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晋
最近看到一则消息,在最受欢迎的旅行者的评选中,日本人排名第一,中国人仅强于法国人,排名全球倒数第二。对于这样的对比,我们不应该感到惊讶,去年,中国刚刚推行了一场境外旅行的文明倡导活动,而友邦东瀛的礼貌与谦逊,即使在整个世界都是闻名的。
这让我想起了《中国游记》里的描写,作为日本现代文学的巨匠,芥川龙之介在书中描绘了自己初见中国时的观感。他在幼时熟读汉唐经文,对中国的古典文化充满了敬意,但是在前往上海、苏州等地游览后,他对现代中国的文明状况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置身于上海的租界,芥川看到外国的殖民者以极其傲慢的方式对待着这个古老的国家,沪上的日本人享有极高的地位,这让他在享受之余不免感到尴尬。
游记中最引人注意的情节,就是对中国人种种不文明行为的刻画,书中言及最多的动作是吐痰。在参观文人墨客所描绘过的景致时,芥川时常能在与古诗词的交感中获得对古代中国的想象,他希望能成为一个彼时的文人,可以在和高手的切磋中一证才学。但是,他的想象总是被周围的吐痰声所打断,以至于到了最后意兴阑珊,全然没有了对中国的好感。
譬如,在游览上海的湖心亭时,作者详细记录了一个市民往池中小解的情景。文章这样写道:“这个中国人正在悠悠然地向池子里撒尿……一间耸立在阴沉沉天空里的中国式破旧亭子,一泓布满病态绿色的池水,一大泡斜斜射入池中的小便……这不仅是一个爱好忧郁的作家所追求的风景画,同时也是对这个又老又大的国家可怕而具有辛辣讽刺意味的象征。我久久地注视着这个中国人,怀着刻骨铭心的感怀。”
无独有偶,另一位日本作家夏目漱石也有着类似的游记。1909年9月,夏目漱石应邀前往中国东北采访。他的游记后来在《朝日新闻》连载。夏目漱石在文章中用“肮脏”来概括中国人的形象,他总是抱怨中国的旅馆太脏,这里的人又不讲卫生,并把这些与日本人的爱干净相对比。但是,也正是这位夏目漱石,把中国文学抬到了与英国现代文学相匹敌的地位。
实际上,无论是芥川或是夏目,他们对古典中国皆充满了崇敬。他们在书中所产生的优越感,只是针对当时的中国所发。明治维新以后,日本走上了效法西方的道路,他们会用一整套西方的标准来评判中国,正是这种标准的转换,才使得曾经的天皇上朝,沦为了被历史淘汰的老弱之国。
因此,问题的症结在于,我们是否应该遵循西方的标准?
首先需承认,对于那些已经被普遍接受的惯例,比如卫生或礼仪,两位作家所提到的缺陷,在今天的中国依旧存在。但是在这之外,历史尚存在着另外一种可能,即用一种新的标准来评判世界。我这样讲决不是鼓励人们随地小解,从而有悖于基本的常识,但是在如何理解这两篇游记的问题上,仍然取决于你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