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画派纪念馆重开馆　终结？重生？岭南画派再崛起

　　核心提示：

　　顶部如火焰似城堡的门庭，南北高墙上方两颗浮雕式参天大树，前者象征岭南画派折衷中西、不拘一格，后者寓意画派根深叶茂。16年前，由关山月、黎雄才倡立，时任国家主席杨尚昆亲笔题写馆名的岭南画派纪念馆落成，成为目前国内唯一一个专为某一画派建立的纪念馆。

　　阔别16年的起伏，岭南画派纪念馆于去年底悄然实施大修，11月2日重新开馆后终于打破多年沉寂，赫然亮出一个名字响亮的开幕展——“两岸三地岭南画派作品展”。100位当代广东国画家的作品与岭南画派已故大师高剑父、陈树人、高峰、关山月、黎雄才、赵少昂、杨善深的作品共聚一室，同馆展出。

　　作为近年来罕见的一次岭南画派画家集体亮相，广东画坛再度成为全国美术界的瞩目焦点。此时，“岭南画派业已终结”的争论仍未绝于耳，但广东画家已不甘于死守平寂，他们主动发出声音：要重新扛起岭南画派大旗。已入深秋的广州，新、老广东画家再度聚首于岭南画派纪念馆，举办“岭南画派与20世纪中国美术”学术研讨会。岭南画派能否借此重新崛起？这一话题被重新提起。

　　新生

　　100幅岭南画派新作

　　1年多以前，沉寂了许久的岭南画派纪念馆开始策划一颗“重磅炸弹”准备投向一片波澜不兴的广东画坛。力避众议后，决定在岭南画派纪念馆重新开馆之际推出“两岸三地岭南画派作品展”，面向广东、香港、澳门、台湾的有成就的国画家征稿。

　　广东画界的这一举动背后，其实蕴含了深层动因：上世纪90年代初，随着岭南画派大师相继离世，岭南画派面临断代、走向终结的声音此起彼伏。岭南画派在经历第一代“二高一陈”，第二代“关、赵、黎、杨”之后，气象、风格上也难以统一，特别是对于当代广东的中国画坛，谁是岭南画派、谁不算岭南画派，壁垒界限已不再明显。各种说法莫衷一是的情境之下，如何遴选两岸三地有代表性的岭南画派画家参展，成为摆在组委会专家们面前的一道难题。

　　展览亮相之后，这100位入选的当代岭南画家中，既可以看到陈金章、叶绿野、林墉、杨之光等素与岭南画派关联密切的在世画家，也可以看到许多新面孔，就连当年曾经号称变革岭南画派，倡立“后岭南画派”、“卡通一代”的画家黄一瀚的作品也出现在入选画家之列。对此，岭南画派纪念馆副馆长林淑然解释说，“两岸三地岭南画派作品展”除了邀请知名画家的作品外，特别重视挖掘“新生代”画家，因此邀请了在岭南中国画坛上崭露头角的青年画家参加展览，最小的参展画家只有26岁。其中，有很多当代知名画家主动向纪念馆推荐自己的作品，可见岭南画派的号召力依旧应者如云。

　　“我们希望这个展览能传达一个信号：岭南画派是充满生机的。我们尽可能显示岭南画派在当代的包容性，所以这100位入选画家基本上将当代岭南的代表性画家都收入其中。”林淑然如是说。

　　如何遴选出参展画家，陈永锵特别强调了对“血缘”关系的看重性。“我认为最重要的一条标准就是是否与岭南画派的前辈有师承关系，这意味着他们是否继承了岭南画派"折中中外，融汇古今"的写实主义风格；其次才是他们的作品必须有代表性，艺术上要够硬。”

　　14位港台同门寻根

　　沿着岭南画派代代相传的“血缘”脉络，组委会专家特别邀请到14位活跃于港、澳、台的岭南画派传承人参展，例如早年曾师从赵少昂的两位台湾著名画家欧豪年、黄磊生，岭南画派第二代传人司徒奇的儿子、香港画家司徒乃钟等知名画家。

　　林淑然告诉记者，作为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一个中国画派，岭南画派在海外的传承也最为广泛。“岭南画派纪念馆建成的最初几年火热兴盛的一个原因就是，关、黎二老的名声威望，经常吸引到港、澳、台、东南亚等地的岭南画派传人来此开办展览。”林淑然回忆说，日本、美国、加拿大、澳洲等地都有散佚的岭南画派画会、社团，当年他们都曾回岭南画派纪念馆“认祖寻根”。

　　“上个世纪30、40年代，岭南画派第二代传人足迹遍至港澳，如黄少强、何漆园、叶少秉、容漱石等人，先后在香港开办香港艺专、香港美学院；司徒奇等人在澳门发起成立之"洁社"；1948年赵少昂又移居香港，复设岭南艺苑……”林淑然介绍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借助关、黎的威望，大陆与港澳台交往频繁，在岭南画派纪念馆等地合作办展、传道授业，不减“二高一陈”当年遗风。而随着关、黎去世，岭南画派在大陆的旗帜性人物迟迟未现，岭南画派纪念馆慢慢变成养在深闺无人识，长达数年的落寞、消沉间，与港澳台、乃至海外的联系日渐疏落。

