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李斌
半个多月前,泰斯·戈尔德斯密特来到北京,提醒中国注意避免外来物种引发的生态灾难,因为“拎桶男人到处都是”。“一个拎着装满幼尖吻鲈水桶的男子,单枪匹马便造成世界上最大热带湖泊生态系统的全面崩溃”,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在他享誉欧美的著作《达尔文的梦幻池塘:维多利亚湖上的悲剧》中得到了生动的体现。
外来物种入侵带来的变化也许翻天覆地,却常常悄悄在水下进行,以至于泰斯·戈尔德斯密特在来到位于东非的维多利亚湖的4年当中,对此毫无知觉。
尽管,他们这批来自荷兰莱顿的生物学家偶尔也会出乎意料地捕获一条重达几十公斤的尖吻鲈,并明显感觉到盘中的弗鲁鱼日益见少,“但从未想到尖吻鲈会对弗鲁鱼的种群造成危害”。1985年4月的一次捕捞,捕获物出奇得少,其中的鱼种组合也非常古怪,以前从未错失的鱼种不见踪迹,而深水鱼奇多。这一前所未有的现象让这位生物学家隐隐觉得,或许,导致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就是尖吻鲈?在剖开的尖吻鲈的肚子里,果然看到塞满了弗鲁鱼,有的完好无损,似乎还面带诧异的表情。
常年在维多利亚湖姆万扎湾捕鱼的人们一段时间以来就感觉到某些不同寻常的变化:以前网网不落空的弗鲁鱼,现在已经屈指可数,取而代之的是堆成山的尖吻鲈。
弗鲁鱼属丽鱼科,在维多利亚湖的种类繁多,有食泥类丽鱼、刮藻类丽鱼、剁食叶子类丽鱼、碎食蜗牛类丽鱼、剥食蜗牛类丽鱼、食浮游类丽鱼、食昆虫类丽鱼、食对虾类丽鱼、食鱼类丽鱼、食幼体类丽鱼、刮鳞类丽鱼等等,而且每类丽鱼又分不同的品种,有的甚至多达130多种。在生物学家的眼中,维多利亚湖生态系统的复杂和美丽绝不逊于塞伦盖蒂平原和波澜壮阔的非洲陆地生态系统。
1954年8月,肯尼亚的一名渔业官员把乌干达阿尔伯特湖的尖吻鲈放入了维多利亚湖,30年中,尖吻鲈像贪得无厌的吸尘器一般扫荡着整个湖泊,至少有两百个本土鱼种灭绝,丰富美丽的维多利亚湖生态系统,永远地消逝了。
体型硕大的尖吻鲈是食客的盘中美味,而弗鲁鱼身材细小,不受人们欢迎。一位谙熟东非湖泊的生态学家,曾强烈反对引进尖吻鲈的计划,他在文章中详细探讨了可能产生的灾难性后果。他认为,操控一个几乎未受干扰的生态系统万万不可,向鲜为人知的生态系统下手简直一无可取之处,而在各种操控行为中,引进外来物种是最铤而走险的举动,因为覆水难收。
弗鲁鱼的分布范围仅局限于维多利亚湖水域,有的鱼种只出现在一小部分湖区甚至姆万扎湾的一个小湖湾里。分布如此受限的生物,毫无疑问,更易遭受灭顶之灾。
生物学家和环保者在这场争论中一败涂地,经济利益高于一切,水产技术专家和官员们根本不把他们的忠告当做一回事。
泰斯询问过一位坦桑尼亚人,尖吻鲈对他有何意义?对方回答:“如果没有尖吻鲈,我们靠什么维生?它解救了我们。”
尖吻鲈总是栖身于开阔的水域和深湖区。泰斯发现,和尖吻鲈生活习性接近的食鱼鱼种率先消亡,其他鱼种紧步后尘,最后幸存的是食浮游动物的鱼。
尽管35亿年的生命演化中,在地球上生活过的99%的物种已经消亡。但是,维多利亚湖的有脊柱生物灭绝规模之大,时间之短,令人震惊。
只有数种弗鲁鱼在尖吻鲈的大嘴下生存了下来。一些身材细小的弗鲁鱼,也许因为更灵活,游得更快,从而获得逃生的机会。
进入20世纪90年代后,姆万扎湾出现了泰斯从未见过的弗鲁鱼,它们似乎找到了逃避尖吻鲈的窍门,其形状和行为也与以往不同,这种不知名的弗鲁鱼究竟是如何逃脱捕杀而生存下来的,至今仍是一个谜。
《达尔文的梦幻池塘:维多利亚湖上的悲剧》荷兰泰斯·戈尔德斯密特著张晓红、邱丽芸译花城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