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的疼痛
走出工厂大门,我双眼通红。三天三夜连轴地加班让我身心俱疲,瘦弱的身躯仿佛风中芦苇,随时会被折断。叶建元从后面追上来,他塞给我一个塑料袋。我打开一看,里面装着酸奶、饼干,还有一盒西洋参。
我一时心里特别难过,止不住的眼泪如决堤之水汹涌而来。车到下一站,我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狼狈下车。我拐进街边公园,寻了一处没人的角落,放声大哭。只有泪水才能暂时缓解我心中的疼痛。夜幕降临,心如死灰的我如泥塑一般坐在公园里,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时,包里的手机拼命尖叫起来,我的心脏一阵痉挛。我知道,肯定是李炜强催我回家。接通电话,李炜强的咆哮如炸雷般在耳边响起。他粗话连篇地问我这么晚还不回家,是不是想死?我没有争辩,我知道,争辩只能引发更大的灾难……
李炜强是我的丈夫,我们已经结婚7年。
说到李炜强,夏菊的脸部有细微的抽搐,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自她的嘴角扩散开来。
17岁时,年少无知的我被李炜强诱奸了。更可怕的是,我怀孕了。在我们那个闭塞的小山村,未婚先孕是天大的丑闻。为了顾全颜面,家人将我草草地嫁给了他。结婚时,因为我没有到法定年龄,所以我们只摆了婚宴,并没有领结婚证。
李炜强比我大12岁,在广州打了几年工,手里有点小钱。就因为这样,李炜强常常觉得自己了不起。婚后,李炜强吃喝嫖赌无所不来,微薄的积蓄很快被他挥霍一空。如果我稍有微词,他便对我拳脚相加。女儿出生后,他对我更
是百般不满,说我生了个赔钱货。
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年,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随着年龄的增加,我越来越不能忍受这样的生活。三年前,我独自一人跑了出来。在一个远房亲戚的帮助下,我在武汉一家服装厂找了一份工作。除了那个亲戚和父母,没有人知道我去了哪里。在我离家出走之后,李炜强三番五次地去我父母家闹。但是,不想让女儿再吃苦的老人死活不肯说出我的地址。为了躲避李炜强的骚扰,年迈的父母背井离乡,搬去了远嫁外乡的姐姐家。我母亲流着泪跟我说,只要我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她就满足了。
寒冬里的暖阳
初进服装厂,我的处境非常尴尬。虽然在老家学过几年缝纫,但是因为文化水平低,师傅教的东西,我不是理解不了就是反应迟钝。为此,我经常受到师傅的斥责。一次,师傅教我裁剪西服,他反复讲了三四遍后问我听懂了没有,由于害怕被说,我硬着头皮不懂装懂。晚上,要交货了,我却怎么也做不出来。心急如焚的我差点哭起来。这时,一位男同事发现情况不对,主动过来帮我完成了作业。他就是叶建元。叶建元中等身材,生得浓眉大眼,性格温和,平时的话不多。叶建元比我早进厂两年,算是老员工。那次江湖救急之后,我拼命地感谢。叶建元只是笑笑,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他。
服装厂的工作非常繁重,特别是旺季,几乎每天工作14个小时。我的身体一向不好,但为了挣钱,只能咬牙撑着。不到三个月,我就累趴了,发烧咳嗽,浑身无力。独自一人在武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更要命的是,我发疯一般地思念女儿。只要一想到女儿有可能遭到李炜强的毒打,我就心如刀绞。那一刻,我真想回去算了,至少能和女儿在一起。因为从未出过远门,我甚至没有勇气去看医生。
就这样,我昏昏沉沉在床上躺了两天。叶建元知道我的情况后,把我送进了医院。在医院,他始终陪伴在我身边,送饭端茶。虽然他什么话也没说,但是一股浓浓的暖意却充满了我的心房。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体会到男人的温柔。从医院回来,为了表达我的感谢,我特意去买了一条香烟送给他。谁知,叶建元死活不肯收。他说,大家都不容易,只要我以后能开朗一点,不要这么忧郁就可以了。
在叶建元的帮助下,我逐渐在服装厂站稳了脚跟。他就像一个大哥哥时时处处为我着想。慢慢地,一些微妙的感情在我和叶建元的身上滋生。特别是我,两天见不到他,心里便觉得空落落的。从叶建元的眼里,我也看出了爱意。几次,他都想捅破这层窗户纸。但是,每次都被我搪塞过去。
这段爱情于我就像寒冬里的暖阳,像茫茫雪原中的温暖小屋……但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接受!可是,我又不忍断然拒绝。我时常陷入幻想:有一天,我鼓起勇气告诉叶建元真相,而他张开温暖的怀抱接受了我和女儿。从此,我们过着幸福的生活……
但是,李炜强的突然出现却击碎了我所有的梦。
走投无路
我不知道李炜强是如何找到我的。当我在工厂传达室接到他的电话时,我差点晕了过去。李炜强恶狠狠地说:“你以为能躲老子一辈子?老子现在就去厂里找你,把你搞臭,看你还有脸在那里待!”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我苦苦哀求他不要那么做。他得意地笑了,约我下班后在工厂附近的公园见。末了,他警告我:“你别想再跑,否则老子打断你的腿!”
再次见到李炜强,我觉得如此陌生,怎么也不能想象这个人曾经是我的丈夫。他瘦了,也憔悴了,但是表情更加狰狞。我鼓起勇气向他询问女儿的境况。没想到,他一声不吭一巴掌打在我脸上,看他的表情似乎要把我生吞活剥才解恨。我捂住脸,蹲在地上哭起来,他用脚踹了我两下,开始滔滔不绝地骂我。他指责我没有良心,把女儿丢给他一个人,又怀疑我给他戴了绿帽子。我不敢回嘴,只得任由他打骂。
等他骂累了,我怯生生地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老子准备就留在武汉了。这两年,你手里肯定攒了些钱,拿出来做生意。”听了这话,我只觉得天都黑了。我劝他不要这样,“在武汉,我们举目无亲,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他说不用担心住处,来之前,他已经去看了房子,只要我出钱租下来就行了。我当然不肯,说我的钱全寄回去了,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李炜强贼兮兮地笑了,他说:“你不愿出钱也可以,明天我就去你们厂里,告诉那些人,你夏菊是我老婆,17岁就被我睡了……”我不愿再听下去,忍不住痛哭起来。
那天晚上,李炜强强行将我带到旅店,他像畜生一样凌辱我。那一刻,我真的想死了算了。
夏菊忍不住哭出声来,我默默地递上纸巾。我知道,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
现在,李炜强住在出租屋里,也不找工作,天天吵着让我出钱给他做生意。可是,我哪里有钱呢?再则,就算我有钱,也不能去填这个无底洞啊!我求他放过我,两人好聚好散。可是他说,让他放过我除非他死。有时候,我真想一刀杀了他。转念一想,我的女儿怎么办?如今,我真是走投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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