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姑娘汤唯

　　灰姑娘汤唯

　　李安的《色，戒》成就了汤唯。这名靠一部戏成名的杭州女演员，和李安有着类似的经历，南方人，出身平凡，热爱话剧，大器晚成。两人皆是表面谦和，骨子里却具有强烈的控制欲和征服欲。为了《色，戒》，汤唯和李安达成了一致：“汤唯是微不足道的，重要的是王佳芝。”

　　文/果子李

　　8月的最后一天，汤唯第一次踏上威尼斯电影节的红地毯。她小心翼翼拖着白纱长裙迈步，眼前晃着白花花闪光灯。她有些眩晕，听不见疯狂的影迷在喊什么，笑容有些僵硬，拗造型还要专人指点。

唯一让她安心的是，导演李安时不时礼节性地搂着她的腰，还有老到的梁朝伟、自信的陈冲、帅哥王力宏在其左右。

　　汤唯的新生活，来得有点仓促

　　在今年的威尼斯电影节上，李安执导的《色，戒》因过火的性爱场面，引起关于情色的争议。情爱戏的女主角汤唯因为从纯洁到性感的快速转变，赢得了观众的好评。众多海外媒体发现了新大陆般称：“整部戏里最大、最珍贵的发现，必定是汤唯这位女新人。”美国权威杂志《VOGUE》认定她是继章子怡之后又一位被李安慧眼发掘的天分新秀。

　　灰姑娘汤唯一戏成名，年龄已至28岁。汤唯，中央戏剧学院毕业，演过话剧《切?格瓦拉》、数字电影《警花燕子》，串过几部电视剧，演艺经历几近空白。她有罕见的六角脸，眼眸清澈、害羞腼腆，身高1米72，有当过模特的身材，受过戏剧和绘画熏陶。这些都是汤唯拥有的，李安统统归为张爱玲笔下王佳芝必备的“古典气质”。关键是，导演李安认定汤唯和自己非常相像，两人同属天秤星座，是完美主义追求者，南方人，出身平凡，从小受文化熏陶，热爱话剧，大器晚成。两人皆是表面谦和，骨子里却具有强烈的控制欲和征服欲。

　　年龄成熟，面目青涩，汤唯盘着头发，淡妆，坐在导演李安面前，紧张到连话都说不清楚，只能抿嘴低头不语。在威尼斯电影节这个名利场上，李安发掘的这块璞玉显得多少有点寂寞，在接受华语媒体的群访时，只有3个问题是属于她的。导演李安本人一直在说：“谁演王佳芝都一样。”影片首映后，她还被淹没在梁朝伟到底露了几点的大众喧嚣声中，她做出的牺牲、努力，被张爱玲、被李安轻轻一笔带去，“重要的是王佳芝”。

　　李安只爱王佳芝

　　4段毫无遮拦、赤裸裸的情欲戏，缓缓地把《色，戒》逐步推向男女厮杀的高潮。在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汤唯的身体勇敢地、一次又一次暴露在观众面前，有各种姿势，也有倚窗而立的全裸背影。这样大胆的付出意味着什么？汤唯却从没正面回答过。作为影片的绝对主角，她的牺牲远远要超过大腕梁朝伟，经历的脱衣服过程更为痛苦。在剧院，第一次和观众一起看完自己的处女作，汤唯激动、紧张地顺势拥抱了身边同样清涩的王力宏，这个惺惺相惜的互相拥抱，才使她再度恢复平静。

　　“穿梭在清纯大学生和风情万种的易太太之间，和梁朝伟这样的戏精搭戏，丝毫不露怯，已经很不容易。” 绝大多数华语媒体认可汤唯的表演。这位新人算是超额完成任务，甚至海外媒体认为她比梁朝伟更有希望拿演员奖。而势利的媒体却将口舌更多花在名人李安和露点的梁朝伟身上，而不是这位陌生的女演员。

　　“汤唯是微不足道的，真正有价值的是王佳芝。”导演李安不止一次在公众场合说道。在李安眼里，谁来演这个王佳芝都一样，这个捧过众多奥斯卡金像奖的华人导演比任何时候都自信，他自己才是最大卖点。章子怡多次找他要角色，他觉得气质不对，断然拒绝，“像梁朝伟，有人说是他选择了我，其实有我在，任何电影都有了卖点。”

