身材？

　　J：如果现在有好戏找我，我立刻就能瘦60磅。

　　B：到了这个年龄，是不是更多会关注自己的家庭生活？

　　J：我觉得30岁以上，一直到老，都应当为养家糊口承担责任，应当去保护你的女人和孩子，应当帮助别人做点事情。30岁以下的男人装装嫩还算可爱，30岁以上的就不要装了。不是说你不可能继续迷人，继续漂亮。就像陈冲，她很迷人也很漂亮，又很结实！她演戏，还照顾孩子，还照顾家人，还从美国飞来飞去，还能为摄制组带来快乐，还能演那么性感的角色，我很佩服她！这样的人是好的，因为在劳动，我敬重劳动者。我们工作室所在的地方名字取得很好，“劳动人民文化宫”，这简直就是给我这样的人取的。

　　B：《太阳》这部戏你自己掏腰包投资了多少钱？

　　J：不告诉你，呵呵！我现在是没钱了，但是我不怕，相信能把这个钱挣回来。不就是点钱吗？不就是少吃点喝点吗？能拍出一部精彩的影片是最要紧的！我们拍的火车，是从八九个城市运来组合起来的；那一双绣花鞋比一辆汽车还值钱。为了让衣服和鞋在河上漂得完美，我们要设计滑轮，设计机关，设计很多东西，甚至要在河的上游、下游各筑一道水坝，这个镜头很贵的，很完美，很来劲，很令人迷恋。

　　B：如果真的收不回来，也不心疼？

　　J：钱不是最重要的东西。钱够了，就行了。钱多了也是拿去给别人花的，李嘉诚的钱都是自己花吗？他是投资给别人，增加了就业机会。作为艺术家，我够吃就行了，有剩余的投进电影里，多好。连我们这里普通的工作人员都会用自己的钱投资拍摄纪录片，挣点钱，投资点，就拍点，已经拍了很多年了，多么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