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潇湘晨报 作者:刘俊 实习生潘凤
前不久，十多位白发苍苍的将帅子女从北京赶到岳阳平江，参加纪念开国上将傅秋涛诞辰100周年的座谈会。在前往参观平江起义纪念馆的中巴车上，60多岁的董良翬老人就坐在记者的身边，也就很自然地攀谈起来。
可当时，记者并不知道，她就是我党创始人之一、老一辈革命家董必武的女儿。记者提出采访她，希望聊聊董必武，她欣然接受了。
组建联合国，他是中共唯一代表 潇湘晨报：在你写的《忆我的爸爸董必武》一书中讲到一个细节，说董老去美国坐电车的事情。那是怎么回事？
董良翬(以下简称董)：北京第一次出现电车时，我欣喜地去坐了一次，回来后在父亲面前炫耀自己坐车的经历，希望父亲也去坐坐。没想到的是，父亲告诉我说“我也坐过了”。这让我也很惊讶，后来才知道，那是父亲参加创建联合国的时候，作为中国共产党的唯一代表去美国，当时在美国坐的电车。
潇湘晨报：大家都知道，1945年联合国创建时，中国正处于蒋介石独裁统治时期，为什么会有中共的代表去参与这样的国际事务？
董：当时国共两党尚处于合作时期。所以，当时联合国提出要有中国共产党代表参加。这是联合国的要求，并不是蒋介石提出要让中国共产党参加联合国。
潇湘晨报：董必武是我党创始人之一，经历过国共第一次和第二次合作，在两党之间有崇高威望，这是不是选择董老去参加创立联合国活动的主要原因呢？
董：父亲是中国国民党的早期创始人，准确地说，他发展了湖北的国民党。因此，他在国民党中也有崇高的威望。从这个角度说，当时蒋介石能够接受让父亲担任中共的代表，也是有一定考虑的。
父亲长期是一副忠厚长者的风范，又以学识渊博著称。他自幼古文便很好，又工于律诗、书法，且留学国外多年，通晓英、日、俄语，法学造诣尤深。自抗战开始后，他长达十年间在国民党统治区进行统战工作，广泛交友，以学识和风采感动各界。他逝世时联合国秘书长专门发来唁电，称其为参与创建者之一。
能飞的，必定是有“羽”的 潇湘晨报：在生活中，父亲和子女之间总有一些好的话题可以聊。比如，你们兄妹三人的名字就很特殊，董老当时为何想用“羽”字来入儿女的名字？
董：大哥董良羽出生的时候，正是抗日战争爆发时，那时候国力薄弱，我父亲就把制造飞机当作他的理想。一个国家能够造飞机了，就说明有工业实力了。在古语里，能飞的必定是有“羽”的，所以我哥哥出生之后，他的名字里就有一个“羽”字。而在家族里，我们这一代又是“良”字辈。所以我叫良翬，弟弟叫良翮。
潇湘晨报：我听说，关于弟弟董良翮(he)的名字，董老曾也误读过？
董：在学校里，弟弟的一些同学把他的名字误读成董良翮(ge)，当时父亲在家叫他董良翮(he)。我就跟爸爸说，大家都叫他董良翮(ge)了，你怎么还叫他董良翮(he)。父亲就说，那就约定俗成叫他董良翮(ge)吧。后来，在家里就良翮(ge)良翮(ge)地叫了。现在爸爸不在了，同学们叫弟弟董良翮(ge)时他也答应，但弟弟还是称自己叫董良翮(he)。
“弟弟是代父亲坐牢的”
潇湘晨报：据我了解，你弟弟第一次去自首，是你同他一块去的？
董：当时我弟弟读高三，受到文革运动时一些人的影响，所以他带着红袖章啊，到处搞“造反有理”。他的革命热情没有扎实的理论指导，就一度成了林彪、江青一伙的工具。
第一次弟弟自首时，是我陪他去的。在北京市公安局的一个办公室里，民警问谁让你来的，我说是周恩来总理让我们来的。然后，他就拿出一个记录本，对着弟弟说，“你说吧，犯了什么罪？”弟弟就不停地说，民警感到很奇怪，就这些吗？这没什么(犯罪事实)啊。他就对弟弟说，你回去吧！于是，我就带着弟弟回来了。
弟弟的入狱，完全不是后来江青所说的那样。我现在一直还这样认为，当时抓我弟弟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要证明江青的一句话：“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潇湘晨报：那时候弟弟为什么想到去自首，父亲又是怎么看待的呢？
董：那天，我突然接到妈妈从广州打来的长途电话。妈妈说，爸爸刚接到中央通知，要他的小儿子去投案自首。妈妈在电话中微微有点口吃，嘱咐我们说：“一定要听话，去吧。”
