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尊重公司自治的前提下依法介入公司治理———访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丁巧仁

　　———访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丁巧仁

　　本报记者 赵 阳

　　新公司法颁布后，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在依法介入公司治理，维护债权人和投资者权益，保障公司治理秩序等方面进行了有益探索。

　　2007年10月26日至27日，“全国法院公司法理论与实践论坛”在江苏省常州市举行期间，江苏省高级人民法院副院长丁巧仁(以下简称丁)在新公司法颁布后公司诉讼案件的类型变化、存在的问题等方面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记者：在新公司法颁布后，江苏高院在受理公司诉讼案件过程中，案件数量是否发生变化，出现了哪些新型诉讼类型？

　　丁：

　　公司诉讼是人民法院商事审判工作近年来迅速发展的新兴领域，在商事审判工作格局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随着2005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司法》的修订，公司诉讼案件数量进一步增长。江苏省法院受理的涉及公司诉讼在原有基础上出现了较大幅度的增长。2006年，全省法院共受理公司股东权益纠纷案件1152件，今年上半年比去年同期增长了52%。而与公司法相关的其他各类商事纠纷案件数量更加众多，如债权人追索股东瑕疵出资责任、股权继承与分割、公司担保等。

　　同时，案件类型呈现进一步多样化趋势。在2002年受理的296件公司诉讼案件中，案件类型相对集中于股权转让侵权纠纷、股东资格确认纠纷、知情权纠纷、股东会决议效力确认纠纷等四大类。2006年至2007年，除了上述四类案件外，股东会召集请求权纠纷、公司董事损害公司利益纠纷、利润分配请求权纠纷、公司剩余财产分配纠纷、债权转股权纠纷、股东不履行对公司义务纠纷、公司章程效力诉讼、股东代表诉讼等案件类型开始上升，请求公司收购股权纠纷、公司分立纠纷、公司解散纠纷等新公司法确立的新的诉讼类型亦开始出现。从整体上看，公司诉讼案件类型已经涉及公司运营的各个方面，覆盖了有限公司内部治理法律制度的所有领域。

　　记者：您认为，根据新公司法的立法精神，在司法实践中，商事法官应遵循哪些原则来处理公司纠纷案件？

　　丁：

　　首先，在坚持保护公司以外善意第三人利益的前提下尊重公司自治。市场经济对市场主体的诚信度提出了更高要求，公司内部不论采用何种治理结构，采取何种经营措施，都不能威胁到外部债权人的合法利益。针对公司资本虚假这一突出问题，我们根据公司法的立法精神，总结分析了公司股东不履行出资义务的各种情形及其相应的责任范围与形式，强调在公司纠纷案件中要优先保护外部债权人利益，严格追究公司股东不履行出资义务、清算义务而对债权人的民事责任，规范投资行为，维护社会诚信。

　　尊重市场主体的自由选择、保护市场主体的自主决定权，是市场经济的基本要求，也是经济保持活力的源泉。在公司纠纷案件审理过程中，应当正确识别公司法各种规范的性质，对于公司章程规定和股东之间约定的效力，只要不违反强制性规范，不损害外部当事人合法利益，都应予以充分尊重和保护，维护公司经营秩序的健康稳定发展。

　　第二，在尊重公司自治的前提下依法介入公司治理。在公司内部自我调节机制失效、依靠自身力量又无法恢复的情况下，司法裁判应当承担起维护权利、解决纷争的职责，依法介入公司治理，恢复公司治理秩序，保障公司自治。我们在坚持穷尽公司内部救济、坚持受理公司纠纷案件的法定条件的同时，依法适度介入公司治理。

　　第三，在尊重公司团体性和资本多数决等公司治理原则的前提下保护少数股东利益。在公司纠纷案件审理中，应充分尊重公司的团体性，切实贯彻资本多数决原则，维护公司内部法律关系的稳定性，保障公司正常运营。同时，注意在资本多数决原则和少数股东权保护之间寻求妥当的利益平衡，坚持遵守资本多数决原则和保护少数股东权并重，依法制裁非法侵害少数股东权利行为，维护和谐的公司治理秩序。

　　记者：您在大会发言中指出，新公司法的颁布对各级法院系统的商事法官来说是一种挑战，为什么您这样认为？

　　丁：

　　如果回首上世纪90年代商事审判的前身经济审判的工作领域，我们不能不感慨，在这短短十年间，经济生活正在以令人惊叹的广度、深度和速度迅速变迁。在上世纪90年代中期以前，经济审判工作主要以审理各类买卖、借款、加工等合同纠纷为主，无论是法官、律师还是企业界人士恐怕都不会想到，十几年后，司法对企业治理的介入程度居然如此深入，有关企业管理层决策的合法性争议、有关企业投资者之间的权益纷争，已经发展成为越来越多地通过诉讼、依靠人民法院商事审判来加以解决。今天，这已经成为商事审判法官经常必须面对的案件。新公司法对公司债权人和股东的利益保护、对公司内部治理结构的规范等方面，无论从广度上还是深度上都有了长足的发展和完善，所蕴藏的法律关系也更加复杂，人民法院商事审判肩负的职责也更加重要，这就迫使我们必须全力以赴地加以关注和研究。

　　记者：江苏高院在今后的商事审判中，如何进一步加强公司纠纷案件的处理？

　　丁：

　　在今后的商事审判工作中，我们要在坚持贯彻落实公司法立法精神和具体规范以及最高人民法院有关司法解释的前提下，做好以下几个方面的工作：

　　一是要进一步加强调查研究。我省法院从1998年起对公司纠纷案件保持了长期持续的跟踪调研，针对不同时期公司诉讼的不同特点，实时把握公司诉讼的变化情况和发展趋势，在不同阶段有针对性地对公司诉讼的重点、难点问题深入研究。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们要进一步发扬这一传统，不断研究公司诉讼领域的新情况、新问题，把握工作主动性；

　　二是要进一步加强业务指导。公司诉讼的大量案件类型为非财产案件，由基层人民法院担负审判任务，加强上级法院的业务指导更为重要。我们将通过发布典型案例、制定指导性意见等方式，及时统一案件执法尺度，确保裁判公正；

　　三是要进一步加强业务培训。随着公司诉讼案件量的进一步增加，公司法的适用已经与合同法等基本法律一样，成为每一位法官必须熟练掌握、娴熟运用的基本功，我们将通过形式多样的业务培训，帮助全省商事审判法官更加深入地掌握公司法立法精神和规制适用方法；我们还将加强与学术界的互动交流，掌握理论研究的最新成果，促进公司纠纷案件审判水平的进一步提升；

　　四是要不断总结审判经验。我们将在调查研究的基础上，将全省各地行之有效的公司纠纷案件审判经验加以归纳和总结，不断形成阶段性成果指导审判工作。

　　我们将继续依法积极介入公司治理，维护债权人和投资者权益，保障公司治理秩序，不断提高公司诉讼案件审判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