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写字vs惟书法是取

　　／直言／

　　潮　白

　　教育部昨天举行新闻发布会介绍第十届推普周的有关情况，其中谈到了“网络时代握着鼠标忘了笔杆”。这个问题很值得关注。今年高考结束时，白岩松主持的“新闻周刊”说，一位女生从考场出来后讲了这么一句话：“当时真想掏出手机看看。”她不是要作弊，而是碰上了不会写的字，那个字也并不是什么僻字，要她在手机上按键发短信，她会，动笔就不行了。发布会还告诉我们，不光是小学生笔画比较模糊，连在校大学生汉字应用水平的测试结果也不容乐观。

　　从前的情形可不是这样。科举考试的时候，不要说会不会写字，写得怎么样还一度成为衡量人才的标准。徐珂《清稗类钞》云：“朝廷重视翰林，而取之之道以楷法，文之工拙弗计也。”就是说，文章写得怎么样无所谓，字写得怎么样倒最关键，尤其楷书。于是乎，新进士们殿试，“一字之破体，一点之污损，皆足以失翰林”，后果很严重。据徐珂考证，此之流毒出自道光时的大学士曹振镛。道光刚当皇帝，“以每日披览奏本外，中外题本，蝇头细书，高可数尺，看起来太辛苦。曹振镛就出了个馊主意，让皇帝随机抽取几本，”见有点画谬误者，用朱笔抹出“，然后”挑剔小过误字加之严谴“。如此一来，大家都提心吊胆，觉得上疏纯粹多此一举，”则封事自稀，可不劳而治“。掩耳盗铃，莫过于此，但居然为道光所采纳，匪夷所思。在大臣们那里的效果就不同了，”以为奏折且然，何况士子试卷“，来了个推此及彼，”遂至一画之长短，一点之肥瘦，无不寻瑕索垢，评第妍媸“。

　　那个时候对书法的看重可笑到了什么程度？”苛求之点画之间；有一字古体帖体，依《说文》篆隶而不合时式者，即工楷亦置下等“，完全不是科举考试而等同于书法大赛了。具体不妨看两个笑话。其一，光绪中叶一次殿试，有一位因为字写得不错但写得太慢，天都黑了还没写完，眼睛也看不见了。正着急呢，监考的贝勒走过来，”悦其字体婉美“，甘愿站在他身旁，”燃吸烟所燃之纸煤(就是引火用的很细的纸卷)“给他照明，”屡尽，屡易其纸煤，且屡安慰之，谓："姑徐徐，勿亟也。"“其二，清朝的太医院考医士”亦用八股试帖，以楷法工拙为去取“，时人因而嘲讽曰：”太医院开方，但须字迹端好，虽药不对症，无妨也。“所以当时就有人说，”士子举笔偶差，关系毕生荣辱，末学滥进，豪杰灰心，波靡若斯“。徐珂也就此得出结论：”桎梏天下之人才，纳诸无用之地，振镛之罪也。“就是这个曹振镛，以”多磕头，少说话“的官场座右铭而名世，而居然可以屹立官场不倒，死后还能得到”文正“的美谥。如此咄咄怪事，谁还能认为清朝灭亡只是辛亥首义之功呢？

　　科举一度惟书法是取，走的是一个极端；如今大小学生们不会用笔写字了，走的则是另一个极端。从前的祸首主要是因为曹振镛，今天要责备电脑吗？往者已矣，徒留笑柄，今天的”拇指族“们将走向何方，尚未可知。惟其如此，使人有了忧心忡忡的前提。教育部官员表示中国是一个书法大国，即使拿起鼠标以后，也不能忘了笔杆。当然我们都知道，说说而已，根本解决不了实际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