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大专辩论赛难敌“超女” 拷问赛事规则(图)

蒋昌建资料照片 ◎供图/CFP

　　蒋昌建 “辩论赛”斗不过“超女”

　　◎ 文/本报记者 徐帆

　　日前，2007国际大学群英辩论会的海外选拔赛犹在鏖战，国内却打响了另一场备受关注的“内战”。国辩会的评委、央视主持人张泽群突然在自己的博客上发飙，批评选手们“视野狭窄、观点偏执、论证简单、应变虚弱”，还追根究底地力指国辩会之所以差，最根本的原因是赛事规则造成的。

　　从1993年曾影响了整整一代人的“狮城舌辩”到今年更名的国辩会，曾经的国际大专辩论赛名头越改越响亮，规则也越改越新鲜——靠网络视频打选拔赛、上下半场双方互换立场……这些新规则究竟是挽救电视收视率的灵丹妙药？还是如张泽群所批，新规则让“辩论味道尽失”？

　　为此，本报记者采访了93国际大专辩论会最佳辩手、现为复旦大学国际政治系副教授的蒋昌建。

　　辩手低龄化、低年级化 不能“超标”要求

　　青年周末（以下简称“青周”）：今年的国辩会您是海选阶段的评委，张泽群批评选手们或是正方“立论似是而非”，或是反方“自言自语夸夸其谈”，甚至于“在日常交往中提倡AA制是否合适”这样一个“很有生活气息的问题”，也“被双方辩论得虚无缥缈”。对此，您是否有同感呢？

　　蒋昌建（以下简称“蒋”）：其实我做评委的时间很短。但总体来讲，不能说选手的素质越来越差了。毕竟辩论水平的高低涉及三个方面。第一，这几年，选手的年龄越来越小，学历也越来越低。参加辩论赛的以大一、大二的学生居多。他们在大学接受综合知识教育的过程并不长，我们不能太超越他们现在的知识结构和逻辑能力，过多地要求他们。

　　第二，一个学校辩论队不光是辩论队员个人能力高低的问题。辩论队的组建还需要教练的带领和学校相关资源的配合。一个辩论题拿出来了，辩手们能否在短时间内得到知识补充，不光靠他们自己，还有他们身后的社团和学校。

　　第三，尽管有些辩题比较贴近民生，但这样的话题对学生而言，其实也没有太多地涉及他们的生活体验。就拿AA制来说，学生可能光想到AA制是吃饭时大家各付各的，可AA制涉及的范围那么广，当然不止吃饭这么简单。

　　所以，从这三个方面来说，选手们对于具体命题的把握，体现出来的知识水准以及清晰的逻辑表达能力，跟观众们比较高的预期比起来，会有一个距离。

　　对着电脑舌战，交锋欲望可能会弱些

　　青周：这次国辩会在比赛形式上也大搞创新，在中国内地代表队的选拔上，采用了靠网络视频进行辩论的方式，也就是说两支高校辩论队各在各的学校对着电脑，评委在北京对着电脑，然后进行三方视频。这种新的比赛形式会不会产生一些问题？

　　蒋：如果不是面对面地来辩论，可能交锋的欲望、辩论的动力都会有所减弱。而且，我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产生技术上的问题，比如，会不会因为网络视频的原因，产生一些自说自话的现象。辩论的特点就是针锋相对，网络视频可能会削弱这种特性。

　　且不说这届比赛，以往辩论赛中也出现过辩手自说自话的情况。但这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选手真的没听清楚，他的确没办法作出准确的回应。另一种情况，其实是出于辩论技巧上的考虑，对方的话他也听明白了，但需要辩驳的这一方却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不知道怎么去辩好，这种情况下，他就可能采取技术的方式，不予以回应，继续去说别的。

　　上下半场交换观点 让选手很难充分表达

　　青周：这届比赛还有一个新规则，比赛分上下半场，下半场时让双方互换立场。张泽群批驳这个规则“使双方都会在立论时给自己留有余地，以免自己把话说绝，但也就少了真知灼见和不遗余力”。您怎么看？

　　蒋：这个实际上是满足赛制本身的要求，做了些技术上的安排。这样的处理从电视比赛的观赏性来讲，可能会激发观众的兴趣。毕竟，让选手在上半场说A，下半场说B，也体现出辩论选手掌控不同观点的能力。