　　“岭南画派纪念馆重新开馆后将不断邀请海外岭南画派画家举办展览，让这里变成一个岭南画派的大本营。”林淑然说。

　　困局

　　岭南画派是否已终结？

　　2004年，岭南画派第二代大师杨善深去世后，一场关于“岭南画派已经终结”的争论展开，至今仍未消停。论战中，理论界与画界逐渐壁垒分明，各执一词。

　　著名的美术史论家李伟铭认为，岭南画派作为一个运动的形态，主要存在于其开创人高剑父所生活的民国年间，随着最主要代表人高剑父的去世，这一画派的运动形态已经终结。美术评论家李公明也表达了相似观点：“我理解中的岭南画派，就是特定的历史时间和历史地点下产生的一个艺术流派。后人对于岭南画派的再学习和延续与岭南画派本身已经没有关联了。”

　　理论界主张将“岭南画派”视作“历史概念”的观点，众多画家却不以为然。从事具体绘画实践的广东画家大多习惯于按照师承关系，将岭南画派分为：第一代“二高一陈”，第二代“关、杨、赵、黎”等人，而后是第三代(如林墉、王玉珏等)……

　　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所长梁江指出，岭南画派并没有形成比较连贯的、明确的艺术主张和艺术风格。“二高一陈”体现了“艺术革命”的时代思潮，关山月则更强调艺术的“大众化”，艺术取向上已发生变化。岭南画派诸元老在艺术理论和艺术实践上并未建立足以慑服后世的完整体系。从师承关系的角度看，到关山月、黎雄才一辈人，“岭南画派”实已终结。

　　对于理论界的“苛刻”界定，岭南画派纪念馆副馆长林淑然回应说，今天我们所讲的岭南画派更多的是一种精神的传承关系，“隐性的精神传承＋显性的师生传承”就是今天确认“岭南派”的标签。

　　对此，陈永锵提出了自己的见解：“现代岭南画派是否还存在，今天的一些画家还能不能被称之为岭南派画家，这是一个需要历史回答的问题，是一个学术问题，而不是艺术家自己能够回答的问题，也不是现在的艺术家需要考虑的问题。”

　　泛岭南画派的泥沼

　　是否终结的观点看似不可调和，美术评论家杨小彦主张将百年岭南水墨画史分成四个阶段：折中画派，岭南画派，泛岭南派和后岭南画派。他认为，随着关、黎一辈的去世，广东画坛一度陷落于泛岭南画派的泥沼。

　　“尽管这一时期有林墉、陈金章、王玉珏等优秀的画家出现，但他们在国内外的声望却远不及前人。这一段时期几乎入广东而执毛笔在宣纸上涂抹者，大都可以归入这个画派，以至于在一窝蜂认宗认派的"同化"过程中，整个画派空前充盈着腐朽沉闷的空气，岭南画派这块金字招牌被蚕食。”李伟铭分析说。

　　然而，一些不安于现状的画坛后辈并没有甘于这样的陷落。1986年，广州美术学院一批青年教师，黄一瀚、方土、陈侗、邓箭今等组织“大阿龙画会”，希望在传统国画构图形式上或者水墨的神话效果上做出突破。1991年，黄一瀚、周湧、郑强、左正尧等人提出“后岭南画派”的概念。他们大胆地将与现代社会息息相关的城市流行文化搬上了画面，给传统的中国画打上了强烈的时代感和鲜明的岭南特色双重烙印。然而，无论是“大阿龙画会”还是“后岭南画派”，由于缺乏足够的学术准备，很快就风吹云散。

　　崛起

　　继承什么？发扬什么？

　　“折衷中西、融汇古今”，对于一个近百年的古老画派的概括未免淡薄。李伟铭指出，当初以“折衷中西”这一口号为“镇山之宝”的岭南画派，当年所选取的“不中不西”的文化折衷主义倾向，从上世纪50年代开始，不但在海外，即使是在大陆，也变成比比皆是的选择了。

　　中国美协常务副主席刘大为也认为，岭南画派当年提出的“折衷中西，融汇古今”的探索精神如今已在全国各地生根发芽，所以广东美术原本这个融贯中西的特色已淡化，需要提炼出新的精神重新出发。

　　岭南画派需要怎样的继承和发扬？李伟铭认为，不少岭南画派后辈的技法、笔墨已超越了前辈，但回到岭南画派创立者高剑父身上，仍然能寻找今人所缺乏的东西。“高剑父说，艺术应该是天天在实验室里的，不能定型；高剑父在民国初年就提出了学习毕加索、塞尚，学习米开朗基罗；高剑父为宣传画派前去上海创办《真相画报》、审美书馆，把画展开到东南亚、开到印度、甚至要开到美国；高剑父晚年曾明确表示，希望他毕生努力的结果，很快就被新的艺术革命形态所超越……高剑父那种锐意立场、先锋气质、雄阔视界，对比今天广东画坛的普遍一种谨小慎微、瞻前顾后的心态，是何等的难能可贵？”

