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处小县城,我保持着内心的安静,保存着一份激情与感恩。我像希尼笔下躬身挖掘的人,从生活中学习,将笔尖挖向生活、命运、幸福,还有忧伤、悲苦。
钢厂的黄昏
操不同口音的工人吃过了晚饭
他们端着茶,捏着报纸
三三两两,散在各个角落
此时,铸钢厂是安静的
洒满煤渣的小路是安静的
四面八方赶来的废铁
也是安静的
它们收藏起嘶哑的呐喊
隐瞒了内心的火
妻子改不了她的习惯
每个周末,她都要回到这里
回到青涩而又熟悉的时光
再离去这家铸钢厂
她父母工作的地方
尽管现在他们退休离开了这里
灰色的厂房灰色的春天的樟树
再过一会,这里又会沸腾起来
像煮开的水。
浓烟下
四周的山岗、田野将渐渐隐没
工人们黝黑的脸膛亮起来
铸钢厂的对面
是妻子工作的中学
林中小路
它的婉转,它的冷清让我惊讶
曾经的伐木工人,是否携带清贫
集体离开了这片森林
连着几个村庄
连着几座山的这条小路
遭遇了怎样的背叛与离别
稀疏的鸟鸣,仿佛阳光的影子
轻轻地洒下来繁茂的青草
遍地的枯枝败叶,正在承受
如我一般的恐惧———
我害怕有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唤起我的小名为了相逢
我早已备好暮色、清风
但不是在这里,不是在今天
泛着光的一片霜
它泛着光。微弱的光,无色,透明
顽强的光芒,像一根针刺入桃树的身体
刺入枯黄的草叶,黑色的豆蔓
它的颤栗跟骨头连在一起
迎面而来的清洁工,她们脸上
也被薄薄的一层光所覆盖:恍惚的光
旋转的光妩媚的光
路灯刚刚熄灭,一个人的疾病
刚见分晓。它们跟着我走在环东路
走在树叶与树叶的爱情之间
走向败破的瓦檐走向城乡结合部
因为到车站接一位友人
途中,我和久违的霜撞了个满怀
它泛着光的寒冷,整整温暖了
我一个冬天
景象
钩机、铲车巨大的手继续伸向车间、产品展示厅
伸向集体宿舍、职工饭堂,一用劲,黄色灰尘弥漫
沉寂多年的厂房,长满苔藓的林荫道愈见宽广
没有了门卫,没有了轰鸣的机器声
搬家的人、捡破烂的人、看热闹的人
下岗职工,在曾经最红火的国营厂里出出进进
大门口,白马雕塑还在,高大的木棉树、白玉兰还在
一阵雨水就可洗去他们身上厚厚的尘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