　　当记者问汤唯是否在意李安所说的“汤唯是微不足道的”的看法，汤唯技巧性地作出回答：“导演说，汤唯让王佳芝活了过来！我相信这句话才是对汤唯最重要的认可。”为了得到李安的认可，在拍戏的8个月中，汤唯没有休息过一个周末。压力大时，她以泪洗面，甚至内分泌失调，不得不求助中医。

　　李安一手调教了“王佳芝”。他给汤唯开列读书清单，从徐志摩的书，到《未央歌》。在戏里，李安认为她变了3次，这是李安从来没有遇到的情况。起初，汤唯靠纯真去演戏，不知道自己拍的是什么，也不敢去讲，只是闷着头演。到一段重头戏，也就是影片拍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她的纯真就突然没有了，不知道怎么演纯真了，还只有半生不熟的演技。李安不得不重新开始像教一个新人一样演戏。又拍了三分之一后，她又变了一个人，连李安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教她演戏了。

　　“满意。”李安对汤唯最终的表现评价很简洁。他对自己的灰姑娘已经了如指掌，“她的长处就是她肯投入、忘我，演技她还嫩，可是到后来慢慢就上手了”。只是，她将来的观众缘怎么样，李安不敢说。

　　汤唯看不到自己

　　王佳芝是汤唯成名唯一可以抓住的救命稻草。《色，戒》成为一场她泯灭个性、滋生王佳芝的痛苦分娩过程。

　　汤唯是聪明人，按照导演的要求顺势就把自己全盘推出，8个月的封闭式拍摄，她真的忘了自己是汤唯。“对于角色来说，任何演员都是微不足道的，他们都是为角色在服务。我一个新人，我能完全掌握这种微不足道，其实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我把自己全部交给了他”。

　　汤唯至今还不忘第一次见到李安时的情景，她发寒热，导演帮她倒过一杯热茶。而她让大众记住，却是因为第一次《色，戒》发布会上演的“拉链门”事件。汤唯成为出位的“狠角色”。去年冬天，在上海媒体发布会现场，她主动帮李安拉外套的拉链足足有3分钟，李安脸通红，她却神态自然。

　　“当时我就想，完了，她的手怎么会过来，我与梁朝伟、制片主任同时喊‘不要’，但她的手已缩不回去，结果立刻被八卦媒体做文章，真是气死我了。” 导演李安至今心有余悸。汤唯的解释则很自然，“那只是一个下意识的举动，看到导演着急，我下意识想去帮忙。如果在那么多人的情况下，我只是看着导演着急不帮忙，那可能才是有问题。”

　　究竟下意识的举动是否功利性的，很难定论。赖声川妻子丁乃竺接受记者采访时透露，在2001年，赖声川在中戏举行工作坊交流活动时认识了汤唯。让赖声川印象最深刻的是，排练《如梦入梦》片段时，汤唯经常主动在换场间隙帮工作人员搬道具，做杂事，“她是个真正热爱戏剧的人，可塑之材”。

　　袁鸿曾经营北剧场（中国第一个民营剧场，原中国青年艺术剧院青艺剧场，后倒闭），是汤唯刚进大学就认识的朋友。北剧场经常进行讲座、公益普及活动，汤唯都会热心来帮忙做志愿者。她义务担任某中学戏剧社的老师，发烧也坚持去上课，到了第三天，实在病得爬不起来，才打电话让同班同学来替代她，“她推荐的同学非常棒，还把自己工作的每个细节都交代了，一点没马虎”。“如果没有我，没有赖声川，李安也会找到汤唯，汤唯也会遇到李安。”作为好友袁鸿，他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有同学认为汤唯是个善于运用关系、游走上层关系的人。“她不会利用女性特质，来达到某种目的，取悦别人。就像当年并不是因为我是剧场的什么人而刻意亲近，她只是在非典时候会来关心一下，剧场关门的时候，安慰一下大家的悲伤情绪，都是人之常情”。

