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一房地产公司逃废过亿债务 被24家机构制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锦阳数码一方面应对农业银行渝中支行诉讼，一方面按照租赁协议约定及雨田地产的要求支付租金的同时，2006年2月15日公司收到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的《协助执行通知书》，要求锦阳数码即日起将支付给雨田地产的租金等费用直接交与高级法院，用于偿还雨田房产欠交通银行渝中支行的借款。

　　“高法要钱！雨田要钱！到底该付给谁？我们不知所措！”

　　这时，雨田地产给锦阳数码发来函件：“……现我公司已向重庆高院申请再审，该问题将在近期得到解决，请贵公司将本应按《通知》要求向高院提存的相关费用借给我公司，支持我公司工作；因贵公司未向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交纳相关费用而引起的法律责任以及经济损失，由我公司承担。”于是，锦阳数码在2006年3月21日至当年12月22日，先后5次借给雨田550万元，以借款名义向雨田继续支付房租。

　　2006年9月，锦阳数码将雨田大厦三、四、六层退给重庆农行渝中支行。

　　2006年12月8日，重庆高院的一份民事裁定书，将渐趋明朗的雨田大厦产权又搞得复杂化。这份裁定撤销了重庆一中院2004年6月的两份裁定，查封第一、四、五、六层。

　　“高院又替雨田把房子夺回来了！雨田又强硬起来了，于是就断我们的水电。”锦阳数码的杨宇杰说，“到这时候我们才明白，人家雨田一直在玩官司游戏，我们像傻子一样，无所适从，不知道到底谁是我们的房东，我们到底应该把房租交给谁？”

　　其实，在雨田大厦，经历过雨田地产“官司游戏”的不仅仅是锦阳数码。

　　雨田“长袖善舞”，商家“头破血流”

　　直辖十年后的重庆，正在制造着长江上游经济发展的一个个奇迹。但是，就在解放碑附近，那个由旧城改造而来、29层的雨田大厦却上演了一幕幕令一个个商家“头破血流，黯然离去”的故事。

　　2002年9月3日，雨田地产向包括锦阳数码在内的所有承租商户发出一份停业通知：“从9月4日起整幢大楼停止营业，水电无法保证。”

　　商户们的厄运就此开始。重庆媒体当时的报道称之为“雨田黑色星期二”。

　　这一消息犹如一枚炸弹。因为此幢大楼众商云集，有麦当劳、回归酒廊、锦阳数码、中信银行、农业银行等知名企业。没有水电，意味着所有生意停摆（注：重庆方言，停业与没法做的意思）。雨田地产当时给出的解释是，公司遭到中国人民银行重庆营业管理部（下称重庆营管部）的制裁，目前双方正在诉讼过程中。

　　重庆营管部的解释是：真正要制裁雨田的是重庆市24家金融机构，按照国务院整顿社会信用环境的有关文件要求，重庆市各家金融机构在市金融债权管理行长联席会和市银行业协会的组织下，对部分涉嫌恶意逃废银行债务的企业拟实施联合制裁，雨田即是首批被制裁的企业之一。

　　同日，《重庆晨报》报道说：“巴国布衣带伤撤离”。巴国布衣是一家在川渝知名度很高的餐饮公司，在国内多个城市开设分店。雨田大厦的分店，是2000年8月2日与雨田地产签订10年租赁合同，投入120万元装修费后开设的。该店前经理王煜辉说：“在这里经营不到2年，我们已接到雨田方面的4次停业通知，说实话我们已经失去信心。作为餐饮企业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全球快餐巨头麦当劳也有同样的遭遇，在接到“停业通知”后，麦当劳向雨田递交了正式函件，称“雨田通知停业没有任何法律依据，不影响双方此前的房屋租赁关系……若因雨田原因，导致麦当劳停业，麦当劳将依合同向雨田追究责任。”

　　巴国布衣为撤离付出了高昂代价，2003年2月20日，重庆市一中院调解巴国布衣与雨田地产解除原租赁合同，巴国布衣向雨田支付160万元作为补偿；已支付的天然气安装费及装修归雨田地产，不再返还；调解后，巴国布衣不能以原合同为理由，再向相关部门及法院主张任何权利。

　　“现在很难推测当时是在什么样的背景下，巴国布衣被变相剥夺了诉权，而且还要赔偿雨田地产钱。”西南交通大学副教授、成都成高律师事务所律师刘锋对此事评价说。

　　而在雨田地产与成都西铝装饰工程公司的装修款纠纷案中，雨田地产后来更是以西铝诉前保全超出诉请工程款为由，将西铝公司告上法庭，后由重庆市五中院（2006年8月设立）判决西铝赔偿其52万多元。“人家替他装修，不仅要不到装修款，反过来还让雨田给黑走了几十万元。”

　　“这是雨田地产在滥用诉权，恶意诉讼。”刘锋对此案的评价说，“法院也存在审查诉前保全的责任，赔偿也应按照造成的实际损失。”