　　但对我个人而言，这种改变好不好有待商榷。一场辩论赛的时间本来就不长，再分成了上下半场，到下半场时还得换一个立场辩论。这样做，很有可能造成的后果是：前面一个立场还没表达充分，后面一个立场就跟着上来了。要让选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充分表达清楚自己的观点，还是比较困难的。

　　高考作文写明白了都得800字，陈词才两分钟，说500字很难说清观点

　　青周：张泽群还在博客中提到“新赛制大大缩短了理论时间，客观上限制了大家旁征博引”……

　　蒋：不能说旁征博引吧，旁征博引是可有可无的手段。如果时间来得及，想让自己的辩论词更加丰满些，可以旁征博引，如果时间受到限制，可以适当少引用些。理论时间的缩短，最主要的是限制了选手充分表达他的观点，充分展现其逻辑性。其实，辩论比赛的赛制一直在调整，由最初的4个人变成3个人，立论陈词时间也越来越短，对抗辩论和自由辩论得到增加。这些改变都是出于电视节目收视率的考虑，对辩和激辩这两个环节对观众收视兴趣的激发可能更大些。但辩论赛毕竟是个整体的东西，如果立论、陈词环节时间过短，会影响观点的展开。

　　我并不是在为传统赛事做辩护。但我们过去一辩、二辩、三辩各有3分钟的陈词时间，加起来就是9分钟，现在的陈词时间只有2分钟。高中生写高考作文，有理有据地说明白观点得800字吧。1分钟如果说吐字250字，2分钟只能讲500字左右。要在这么短短的篇幅内，把一个问题讲透讲全面，客观上来说，对一个选手的要求，是比以前高多了。

　　大学生辩论赛本来就小众，不能指望全民都感兴趣

　　青周：尽管今年的辩论赛多有创新，但毕竟难掩辩论赛收视率辉煌难再的现实，现在的年轻人，更耳熟能详的是“超女”、“快男”、“好男”这些选秀节目。您认为大学生辩论赛这类节目的市场出路何在？

　　蒋：我个人认为辩论赛本来就是个非常小众的节目，而不是大众的。原因在于：其一，辩论这个活动不是全民都需要有兴趣来参与的。即使在大学里，我也一向主张，辩论会只是校园诸多的社团活动之一，只是大学社团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不能期待它享有很广的受众面。

　　其二，大学生辩论会的辩题，主要考虑到大学生的人生体验，很难把这样的议题催化成老百姓们都关心的议题。此外，电视作为社会公器，电视节目也要承担必要的社会责任。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把群众都关心的敏感议题置放于辩题之中，即使会带来较高的收视率，但在某些敏感话题未下定论之前，这种论战也有可能带来不好的影响。大学生辩论会的议题也因此具有局限性。

　　第三，可以说是审美上的疲劳。1993年那场辩论会出现时，电视普及率并不是太高。那时，人们对辩论的理解还大多停留在日常生活、学习之中，电视辩论节目的出现让大家耳目一新。但随着类似的节目在电视上越来越多了，很多观众也会有审美疲劳。

　　让我跟今天的学生比赛辩论，不算“鸡同鸭讲”

　　青周：那这届国辩会给您印象最深的是哪一幕呢？

　　蒋：哈哈，你要我说实话吗？说实话，我没有太关注今年的比赛。

　　青周：为什么？

　　蒋：这个问题问得很好。两方面原因，其一是因为我经常出差，外地上网不太方便，我又不是太习惯看网络视频。其二，因为我参与很多校内或是跨校的辩论赛活动，很多辩题在这些比赛中，我已经听到过看到过，可以说辩题有较多雷同之处。所以，我没有太多关注。

　　青周：自古以来有很多出色的辩士，他们各有思辨的特点，您觉得80后和90后的学生，他们各有什么样的思辨特点？如果让您当年的四人“狮城舌辩”队跟今天的学生较量，谁可能会赢？

　　蒋：（笑）我相信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可能我们这一代人更关注宏观的、理性的、抽象的思考，而80后、90后这一代学生更加关注微观的、具体的思考。

　　至于谁会赢？历史毕竟不能这么拼凑，这不能跨越时代来说。非要说的话，还是跟着议题来看吧。有些议题比较符合我们这代人的成长经验和生活体验，有些议题可能更适合80后和90后的，那面对这类辩题，我们在一定程度会显得有些笨拙了。但即使在体验上有一定距离，也还不至于影响到输赢。至少对我来讲，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现在学生的思维方式，他们习惯使用的语言，我还是非常了解的，不会出现“鸡同鸭讲”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