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迷20年内收藏11支枪被判刑6年

　　兵器迷20年内收藏11支枪被判刑6年

　　武夷山区自古以来的打猎习俗，历史时期遗留在南平的兵工厂和部队环境，曾经的机械修理工身份，让宋卫军无法把自己对枪的浓厚兴趣停留在“纸上谈兵”:在20多年时间里，他收藏了11支枪，221发子弹，自制5支枪，其中一支为半成品。

　　记者◎李翊

　　爱枪成痴

　　2006年8月21日，当宋卫军在南平大官路自家8层楼的厂房见到突如其来的公安人员时，“表现得十分镇定”。延平区公安分局经侦队侦查员、参与审讯宋卫军的谢声凯说，“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因为他知道自己收藏枪支是违法的。好几次他想上交，又怕引来麻烦，砸碎了扔到河里又舍不得”。

　　今年40岁的宋卫军对枪的热爱可追溯到童年时期。“五六岁时在闽北农村外婆家生活，经常见邻居上山打猎，特别好奇。”猎人回来，别的孩子关注的是猎物，他却喜欢把玩猎枪。回城里上学后，对枪产生强烈兴趣的宋卫军酷爱看战争片，“当时最喜欢看法国电影《老枪》”。

　　宋卫军说:“最早开始玩枪是在1981年，从收藏第一支枪开始到现在有24年了。”上学时，成绩一般的宋卫军并没表现出不同于其他孩子的特质，由于“成绩不好，不喜欢读书”，宋卫军初中毕业后没继续念书，而是跟别人学修车，学电焊。一年后，他开始自己跑业务，也就是此时，他在机械修理方面显示出了超乎常人的能力。

　　赚了钱后，宋卫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买了人生中第一支枪，一支单管猎枪。谢声凯说，在上世纪80年代，买一支猎枪至少要1000多元，是件比较奢侈的事情。但宋卫军不仅买了枪，还一口气办了两本枪证。1983年，宋卫军又买了一支高压气枪，订阅了《兵器》杂志，对枪械知识的精通和热爱，使他在朋友中小有名气。收藏的枪支多了，他开始想自己制枪。在讯问中，他这样讲述:“1985年到1986年，我在四鹤机修综合厂当学徒，中午趁师傅不在，我模仿单管猎枪做了支步枪和3支左轮手枪。当时使用的工具是:机床，钢锯，电钻，电焊。”

　　谢声凯说，在做左轮手枪前，宋卫军先做了个木头模型。考虑到按1∶1的比例做出来太接近真枪，他就按1∶100的比例做了个木头枪。“枪管跟大炮筒一样粗，除了是木头的，尺寸大，和真枪没什么区别。”谢声凯一边说，一边向记者比划，“那枪被搜查出来后，我还特意搬到局里来给大家看。”

　　由于太喜欢枪，只要朋友手中有枪，宋卫军就会采取“有借不还”的方式据为己有。谢声凯说，宋卫军曾形容自己对枪是“只进不出”，以至1988年，他曾因私造枪支被公安机关收审半年出来后依然不改对枪的热爱。1996年以后，国家对枪支实行严格管理，收缴民间枪支，此时，宋卫军收藏的枪支已达到10多支，他只上缴了一把猎枪，偷偷把其他枪支藏了起来。

　　根据南平市公安局刑事科学技术鉴定，在宋卫军收藏的16支枪中，除自制仿六四式手枪半成品一支不属枪支，其余15支都是枪支，且其中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是军用枪支，子弹221发是军用子弹。