　　丁乃竺还记得，赖声川曾开玩笑说到西湖游玩，要找汤唯当导游。两年后，汤唯得知赖声川夫妇要游西湖，立刻从北京飞回杭州，专程等着他们夫妻到杭州。丁乃竺透露，赖声川确实不是李安和汤唯的牵线人。当年是汤唯已经在李安那儿试镜，无意中透露自己从赖声川身上学到不少东西。正举棋不定的李安导演当即致电赖声川，两人本来就是好友，很快，李安飞回台湾请赖声川夫妇吃饭，详细询问汤唯的情况。老友聚会的饭桌上，除了汤唯，赖声川还推荐了自己工作坊另外一位女演员。

　　成长中忽略的汤唯

　　相比8月威尼斯电影节的热闹，杭州武林路上的喧嚣，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在武林路临街7楼一个50多平米的小房子内，汤唯生活了20多年。3个月前，父母从这里搬走，举家北迁，汤唯正式向自己平凡的过去匆忙说再见。

　　这个建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老公房没有精致的装修，处处都显露着岁月的痕迹，狭小、朴素。过道仅能放置得下一张方桌，上面还有汤唯小时候贴上去的粘贴画，年代久了，开始泛黄。所有旧家具都是10多年前的旧物，唯一奢侈的就是卧室的地毯，保养得还算干净。

　　离开故居的只是汤唯这个人，环境赋予的骨子里的东西是很难改变的。美女导演杨婷是汤唯的师姐，执导过汤唯2005年毕业后主演的话剧《切?格瓦拉》。杨婷感到奇怪，生在中戏的大染缸里，到毕业还有这样朴实的女孩子存在。“她很朴素，我们排戏之余经常一起吃饭，女孩子都是花枝招展，对吃喝玩乐很在行，她不是，感觉对物质的东西要求不多”。

　　汤唯毕业于杭州五四中学，是职业的美术学校，她学的就是美术专业，早年就显现出比一般女孩子成熟。当年的班主任肖老师至今还记得她，“她是我的班长，班里举行活动都是她当主持人、策划人，活动、组织能力很强，比较老到，相当于半个班主任”。由于父母经常不在身边，汤唯自己放学回家经常要自己做饭。专业课成绩不错，还全面发展，排球、舞蹈、羽毛球样样都不错，学校100米短跑每年也是她代表班级参战。

　　汤唯倔强的个性也早早露出端倪。杨婷说她这人有点“轴”。在韩国演出的时候，七八名女生挤一个房间，她瘸着脚还要去看每一场话剧，虽然每个人都说这些演出意思不大。肖老师透露，汤唯其实考了4年才考进中戏，前3年都在考表演系，2000年才终于考上了导演系。而当年让她对表演产生兴趣也是因为肖老师的厚爱，肖老师的老公就经常介绍汤唯去拍一些小戏，大多是群众演员，汤唯的妈妈不乐意女儿走文艺道路，但是汤唯自己却坚定信念要当演员。

　　关于汤唯的很多记忆，都带有共性。“她不算漂亮，班里漂亮的女孩子很多，汤唯是气质比较好的。”汤唯的老邻居和肖老师也表达了同样的看法。这些看着汤唯长大的人，近年都没怎么遇到汤唯本人，都只能从电视、报纸上看到她，“她成熟了，更有女人味了”。.“牛仔裤、运动球鞋、白T恤，就这么风风火火冲进来了”，导演杨婷的记忆里汤唯的第一面感觉和她导演系同学的印象惊人地相似。这种相似的可怕，在于她在长达四五年中并没有显著的变化。汤唯不同于章子怡，不同于赵薇，她们一夜成名来得更早，而她一直固执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有一套自己的语义系统。

　　“她并不是个很容易和人打成一片的人，这种朴实或者质朴，到现在都让人觉得她像一张白纸”。杨婷的白纸理论出人意料，她的解释是，“每个人之前都是白纸，掉入中戏这种圈子很容易出来就被染成五颜六色，让我惊讶的是汤唯毕业出来的时候还是白色的。但是作为演员来说，这种白色可能对她塑造角色没什么好处，比如她的正气就演不了泼妇、悍妇、带邪气的女人，这是件非常矛盾的事情。但愿她心灵永远保持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