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这些触动我心灵的真实生活,并非为了荣誉,更非为了金钱,我只想用自己的笔去探究人类精神痛苦和某种烦恼的深度……
听到老何的儿子在洗头房被派出所抓个正着的时候,我的心猛地一惊。
老何是我在山里做水电工程时认识的一个民工,当初他脚被砸着的时候,还是我把他送进医院的。老何对我一千个谢一万个谢之后,用乞求的眼光对医生说:“医生,随便包包就行了,不要用什么贵的药,农民工哪没有一点伤着的呢?就是在家种田也有伤着的时候。”看着鲜血直喷的伤口,看着近五十岁的瘦弱的老何,我鼓足了勇气,对医生说:“医生,您听我的,该怎么医就怎么医……”“石会计……”老何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怕花钱。
我说:“你放心吧,我会想法子叫经理报掉的。”这时,我看见老何的眼睛里有些潮湿。
尽管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最终却没能使老何的医药费报掉,我自己为老何付了,但我没有告诉老何。就在第二个月,他听说我要调到总公司去,执意要请我到小镇上去吃一碟田螺。那一晚,我们走了一段很长的山路。一路上,大片的月光从对面的山顶投过来,照出我们的影子,也就是在那晚,老何与我谈了很多很多。
老何从小是个孤儿,他的父亲在他五岁的时候死于一场瘟疫,他依旧记得他父亲大口大口吐血的情景:待最后一滴血被吐出的时候,他停止呼吸的父亲,就躺在那具没有来得及上漆的白森森的棺木里,棺木旁边是散落的稻草,还有他在太阳下抢天呼地的母亲。从此,他的家庭开始一步步向苦难滑去,尤其是他母亲后来改嫁到异县,上天给予他的竟是无边无际的苍茫。我没有想到,老何曾经面对过这样一幅苍凉的画面,而他永远是这幅画面里唯一的主角……
我离开的那天,老何把我送了很远很远,就在我等车的时候,老何怯生生地对我说:“石会计,我儿子去年初中毕业学了个木匠,你能不能帮忙找点事干?”当时,我随口答应了老何,就说那我试试吧。之后,老何打来电话问及此事,我脸上火辣辣的,我根本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待他再一次乞求的时候,我颇费了一番周折,总算把老何的儿子介绍给了一个我所熟悉的朋友,在城里搞起了装潢,包吃住,一个月700元,我总算为老何的事松了口气。
可万万没有想到,几个月后的今天,他的儿子在派出所里给我打来电话:“叔叔,救救我呀!这事千万别让我爸知道,我求求你啦。”
一时间,我握着话筒,良久无语。我知道,老何的心上又开了一道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