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富阳为城市拾荒者建公寓 每月收租金150元

　　浙江富阳为城市拾荒者建造"公寓"每月收取租金150元

　　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城管范本

　　67岁的刘红侠压根儿没有想到，捡了12年垃圾，住了近10年窝棚后，这辈子还能住进用砖砌的新房子里。刘红侠是安徽利辛县人，孤寡多年。

一周前，他蹬着一辆破旧不堪的三轮车，拉着自己仅有的一点儿家当，从一个菜地边的窝棚里搬进了“拾荒者公寓”。

　　而像刘红侠这样搬进富阳市北“拾荒者公寓”的“破烂王”目前已经接近50户。为拾荒者修建“公寓”，进行集中式管理和服务，浙江省富阳市的做法曾饱受争议。但随着“公寓”房租价格公布，拾荒者陆续入住，争议也渐渐平息。不过，新的问题又慢慢显露。

　　在城市化进程加速的今天，庞大的城市拾荒者游离于城市生活的边缘，逐渐成为令城市管理者头疼的一个群体。对富阳以外的其他城市而言，“拾荒者公寓”又能否成为一个可供借鉴的城管范本呢？

　　市容管理者与拾荒者的双赢

　　富阳“拾荒者公寓”位于市区北边的320国道和金桥北路路口，离市区四五公里。

　　刘红侠入住的是203号房间，门口杂乱地堆放着酒瓶、废铁、破旧轮胎以及塑料桶等，屋子里靠窗是一张单人床，其余半个屋子全是废纸箱和泡沫塑料之类的“货”。房间预留了有线电视和电话线接口。再往里，是厨房和厕所。

　　“现在年纪大了，自己捡的少了。”刘红侠躺在床上，显得悠闲自在。

　　在浙江省富阳市，捡垃圾早已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条。在这根链条上，刘红侠处于末端，只能算是“小户”。他每天蹬着三轮车出去，走街串巷，在垃圾桶里翻找塑料瓶等，或者在小区门口收购一些废纸箱。自己稍加整理，再卖给链条上的下一家，即他所称的“大户”。

　　“要是自己争气，也早是‘大户’了，至少也是个‘中户’。”刘红侠像是在自语。12年前，他从老家来到富阳，以拾荒为生。“就自己一个人，吃饱穿暖就行，没有压力。”刘红侠这样总结自己没有成为“大户”的原因。因为不是“大户”，他只能住最便宜的窝棚。

　　昨天下午，刘红侠带着记者去参观他原先居住的窝棚，就在离“公寓”两三公里的一个菜地边。几根干裂的竹子和木头，吃力地支撑着窝棚，墙壁和屋顶都是破旧的玻纤瓦。屋子后面是一滩深及膝盖的积水。“在这里只住了四五个月。”刘红侠说，12年来，他搬过多少次家已经记不清了。除了跟老乡一起挤住车库外，大部分日子住的都是这样的棚子，“那时老被城管赶来赶去的，说影响市容。”

　　富阳市城市管理综合行政执法局负责人部分证实了刘红侠的说法。城管局组宣科科长陆春荣坦言，以前对拾荒者的管理是简单地堵，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激化矛盾。正是基于这个认识，并借鉴嘉善、义乌等地的经验，才有了“拾荒者公寓”的出台。“对市容和拾荒者来说，这是双赢的。”陆春荣说，这既改善了他们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也使得市容大为改观。

　　一场莫须有的300元房租争议

　　然而，出乎富阳城管局意外的是，这一双赢的计划，在实施过程中却引发了一场不小的争议。

　　争议的焦点是房租价格。8月10日，河南某报评论说，“破烂王”每月能挣六七百元就很不错了，哪能承受300元的房租？随后，网络上关于富阳“拾荒者公寓”遭抵制、被质疑的消息和评论也传播开来。

　　“300元的房租是一个误解。”陆春荣解释说，他们曾考察过嘉善县的“集中居住模式”，那里对入住拾荒者每月收取300元的租金。“但那是嘉善的做法，有一定的赢利。富阳是由政府出钱，情况不一样。河南那家报纸把‘300元租金’扣在我们头上了。”

　　在媒体争议的同时，拾荒者也在猜测“公寓”租金的问题。住在210号房的河南周口人翟学清说，“300元肯定没人愿意住。”