当天晚上，父亲托秘书又打来了长途电话，再次催促弟弟去投案。我把去北京市公安局的情况陈述了一遍，秘书即告诉我们：把投案的过程，报告总理值班室备案。我们照着做了。
我记得弟弟第二次被捕的时候，父亲说了一句话，“你弟弟是代我坐牢呀！”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当时父亲80多岁了，对江青、林彪一伙来说，他已是垂垂老矣，无权可夺了。
“党内的事，你不应该来问” 潇湘晨报：你是他的女儿，在你眼里，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董：父亲是党性极强的一个人。很多有关党内的事情，包括参加“一大”时的情况，他都从不跟我们说起。我记得，就是林彪出逃的那一天，我和丈夫张力理下班回到家。因为听到一些传闻，我就问父亲“出了什么事”。他对我说，这是党内的事，你不应该来问。当时，我还没入党。
父亲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但他从来没有摆过“老资格”。相反，每时每刻他都严格要求自己，在日常生活如吃喝穿等小事上，显示了一位革命长者儒雅而自我要求极严的道德约束力。叶剑英在父亲的追悼会上说：“董必武同志真正做到了一辈子做好事，不愧为无限忠诚于党和人民的无产阶级革命家！”
潇湘晨报：你后来在北京大学读书的时候，同学们对你有什么特殊看待吗？
董：也不能说没有，毕竟是从这么一个家庭出来的。但是后来从工作岗位退下来以后，许多同学看到我之后都说，当时你在学校的时候，总是穿着一个红军装。现在回过头来看，大家觉得我十分不懂得着装，十分不懂得去修饰和打扮。这与父亲对我们的要求有关的，他不愿意看到女孩子娇滴滴的样子。
印象 端庄、素雅，大家闺秀。有人把董良翬比喻成兰花，这实在恰当不过。
那天去给傅秋涛将军扫墓，略显瘦弱的她在丈夫张力理的扶持下，一口气爬到了山顶。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后，她把温故父辈们走过的岁月，当成一种职责。
“在这些活动中，我知道了，原来，父亲还在这里生活战斗过，原来，父亲在这里还有这样的战友。”董良翬说。
在座谈会上，她捏起一片老区产的豆腐干，嚼了有嚼，然后传给身边的另一位老人。似乎，在这片小小豆腐干上，她是在品位着人生，品位着昨天的历史。
淮海战役中，傅秋涛将军带领下的民兵，用小车推出了胜利，陈毅元帅给予过高度评价。这让董良翬感触很深，在记者的笔记本上留言：人民给予革命的支持是历史，也是今天。
人物 董必武，(1886—1975)湖北黄安人(今红安)。
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后，董必武赶赴武昌投奔军政府任秘书官，担任过同盟会湖北支部评议员，军政府总务科长。1913年“二次革命”失败后流亡东京，加入中华革命党。
1921年7月，董必武赴上海参加中共“一大”。1927年7月武汉政府反共后，由党组织安排赴日本，再转往苏联学习。1932年回国后进入苏区，任中央党校副校长、临时中央政府最高法庭主任等职。
1934年参加长征。1937年抗战爆发后，任长江局常委。在1945年中共“七大”上，被选为中央委员、政治局委员。1948年任华北人民政府主席。
新中国成立后，董必武任政务院副总理、政法委员会主任，领导司法工作。1959年任国家副主席。1969年4月在中共九届一中全会上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1973年8月在中共十届一中全会上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常务委员。1975年1月当选为第四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
(责任编辑：赵志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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