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杨芳
赫鲁晓夫呆呆地望着眼前这枚R-7火箭,就像一个“闯进大商场的老农民”。他小心翼翼地触摸并轻轻敲击外壳,想弄清楚这个外号“老七”的家伙是否牢固。
“我们什么都做了,就差没去舔它,尝尝它是什么味道。”这位苏联当时的最高统治者回忆第一次看到火箭时的情景,“好像一群绵羊第一次看见了一扇新大门”。他难以相信这样一根雪茄形状的粗管子,能够飞入浩瀚无边的太空。
1957年秋天,R-7火箭携带世界第一颗人造卫星在苏联发射成功,标志着人类航天时代的真正到来。
尽管事后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在记者招待会上轻描淡写地表示,苏联不过是把“一只小球送上天”,“并没有引起我的忧虑和恐惧”。但两个超级大国间的太空竞赛就此展开。
《倒计时—航天器的历史》一书作者T·A·赫彭海默巧妙地把两国的领军人物作为故事的主要线索。一位是谢尔盖·科罗廖夫,被誉为苏联“运载火箭之父”;另一位叫冯·布劳恩,号称美国“导弹鼻祖”。
得知科罗廖夫的人造卫星发射成功时,布劳恩正兴致勃勃地参加鸡尾酒会。如同一个坐冷板凳的足球运动员,他瞬间爆发了情绪:“我们能在60天发射一颗卫星!请给我们开绿灯,我们只需要60天。”
但事与愿违,布劳恩研制的“先锋号”发射失败。与此同时,苏联的第二颗人造卫星再度升空。这趟旅行还多了个伙伴——“太空狗”莱卡,一份献给俄国十月革命40周年的礼物。
在联合国的一个社交场合,苏联代表揶揄地问美国对手,是否愿意接受外国的援助,莫斯科有向落后国家提供技术援助的计划。《伦敦先驱者日报》也在一旁讥讽布劳恩的失败,“噢,一颗猛烈倒下的卫星”。
在这种明争暗斗之下,科罗廖夫和布劳恩的日子都不好过。他们深知这场科学角逐背后的政治分量,且各自还拖着一条政治阴影的尾巴:一个在“肃反”运动中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一个曾是希特勒班底的导弹武器专家。
1944年,当盟军日益逼近柏林时,美国和苏联的先头部队都负有一个暗中使命,即不惜一切代价搜罗纳粹科学家,冯·布劳恩成了头号追捕目标。得知希特勒自杀的消息后不久,布劳恩害怕遭盖世太保灭口,带着他的火箭班子集体投奔了美军。
与此同时,苏军俘获了一批德国火箭专家和相关资料,并把“杰出飞机设计师”科罗廖夫调回研究室。当时,这位政治犯正在等待死亡。他得了坏血病,并屡遭毒打。
布劳恩直到1958年才扳回一局。这年年初,美国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成功。他随即成为《时代》杂志的封面人物。两个月过后,“先驱者1号”卫星成功升空。由于每小时慢了800公里而未能到达月球,但这已经是当时最快的速度了。一向对美国人持批评态度的印度总理尼赫鲁这回也转变了态度,称其为“现代科学的巨大胜利”。
这回轮到科罗廖夫失意了。他叮嘱手下赶走睡意,喝杯浓茶,继续工作。“别为美国火箭飞向月球而担心,”他断言道,“我们将比美国早几个小时到达月球。”可惜苏联的实验也失败了。
赫彭海默评价说:“在此短暂的时刻,登月竞赛是真正的竞赛,两国的火箭就像国际汽车大奖赛的一级方程式赛车。”他把阿波罗登月计划的成功看作这场比赛的高潮。1969年,美国宇航员阿姆斯特朗成为第一个登上月球的人。他那句不朽的登月感言—对一个人来说这是一小步,但是对人类来说这是一次飞跃—与这次登月共同被载入人类史册。
遗憾的是科罗廖夫并没能亲眼目睹这一盛况。早在3年前,他在一次例行手术中不幸身亡。布劳恩后来居上,迈向自己事业的顶峰,直至1977年去世。
无人知道这两位未曾谋面的对手是否有过神交。苏联一位院士曾经指出,布劳恩对科罗廖夫的成功感到很不舒服,因为在一本小册子中,他根本没提苏联在火箭技术方面取得的成就。但他笃定地说:“作为一名科学家,他对科罗廖夫是敬佩的。”
或许他俩都未曾想过,数十年后,美俄两个曾经的冤家会开始寻求合作。1992年,布什和叶利钦签署了合约,恢复并扩充了空间合作协议。作为美国太空协会的副研究员,赫彭海默乐观地展望,21世纪的航空航天事业将成为和平时代的希望。
《倒计时——航天器的历史》美T·A·赫彭海默著朱卫国、向小丽译上海世纪出版集团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