　　“我们的价格标准直到8月底才确定并公布，每间房30平方米，加20平方米的门前场地，每月150元租金。”陆春荣说，这个标准是富阳市政府和物价局确定的。

　　“相对于建设费用来说，房租只是九牛一毛。”陆春荣透露，仅仅“公寓”占用的25亩地，市价五六千万元，市政府还投入了500万元的建设资金。100间公寓，5间用于管理，95间的房租加场地租金，每年收取也不到18万。“我们也考虑过免费入住，但那样势必造成混乱，很难确定谁是拾荒者，毕竟这里不是收容所。”城管局办公室副主任楼丰表示，房租主要用于支付房管局外聘的管理人员工资、公共区域的电费以及今后的维修费用等，不会再收其它管理费用。“拾荒者公寓”现有7名工作人员，其中负责人陈力和小吴的编制在城管局，工资也由城管局发放。另外5名值班员，以及今后外聘的保洁员，工资从房租里支出，但“公寓”的财务收支由城管局派专人管理。

　　房租争议后，仍有新问题浮出水面

　　每月150元的房租价格一公布，媒体的质疑声渐渐平息。同时，短短几天里前来登记入住的拾荒户就超过了180余家。

　　“现在缴纳了前3个月租金的有60多户，已经入住的有40多户。”该“公寓”负责人陈力说，对于入住者，房管局有一定的标准，本地人不能住，打工者不能住，不经营捡垃圾的也不能住。记者在登记薄上看到，大部分登记的拾荒者都来自河南、安徽以及江苏。陈力说，登记了没有入住的人，一部分回老家秋收，一部分还在观望。翟学清向记者透露说，其实观望的人还有些顾虑。

　　顾虑一：离城区远，怕收不到货

　　昨天下午，记者通过电话联系上一位登记了却还没有入住的拾荒者刘某。刘某告诉记者，他现在住在市区东边，离市区很近，那里老客户多，担心搬到“公寓”后失去老客户，影响生意。

　　翟学清也表示他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他指着地上一个装满矿泉水瓶的大袋子说：“搬过来之前，每天可以收购二三十袋矿泉水瓶子，现在3天才收到2袋。”

　　记者在“公寓”里走访得知，搬家对拾荒“小户”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对“大户”却会造成一定的冲击，失去原来的老客户。

　　“离市区远只是一个因素，‘大户’在搬家前也应做好自己的广告宣传，将新地址告诉老客户，这样就不会有多大影响了。”城管局组宣科科长陆春荣说。

　　另一位入住的“酒瓶大户”魏顶法也曾多次搬家，他说自己搬家后的第一个月里，收购的酒瓶都会减少，但一个月后就逐渐恢复了。

　　顾虑二：生活不方便

　　“拾荒者公寓”周围两三公里范围内没有住家，也没有商场和菜市场，拾荒者们一天三顿所需都得到市区购买。颇有经济头脑的拾荒者魏顶法曾向陈力咨询，是否允许他在“公寓”里开个小卖铺，向拾荒者销售些日常生活用品，一来解决大家到市区购买的不便，二来自己也多一份收入。

　　魏顶法的建议最终被委婉地拒绝了。陈力向记者解释，作为管理者，他们也看到了拾荒者购买日常生活品的不便，但在“公寓”里开小店铺，一来需要工商部门批准，二来管理难度大，长此下去，小卖铺的生意好了，或许他就不再经营废品了。“但这确实是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城管局会考虑的。”

　　类似的问题还有有线电视。每间“公寓”房都有有线接口，但还没有开通。“晚上早早地就干完活了，没有电视看，真是闷得慌。”刘红侠的话反映了不少入住拾荒者的心声。对此城管局一位负责人告诉记者，仅从市区接线过来，就得花费20万元左右，城管局拿不出这笔钱，还得向市政府申请财政支持。

　　顾虑三：同场竞争激烈

　　生活不便，拾荒者们还能忍受。他们最担心的还是集中居住后，同场竞争过于激烈，影响收入。

　　昨天下午，当记者正在“公寓”办公室采访时，一位还未登记的拾荒者推门进来，打听现在入住的有几家是收购废纸的。“如果已经有4家，我就不来了，如果只有3家，我还可以考虑考虑。”

　　对于拾荒户担心的同场竞争问题，陆春荣和陈力都表示了同样的态度。“公寓”跟大商场一样，只提供一个平台，不管入住的拾荒者经营什么废品，只要合法，城管局都不会干预。

　　“有个收购塑料泡沫的住户曾跑来，提出不要再让收购塑料泡沫的其他拾荒者入住。这不可能。”陈力说，城管局不能插手让住户形成垄断，否则就属越权行为。

　　“拾荒者自己能够权衡利弊，入住或者退出都是自愿行为。”陆春荣说。

　　无论是生活的不便还是同场竞争，都是在租金争议之后浮出水面的新问题。陆春荣表示，今后肯定还会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问题，“在对拾荒群体的管理上，我们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作者： □晨报特派记者杨育才浙江富阳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