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走得太快时，应该停下来等一等我们的灵魂” 山东中强律师事务所主任王玉亮谈律师文化(图)

　　山东中强律师事务所主任王玉亮谈律师文化本报记者 焦红艳

　　律师业的迷失

　　法制日报：

　　在您的著作和言论中会经常听到一个词“律师文化”，您为什么如此关注律师业的文化问题？

　　王玉亮：

　　简单地说，律师业务是“形”，律师文化是“神”。形神应该统一，缺一不可。当前律师界表现出了市场化和商业化的趋势，而弱化了律师职业本身特征的追求和塑造，是不正常的。一个人不会因为物质上的贫困而自杀，却会因为精神“贫穷而亡”，律师事业也会如此。

　　美国的印第安人曾说过：当我们走得太快时，应该停下来等一等我们的灵魂。中国律师业二十多年来的快速发展，的确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但随着事业步伐加快，我们愈发感觉缺失已多；愈加迷惑，竟然不知道我们是谁？

　　作为具有理性特质的法律职业群体，我认为我们应该去探究支撑律师事业的基石，寻求律师的精神世界：那就是法律文化，那就是律师文化，那就是特有的法律信仰，那就是律师的职业信仰。当前，随着律师文化的深入探讨，越来越多的有志之士清醒地认识到，律师文化的建设将会是中国律师业再发展的根本，甚至是唯一的出路！

　　法制日报：

　　您非常关注律所的文化管理，您能用自己的例子谈谈文化管理的内容和重要性吗？

　　王玉亮：

　　“文化”是包括价值观、人生理念、哲学观、人生信仰在内的精神世界，而文化管理即是从人的心理和行为特点入手，培养机构组织的共同价值和共同悟感，形成机构、组织自身的价值差异化，从而保持组织持续发展和生命力的行为模式。具体包括在四个方面：一是价值核心文化，是事业的定位，为事业起导航作用。二是制度文化，为保障目标实现而设定的规则，也可以称为事业的通道和桥梁。三是行为文化，是在执行事业理念和制度中的具体行为体现和执行力。四是物形文化，表现为行为成果和社会效益，以及经济效益。四者是统一体，由里到外，共同完成，就像一个鸡蛋，里面的白心是价值核心，蛋黄是制度文化，蛋清是行为文化，蛋壳是物形文化。

　　素质决定市场

　　法制日报：

　　对于律师行业普遍关心的商业策略问题，您认为律师内在的素质决定着市场。但是，决定市场前景的仅仅是单一的因素吗？

　　王玉亮：

　　美国的社会学家曾告诫企业：职工第一，客户第二。内因决定外因。律师事业不是市场经济的组成部分，不是市场经济的主体，也不应是中介机构，应是社会组织，是负有特殊使命和责任的组织。在实现法治社会和公平正义中，诉讼制度是由公、检、法、律师共同完成的。虽然律师面临着生存方面的压力，但不能因此认定律师事业应市场化运作。正如罗伯特·G·西蒙斯在他著的《律师的责任》一书中论道：“一个人若投身于法律这一职业，其宗旨就必须是先主持正义而后考虑生计。”医院若以市场为导向，人的生命和健康就会受到侵害，法律职业者若以市场为导向，正义之墙就会倒塌。

　　法制日报：

　　您认为，怎样才能称为一个“好律师”？律师该具备怎样的情怀？

　　王玉亮：

　　律是指法律，师是指老师。“律师”乃是指：法律之师、正义之师、律己之师、文明之师，故我对自己所从事律师具有神圣感，而对“律师”称谓具有敬畏感。

　　律师是职业，而“职业”一词有其更深厚的内涵。德国社会学大师马克斯·韦伯在考察了职业一词时指出：德语中的职业一词是Beruf，这个词含有“职业，天职”的意思；英语中的“职业”一词是calling，含有“召唤、神召”的意思。在西方人的理解中，“职业”就是一件被冥冥之神所召唤、所使唤、所命令、所安排的任务，而完成这个任务既是每个个体(神圣)天赋的职责和义不容辞的责任，也是感谢神的恩诏的举动。韦伯的看法包含了西方关于职业的最本质的定义，也反映了西方人对职业独特的道德认识，也为我们理解律师这一舶来职业的内容、本质、特征起到真谛意义的启迪作用。

　　通过汉语语境和西方语境下“职业”一词的对比我们清楚地明白：汉语语境中“职业”一词强调的一是个体性，二是私利性；而西方语境对“职业”一词强调的是：社会性、神圣性、使命性、义务和责任性。

　　做一名好律师，应该清楚且深入了解其职业的本质，并树立正确的职业观。法学家孙笑侠教授曾经做过精辟的论述，律师职业本质特征包括：一是熟练掌握承载着法律知识、技术和精神，并使法律人本身获取无穷权力和利益的职业语言；二是熟知包括法规则和复杂理论在内的职业知识；三是娴熟于繁杂而为外人所无法掌握、不可言说程度较高的职业技术；四是在法律人特有的思维模式中思考法律问题，处理法律事务；五是遵循一套使其合乎职业身份，并在大众道德和职业利益之间保持良性张力的职业伦理；六是在多元化的哲学取向和宗教信仰基础上，信奉法治和法律。

　　“君子务本，本立道生”

　　法制日报：

　　您的诸多关于律师职业理念、律师的职业责任、律师的利益观、律师的事业发展观在实际的工作和管理中如何运用，是不是会与现在很多现实存在矛盾？您是一个怎样的律师？

　　王玉亮：

　　中国律师业走在一个十字路口上，甚至是走了一条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困难很多，矛盾重重。

　　律师文化来源于法律文化，而国民意识深层次中法律文化贫乏；律师职业文化是法律职业共同文化的构成部分，因此律师文化的建设还需要法官文化、检察官文化的共同建设；律师事业要发展，但又要生存，因为在法律职业共同体中只有律师靠“自食其力”，而税收体制又将律师业作为商业组织进行征税……

　　我是中国律师文化的布道者，是一个苦行者。我自1997年开始思考、研究、推动中国律师文化建设，并于2002年出版了一本小册子《律师事业与文化管理》。曾经有位领导告诉我：布道者的命苦。我是一个普通的律师，有人建议我转行，我说：我只能干律师，别的干不了。与中国社会一样，中国律师业处在转型期，有些问题总得有人说，有些事情得有人做。我是一个学习型律师，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学生，一个青年律师，从事律师业方才二十三年。

　　法制日报：

　　您认为，中国的律师文化建设该如何起步？

　　王玉亮：

　　中国律师业由于其先天不足，故应固本。孔子曰：“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中国律师事业的基本制度和基本理论本身比较缺乏和脆弱。中国律师文化首先应该解决的是：我是谁？我从何处来？我向何处去？特别是必须解决我是谁的问题。要回归，要溯本求源，基础不牢，大厦越高就越危险。

　　目前，我非常高兴地看到，司法行政部门将中国律师文化建设作为今年中国律师业的一号工程，并在全国进行布置。全国律协将律师文化建设作为全国律师事业三项重大工程之一，并发出号召，积极推行，并已形成一定态势。此外，越来越多的律师，自发地开始重视、研究、学习、运用律师文化，推动律师事业的健康发展，并且不断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