　　宋卫军曾说，在收藏的所有枪支中，最喜欢步枪。他说:“我看过报道，据说就连美国大兵都喜欢中国的五六式步枪。”唯一的这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是宋卫军从朋友应强(化名)手中借来的，应强曾在7318工厂派出所上班，与宋卫军在修摩托车时候相识，后来宋卫军打猎需要火药，经常向应强要一些子弹。由于应强也酷爱打猎，两人成为朋友。根据宋卫军的讯问记录，1995年8月，他去7318工厂派出所玩，和应强聊打猎事，很快就讲到了枪。“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了一个好像是军绿色的帆布包，打开包，是一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说是从报废的枪支里搞出来的，给我看过后他又收了起来。自看过后，我就喜欢上了这支枪。这之后我多次去7318找应强借枪，还带枪上山打过猎。”宋卫军将枪放在自己医药公司宿舍里，不想还枪。半年后，他因涉嫌诈骗被收审，1996年9月释放后，应强找他要枪。宋卫军谎称将枪拆除扔在水东大桥下的河里去了，将枪瞒了下来。应强还送了一支双管猎枪，两支单管猎枪，一支短柄来复枪给宋卫军。“他分别将枪管、枪托和枪机给我，我自己组装的。”

　　因为枪，宋卫军和一些社会边缘人物有了交集。2003年，宋卫军曾经的邻居、儿时的好朋友张大立带着一个朋友找到了他。“张大立从一个黑色的小皮包里拿出两支黑色左轮手枪给我看，问我是否会做这样的枪。我试了一下，这两支左轮手枪能连发，我表示不会做。在谈话之余，我说这两支枪不好看，又轻，我手上有的左轮枪更好看，手感也重。张大立听说我有这样的枪，就一直磨我。我被他磨不过，半年后就在火葬场修理车间将左轮枪给了他。”

　　2005年7月，绰号“弟央”，曾因抢劫被延平区人民法院判处6年有期徒刑的刑满释放人员吴文化找到宋卫军修枪。吴文化与宋卫军相识于1988年南平市拘留所，是“号友”，吴文化知道宋卫军是因私造枪支被收审后，与宋卫军一直保持联系。据吴文化的询问笔录，2005年7月，他在福州金字塔酒吧遇到在武夷山监狱服刑时认识的狱友“铁钩鸡”，拿到了一把仿六四式手枪，因为不好用，找到宋卫军修枪。宋卫军没有修，留了下来，目的是“研究枪的构造，自己也想仿制一支”。由于“忙生意，击锤和击针的具体原理没搞清楚做不出来”，最后只做了把半成品手枪。作为交换，宋卫军把自己原来制造的一把左轮手枪送给了吴文化，同时还送了五六发自己制作的子弹。

　　宋卫军其人

　　因为侦查案件，谢声凯与宋卫军打了很长时间交道，对宋卫军的印象也逐渐发生改变。他说:“刚接到匿名举报电话的时候，特别紧张。”

　　长达3个月的监控，谢声凯发现，宋卫军为人谨慎，生活单纯，“跟他往来的都是生意上的朋友，白天他在8层楼的厂房工作，接待朋友，休息时候回家或者回情人那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厂房的办公室”。

　　谢声凯说，宋卫军给情人在某住宅小区买了套房子，两人不仅同居了6年，而且情人还为他生了个儿子。但是直到案发，宋卫军的家人才知道这一情况。对于儿子有情人的事实，父亲宋子豪似乎能理解，“他和老婆感情一直很好，但是结婚很长时间了也没孩子。哪想到找的这个情人怀孕时候，老婆也怀孕了”。

　　在谢声凯看来，宋卫军和身边游走在社会边缘的一些朋友还是有区别:“他和吴文化那种人不同，吴文化就是个走江湖的，张大立是娱乐城的小负责人，做古董家具的宋卫军算是个正当生意人。在他被抓捕前，事业已走上了正轨。”

　　宋卫军的聪明和巧手给谢声凯留下了深刻印象。“我们第一次去他家，是个80年代建的单位宿舍，60平方米的两室一厅住着宋卫军的父母和妻儿。或许考虑到空间小，客厅饭桌安在墙壁上，可以活动。吃饭时候支起来，吃完了再放回去。那是宋卫军自己做的。”“他家8层的厂房依山而建，正常进出的一层实际是房子的第四层。抓捕时候发现他工厂的厂房有个类似货梯的东西，可以在四层之间上下运行。这也是宋卫军做的。”

