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妇女儿童博物馆文物故事

　　五千年女权第一声

　　○刘　静

　　这是1912年制作的女子参政同盟会徽章。它镌刻着中国有史以来第一次女子参政运动已经远去的足迹。

　　这场有根有源却又无花无果的女权运动，自辛亥革命胜利始，以辛亥革命夭折终。它是辛亥革命的伴生物，最终又成为辛亥革命的殉葬品。但运动中所显示出来的觉醒女性向封建男权挑战的勇猛气概，足以使具有历史眼光的人们赞叹为“五千年来女权之曙光”，“中国妇女运动的第一声”！也应是今天畅游于妇女运动洪流中的人们铭记的源头激流！

　　辛亥革命的历程提升了妇女的民主意识并且造就了一批女界精英，而民国的共和政体却未能顺理成章地确认女子的参政权利。这就是这场运动爆发的历史根由。当时中国正处于从封建专制向民主共和转变的关键时刻，这场运动始终在复杂多变的政局中跌宕，在建国建党的大事中激荡。虽然中华民国的当政者们大多站在了这场运动的对立面，但这场运动的命运，却成了中华民国命运的一个缩影。

　　由当时颇具影响并且比较激进的“女子参政同志会”、“女子后援会”、“女子尚武会”、“女子同盟会”、“女国民会”等五个妇女团体联合组成的“中华民国女子参政同盟会”，是这场运动的主力部队。其会员200余人，主要领导人有唐群英（会长、同盟会员）、林宗素（社会党员）、沈佩贞（同盟会员）、张汉英（同盟会员）、张默君（同盟会员）、吴木兰（同盟会员）、王昌国（同盟会员）、蔡蕙（蔡锷之妹）等。她们同属中国近代最早的知识女性群体，同为主张男女平等的先进女性，又同是在辛亥革命中卓立功勋的女界精英。为了天经地义的女子参政权利，1912年2月至9月，围绕参议院制定《约法》及拟定选举权、同盟会改组并修订纲领这样两条线索，女子参政同盟会发起了五次气势夺人的高波狂澜。

　　第一波：两上请愿书1912年2月，南京临时参议院制定《中华民国临时约法》之时，唐群英等闻知其中未写入男女平等的条文，即于2月26日递交《女界代表唐群英等上参议院书》。书曰：“兹幸神州光复，专制变为共和……欲求社会之平等，必先求男女之平权；欲求男女之平权，非先予女子参政权不可……请于宪法正文之内，订明无论男女一律平等，均有选举权及被选举权……”。但3月11日公布之约法却根本未提男女平等，女界一片哗然。于是3月18日唐群英面呈《女子参政同盟会上孙中山书》，请求将约法第二章第五条“中华民国人民一律平等”下的“无种族、阶级、宗教之区别”删去，“或于种族、阶级、宗教之间添入男女二字”，以明确表示男女之平权。

　　第二波：三闯参议院3月18日参议院公然否决了女子参政同盟会的请求，女界更加愤然，遂于19日闯入参议院议场，要求对女子参政权进行复议，受到敷衍推诿。20日，唐群英在谒见孙中山后冷静下来，带领20余人列队前往参议院，求见议长林森准予旁听，不料却遭警卫阻拦。几位不冷静的女士冲出队伍，推倒一位警卫，撞破几扇窗玻璃，大家涌入会场。唐群英安排女会员在旁听席坐定后，因有它事离开。其后，王昌国、沈佩贞等与议员们发生了激烈争论，会议不欢而散。21日唐群英和王昌国等再次赴参议院议场，因把守益加严紧而未能入内。她们即转道总统府，孙中山应允代向参议院斡旋。然而22日的《亚细亚报》等报刊上，却赫然登出了女界“大闹参议院”的夸大其词的贬责报道！唐群英遂又与蔡蕙上书孙中山并面陈事实真相，并于25日发表书面声明，斥责《亚细亚报》等“信口开河，含沙乱射”！

　　第三波：结盟昭天下4月1日，孙中山正式解任临时大总统职务，辛亥革命胜利果实落入窃国大盗袁世凯手中！女界人士深感今后争取男女平等的任务更形艰巨，于是加强了团结斗争的力度。4月8日，在南京四象桥湘军公所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女子参政同盟会正式成立大会，郑重宣布：“以实行男女平等、实行参政为宗旨”，以“普及女子教育”、“提倡女子实业”等11项内容为政纲。4月10日，女子参政同盟会发表《宣言书》，激烈宣告：“吾党今日冲决罗网”，“当挟雷霆万钧之力以趋之，苟有障碍吾党之进行者，即吾党之公敌，吾党当共图之”！4月12日，女子参政同盟会向各省都督、各政党、各报馆发出“通电”，愤然宣称：所有南京参议院发布之《临时约法》，我女界绝不承认！至此，女子参政同盟会所代表的激进女性力量，已构成了对袁世凯的一种威胁。在4月份民国政治中心迁往北京后，女盟会员也纷纷北上。

