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书号

　　陈国凯

　　一日，在单位走走，听见一位主任级的人物在打电话。好像在吵架。出于好奇，我驻足听听。主任说话的口气有点粗：

　　“他×的，我们是老友。我开了口，你还斩人一颈血？”

　　又说：“什么？两万五？人家不是有钱人。不能再减减吗？”

　　电话放下了。我问他：“什么事？”

　　“有位作者自费出书。请我帮忙。这不，我跟出北京××出版社一位朋友联系买个书号。对方开价三万，我说二万。说了半天，对方说看我的面子，减少五千。二万五。他×的，不肯再减了。人家是工薪一族，不是阔佬。出一本书容易吗？一个书号两万五，你说，是不是吃水太深了？”

　　我笑：“那你就继续跟那家大出版社"他×的"吧。能帮这作者减二千块也好。”

　　有些读者可能不明白什么叫书号，得说几句。出版一本书，要有个编号。这编号就是书号。就跟鲮鱼罐头、感冒通、避孕套出厂时都有编号一样。书号是出版社的专利。不是百货店菜市场可以经营的。

　　我好像走出菜市场。至于主任有没有继续跟这出版社“他×的”，就不得而知了。这位主任关心文学新人的精神倒使我感动了的。

　　一日。正在欣赏音乐，又有某君来访。此君长相斯文，亦商亦文，是文学发烧友。自费买书出版过几本书。每出版一本书，就兴冲冲地送来请我拜读。因忙，也终于没有拜读。这是很抱歉的。

　　这次他来，我想，大概他又心甘情愿给出版社贡献了几万块钱，又有新作出版要我拜读了。

　　他没带新作，说准备将文章结集，出版一部新作。要我题个书名。举手之劳，自然不好推辞。

　　我问，这部书准备给那家出版社？要放多少血？

　　他说：这次不买书号了。书号太贵。一开口就是几万。斩得太深，不划算。

　　某君这次聪明了。他不想再给出版社作贡献了。向香港一家出版社弄了个书号，香港书号不要钱。自己找地方印。花不了多少钱。他说，国内买书号的钱可以印几本书了。

　　某君是正派人。出的书都是歌颂式的宏文，讴歌祖国山河添锦绣，神州面貌日日新。不是玉体横陈“儿童不宜”那类“佳作”。再挑剔的书刊检查人员也不会认为此书的主题思想有什么问题。不论从哪方面看，都是很春光明媚的书。弄个香港书号印出来自我欣赏或分赠诸好，纵使不是经典文章，也属文明之举。商界中人，不嫖不赌，花点钱印几本书，总比在卡拉OK傻吼：“路边的野花偏要采，不采白不采！”来得文明雅致。虽然我不赞成商界人士都去作文著书。他们更应该殚精竭虑去开发大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