　　宋卫军是福建闽侯人，父亲宋子豪是南平市医药公司仓库管理员，现已退休。宋子豪有两子一女，宋卫军是老大，“最聪明，兴趣很广泛”。“他朋友在南平开了家广告公司，生意不好。把他拉过去做经理，专门负责制作户外广告牌，生意很快就好起来。四鹤那边有家超市要盖个顶棚，没人会做，最后是他去做的，干得很漂亮。”说起儿子，如果不涉及到藏枪，宋子豪十分自豪。

　　谢声凯说，宋卫军的收藏并不仅限于枪。“他有一屋子的古董瓷器，被抓捕的时候还跟我们讲，这是青花，那个是宋瓷;红豆杉的根雕放满了两间屋子，要么是自己收的要么是朋友送的。摩托车有三四辆。”除了做古董家具卖到浙江，宋卫军厂房的第二层全部用来养鸽子，是南平最早贩卖肉鸽和鸽蛋的生意人，其中还有信鸽和各种名贵的鸟。在厂房的院子里，宋卫军还养了3条纯种藏獒和一条日本犬，交配出售。宋卫军还是南平市火葬场公认的殡棺做得最好的人，宋子豪说，“就在被抓捕前一两天，宋卫军已经下决心上缴所有收藏枪支，然后专心做殡棺生意”。

　　在讯问中，由于谢声凯把握了宋卫军“自认为自己很聪明，机械制造很厉害”的弱点，仅用了3小时，“不怎么说话”的宋卫军就交代了所有收藏的枪支藏匿的地点。宋卫军说，“我收藏枪不是为了防身，我就是把枪当成工艺品。晚上没事时候把枪拿出来拆，拆完擦干净重新包装好”。这一点得到了谢声凯的证实，“吴文化和张大立的枪被找到时，都锈了，而宋卫军的枪都保管得很好。有两支手枪就用报纸包着放在他办公桌右手第二个抽屉里，看得出是经常把玩的。如果他制枪藏枪是为了出售或做危害社会的事情，他这么多枪也不至于能藏20多年”。

　　谢声凯说，去年治枪治爆的专项行动宣传得很厉害，也是宋卫军思想斗争最激烈时候。“交还是不交，毁还是不毁？”宋卫军也想过一次全部清理掉，“但是我这个人比较恋旧，所有东西都舍不得扔了，总以为再也没有人知道，将这些枪一直封存着，永远成为我的秘密。”这么做的代价，就是6年零6个月的有期徒刑，宋卫军曾提出过上诉，“最开始觉得不是大不了的事”，中途撤诉了，“违法了，该承担的责任还是要承担”。

　　对宋卫军独特的收藏癖好，谢声凯并不特别吃惊。“南平这个地方，在1996年国家对枪支实行严格管理前，私藏枪支最多实行治安处罚，个人有枪不是件希罕事。在农户家，一家有一两支猎枪很正常。山城南平地处武夷山余脉，山高林密，走兽很多。每到夏秋季节，野猪开始下山觅食，正是打猎的好时候。一到周末，很多人就骑着摩托车上山打猎，误伤的事情屡有发生。‘文革’时期，也有一些兵工厂的枪支流散到民间。曾经有个工厂的工人没事做了把枪玩，结果跟老婆吵架后，被老婆给举报了。”

　　根据南平市政协文史研究委员会副主任刘光舟先生整理的资料，抗战时期，山城南平成了小后方。1943年，浙赣线沦陷，原设在浙江遂昌的军政部兵工署东南区第二分厂内迁南平峡阳镇，该厂职工有3000多人，是一个大型兵工厂，能生产捷克式机枪、枪榴弹、雷管、炸药等武器弹药。1944年兵工署的记载中有东南区福建南平厂，每月生产400支步枪，10门82迫击炮，4万枚手榴弹的记录。宋卫军说，他十五六岁时常去当地驻军和当兵的玩，步枪子弹、六四式手枪子弹、重机枪子弹就是他们送的。

　　现在，宋卫军的父亲独自一人住在厂房里。一楼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幅用木框装好的巨大毛主席像，像底下有一行字:“大海航行靠舵手，干革命靠毛泽东思想。”宋子豪说，像是绣出来的，“文革”遗留下来的物品，当年宋卫军花了七八百块钱收来的，“他崇拜毛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