　　第四波：掌击宋教仁民国建立后，中国同盟会曾多次开会讨论今后之何去何从，终于在改组派的力主之下，以妥协退让的方式，与另外四个小党合并改组而为中国。新的党纲，不仅弱化了同盟会一贯坚持的“实行民生主义”、“力谋国际平等”等治国原则，而且公然抛弃了同盟会向来“主张男女平权”的民权立场。这对于正在向参议院争取参政权的同盟会女会员来说，无疑是锥心一击！7月16日，唐群英等冲进同盟会本部会议会场，质问主持同盟会政务的宋教仁：“此次同盟会合并，何以不知会女会员，擅由一般男会员做主？且合并之后何以擅将党纲中男女平权一条删去？”8月3日，唐群英等参加同盟会本部会议，发表声明说：如果删掉男女平权，就反对与他党合并！8月25日，在成立大会上，唐群英在众多女会员簇拥之下走上主席台，义正词严地斥责宋教仁：“政纲中删除主张男女平等一条，实为蔑视女界，亦即丧失同盟会旧有之精神！”因而她要求向女会员道歉，并于政纲中加入男女平权内容。宋教仁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唐群英于盛怒之下，给了宋教仁一记耳光！林森欲上前调解，未及开口也挨了一记!这两记耳光所击的，是背叛同盟会原则的。

　　第五波：宣战袁世凯7月，女盟会员得悉，参议院拟定的选举法中只规定男子有选举权与被选举权。8月10日公布的《参议院议员选举法》和《众议院议员选举法》，均不承认女子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唐群英等认为“此乃切肤之利害”，“必出死力以争之”！她们连日研究对策，先以“女子联合会”名义，后以女子参政同盟会名义，连续两次上书参议院，请求订立《女子选举法》。到11月，参议院被迫把女界提案提交大会，但未经讨论即被否决。女子参政同盟会公开宣称：参议院为“女界公敌”。12月9日，女界代表与参议院议长吴景濂展开了激烈的争论。唐群英声色俱厉：“当民军起义时代，女子充任秘密侦探，组织炸弹队，种种危险，女子等牺牲性命财产，与男子同功，何以革命成功，竟弃女子于不顾！”声称：“凡反对女子参政者，将来必有最后之对待方法。即袁大总统不赞成女子有参政权，亦必不承认袁为大总统！”

　　业绩彰彰，情理昭昭，却抵不过当政者的一纸公文！气势浩浩，词锋咄咄，却翻不过女戒律的一页经书！民国初年的女子参政运动，终于未能取得理所当然的成果！这是因为，在历史的那个时刻，在中国的这块土地，能够使这种果实成熟的大树还没有长成。

　　孙中山先生一向主张男女平权，即使在他政治生涯十分艰危繁忙之时，也竭力为女盟会员调节斡旋。9月2日，他复函“同盟会女同志”曰：“……至党纲删去男女平权之条，乃多数男人之公意，非少数可能挽回……文之意，今日女界宜专由女子发起，女子之团体提倡教育，使女界知识普及，力量乃宏，然后始可与男子争权，则必能得胜也。……”这包含着无奈与瞩望的肺腑之言，使唐群英等受到深深的感动与启发。她连夜召集女子参政盟会领导成员会议，做出了改变策略的决定。

　　9月5日，唐群英分别会见宋教仁、林森，对“一记耳光”的失礼之举致以歉意，表示暂且放弃党内女权之争，一致对付袁世凯。

　　10月20日，女子参政同盟会本部在北京举行成立大会。唐群英在演说中提出：“……至若我们的参政权，想完全达到目的，必先预备实力，一件是要有参政的知识，一件是要有独立生活的能力。……”其后，女子参政同盟会确定在几个省建立支部作为“根基地”，发动更多妇女群众。唐群英与张汉英于12月16日回到湖南建立支部，发展会员达800余人。

　　10月21日，《女子白话报》在北京出版；11月6日，《亚东丛报》在北京出版；11月，原为纪念秋瑾而创办的《神州女报》在北京复刊；1913年2月16日，《女权日报》在长沙创刊。这几家报刊全由唐群英担任主编，致力于宣传男女平等、提高妇女知识能力、团结妇女进步力量。

　　1913年末，袁世凯向革命派大开杀戒。11月13日勒令取缔女子参政同盟会，并悬赏通缉唐群英。民国初年的女子参政运动，为中国的妇女运动留下了继续努力的目标，也留下了彪炳史册的第一束光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