　　岭南画派纪念馆寄托了一个百年画派重新振兴的希望。纪念馆将全面开启对岭南画派历史的梳理、研究、资料库的健全等研究功能，此外还将花大力气推广在世的岭南画名家，并且不断推荐、培植新人。开幕式上的馆长陈永锵有些激动，他对记者说：“岭南画派百年来是一个开放的画派，如果你一定要问我，岭南画派后面会怎样，我只能说不是句号，不是逗号，也不是冒号，而是省略号，未完待续……”

　　专家视点

　　梁江(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所长、研究生院美术系主任、博士生导师)

　　坚持现实品格的岭南画风

　　“岭南画派”的“艺术革命”理念和艺术革新取向，体现了一种引领时代先声的、勇于创造的可贵精神。“岭南画派”的前辈是“二居”，从“二居”上溯则是孟丽堂、宋光宝，他们承传的是“常州派”恽南田一脉。从“二居”以来，岭南画风便凸现出清新、明丽的美学特色。这样与“写生”关系密切的，富于现实品格的特色，加上“岭南派”画家富于成效的艺术实践，已推衍为岭南文化尤其岭南画风的基本特征之一。对于当代画坛，对于广东，这样的岭南画风和岭南精神，才是最有活力的文化资源，它们才是最有价值的。

　　许钦松(广东画院院长、广东省美协主席)：

　　重新擦亮岭南画派品牌

　　整个20世纪广东推向全国的文化里，岭南画派是一个叫得最响的品牌，今人没有理由让这个品牌暗淡无光。岭南画派纪念馆建成之际，我们应该重新扬起岭南画派这面大旗，以此作为岭南画派一个新的出发点。

　　对于今人来说，重提岭南画派，并非要鼓励某种技法或者创作体系，而是意在让后一辈重新体会岭南画派当年那种革命精神、折衷中西的大融合气魄。清末民初，高剑父面对几近僵死的中国画坛颓风提出改革口号，主张“笔墨当随时代”，画出来要让群众看得懂，做到“雅俗共赏”。这种气度和胸怀在新时期的中国画改革中，仍未过时。更为严重的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广东画家已经遗忘了岭南画派的本质了，一度沉闷地因循套路。所以，广东画坛特别有必要重新擦亮岭南画派这个品牌，从而焕发出新的光芒。

　　王玉珏(中国美协理事兼中国画艺委会副主任)：

　　“向前看”的岭南精神

　　我们组委会此次提出一个观点，就是“向前看”，要拓宽我们的理念影响的范围。岭南画派不是偏居一隅的，它有兼收并蓄的特质。如果说今天的岭南画派的发展有一些不够声势壮大的话，主要是由于缺乏一个强有力的组织将岭南画派的精神和艺术家集合在一起，发出最强大的声音。岭南画派的精神在当时得到历史的认可，是由于它顺应了历史的要求，在今天，它仍然是历史的要求，我们相信，这种精神会感召更多的人。

　　杨之光(原广州美院副院长、教授)：

　　站在肩膀不断超越

　　岭南画派纪念馆的重新落成和两岸三地艺术家画展的举行，其主要的意义在于承前启后，尤其是启后。承前自不必说，二高一陈提出的艺术革新的精神和写实主义的技法对于今天的后人来说有很大的借鉴意义。而更为重要的是启后。我们邀请了一百位岭南画派艺术家创作了百幅作品，就是希望他们通过这次聚会可以再一次真切地体会岭南画派的精髓，将这种精髓发扬光大。这不仅是为岭南画派的发展鸣锣开道，也是为中国画的未来寻找精神内核和发展道路。我觉得今人研究岭南画派的价值比打造它的招牌重要得多。在研究的基础上，我们应该秉承其优点，并力争站在历史的肩膀上不断超越，这才是对待岭南画派的正确态度。

　　岭南画派纪念馆简介

　　岭南画派纪念馆坐落于广州美术学院内，由中国工程院院士、著名建筑师莫伯治设计，1991年建成开馆，主楼是四层白色建筑，建筑面积2500平方米。底层分别设办公室、收藏部、研究部、展览部。二、三层为展厅，四层为岭南画派历史和作品基本陈列。该馆曾举办过赵少昂、黎雄才、关山月、杨善深四人合作画展，中青年画家画展等展览。建馆16年来，该馆收藏了海内外艺术家作品1000多件，现在馆藏关山月的作品150件，黎雄才的作品200余件。

　　本报记者／李培

　　实习生／赵文君

　　图：

　　高剑父《芭蕉图》

　　关山月《松峰竞秀》

　　林墉《再画印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