　　除了商业纠纷官司，雨田地产还有借其他公司财物不归还导致的诉讼。2001年5月10日，重庆雨田物业有限公司（下称雨田物业）向约克国际有限公司开具借条，借得冷水机组上载电磁阀一个，触发板一张，逻辑板一张，用于雨田物业名下的空调机组调试。

　　其后，约克公司多次要求雨田物业归还物件，雨田一直拒绝归还，甚至称从未收到过借条所列物件。

　　无奈，约克公司于两年后将雨田物业告上法庭，要求归还被借财产。

　　雨田与农行：十年的贷款纠葛

　　锦阳数码在法院的反复裁定中显得“很受伤”，比锦阳数码更受伤的则是重庆农行。

　　记者发现，雨田地产至今欠该行贷款本金至少还有5000多万元。雨田地产当年以在建的雨田大厦多层房产做抵押，如今，本已执行的房产在法院裁定后，重庆农行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苦主。

　　比失去房产更痛苦的，是重庆农行与雨田之间发生的多次联建房屋、贷款担保等关系中，被法院判赔过亿元。

　　重庆法院、工商、房产交易等部门可查阅的过往司法文案，基本还原了重庆农行与雨田地产之间让人瞠目结舌的关系：

　　时间追溯到1996年1月8日，双方签订了一份《联合建房总协议》，这份协议是重庆农行噩梦的开始。双方据协议发生了联合建房、购房关系，随后又因此发生了反复数十次的诉讼，直到今天，双方仍然在为债务、房产进行着连环诉讼战。在此过程中，农行向雨田地产发放了数额巨大的贷款，期满后又都无一例外难以追回，反遭雨田地产索赔，为此付出高达亿元赔款。

　　按照那份协议，农行要支付雨田地产5700万元作为投资，可以分得建成后的大厦负一层商场，每平方米价格高达21650元，公摊面积价格为每平方米4500元。在1990年代，这一价格在重庆已为天价。这份协议是如何签订的，时过境迁，很多人已经离开了原来的岗位，难以还原当时的情景。但据知情人透露，1990年代中后期，国家宏观调控，银根紧缩，雨田地产能从银行拿到巨额贷款，个中缘由令人费解。

　　依照贷款协议，重庆农行先后按约支付雨田地产2740万元。雨田后以余款拖欠为由，告了农行。重庆高院判决重庆农行支付雨田地产2960万元及利息。在付出5700万元及利息后，重庆农行得到的只是雨田大厦负一层商场——在另一份协议中，又被置换为第十一、十二层。

　　2001年12月10日，重庆高院的一份说明，透露了重庆农行这笔款项抵偿雨田地产的借贷款33384360元。经过几次辗转腾挪，雨田及关联公司在农行的数千万贷款被抵消了，农行居然仍欠900多万元。

　　2003年2月21日，农行前往雨田地产处办理接房手续时，雨田地产已将负一层的782平方米租给了麦当劳。双方围绕负一层又发生诉讼，官司打到最高法院。经法院判决，重庆农行又要支付雨田地产多笔赔偿。

　　2003年5月16日，据重庆高院的一份终审判决书，重庆农行再次成为雨田地产的债务人。因一份抵押担保贷款合同，抵押物超过贷款额，重庆农行赔偿雨田地产房屋闲置损失，从1999年10月21日起至2000年6月6日止，以6792万元为基数，从2000年6月7日起至2002年6月6日止，以1．32亿元为基数，按人行同期流动资金贷款利率赔付损失。

　　给重庆农行带来一系列麻烦的是，1999年7月9日与雨田地产签订的《总额借款合同》，约定雨田地产以价值1．6亿元的雨田大厦部分房产做抵押，农行贷款8700万元给雨田地产。同年10月20日，贷款额改为5000万元。按协议，农行给雨田地产发放了1500万元贷款。雨田地产后以余款3500万元未借给、抵押物过多为由告上法院。

　　还是那份《总额借款合同》，2002年2月6日，重庆一中院判决重庆农行按约赔偿雨田地产3500万元违约金及利息。一份借款合同，经过反复诉讼，本享有债权的农行却反而成了借款人的债务人，搭进去已经借出的1500万元不算，还要倒赔数千万元，这一结果，令人匪夷所思。

　　刘锋副教授翻阅了重庆农行与雨田地产之间的借贷材料和诉讼案卷。他看过多份“房地产抵押物清单”后说：“抵押权限上应注明标示‘已经有抵押’，双方对同一房子有多次借贷，有过多次抵押，没有真实注明，就此可以看出，这些清单明显是不符合《担保法》要求的，可以合理推断双方有串通嫌疑。”记者在这些清单上亦发现填写过于随意，相同面积及楼层成了多份清单，评估金额竟相差很大。令人称奇的是，在土地使用年限一栏中，大部分清单写的是“1993年至2043年”，而有一份竟写为“至240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