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长江,险在荆江。我出生在长江中游的荆江岸边,头枕着长江浪涛长大,研读着“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名句来感知长江。作为长江之子,享受过长江水之福,也遭受过长江水之苦。人们常说:长江水是福水,也是祸水。
长江之水惠泽华夏和人民,给我以生命,智慧和胸怀,此乃福水。长江之水惊涛拍岸,浪涛“浪”得金沙江的“金沙”,天府之国、鱼米之乡的沃土在入海口聚积成丘,“浪”出了一个“崇明岛”;浪涛“浪”得荆江河段沙积堤崩,害得沿岸人民苦不堪言的年复一年修堤护岸。在修筑江堤的工地上,还没有一扁担长的我就挑断过几根竹扁担。震惊国人的1998年长江大洪水,淹没家园,溺人性命,此乃祸水。为治理长江,使江水造福于民,上个世纪90年代初,我国兴建三峡大坝。“三峡涛声贯耳鸣,喜煞天山鄂籍兵,举国倾助坝伟业,戎卒争先打头阵。”终于,长江三峡大坝顺应人民的意志于1995年奠基动工。
今年6月,我回到长江的怀抱,站在九江长江大桥上看长江——无浪!站在武汉长江大桥上看长江——无浪!站在三峡大坝、重庆朝天门码头看长江还是无浪!这条翻腾了千百年巨浪的长江,在鬼斧神工之下“截断巫山云雨”、以“高峡出平湖”之态展现在世人面前,不见“惊浪回高天,盘涡转深谷”,惟见“高峡平湖水,缓缓向东流”。我感慨万千,思绪随着涌动的江水追寻巨浪的形成与消失。
在300万年前,喜马拉雅山强烈的造山运动遂使西部抬高隆起,滚滚洪水穿过巫山,汇东西两段古长江之水注入东海,至此,大自然赐福于中华民族一条全长6300千米,落差5360米的巨龙——滚滚长江。
长江上游河道蜿蜒曲折,江窄谷深,乱石穿空,江水在超强的落差下形成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一泻千里;长江中游河道又“九曲回肠”,江水回旋导致浪花滔天;长江下游则河道宽广,江水浩淼,长江之水以“后浪推前浪”之势涌入东海。
上苍赐予巨浪。人民创造历史。2002年6月1日,三峡大坝拦洪蓄水,当江水淹没屈原祠、张飞庙、白鹤梁,漫及瞿塘峡、巫峡、西陵峡时,三峡不见峡,夔门不见门,川江由窄变宽,江水阻力减弱而浪涛逐消。从此,川江开始了由江变湖的嬗变。
坐上宜昌开往重庆的游轮,库区风光尽收眼底,昔日江边的旧城已淹无踪影,鳞次栉比的新城新楼与山相拥、与峰比高,白色的移民新居像绸带般飘逸在山水之间,玉带似的沿江公路车水马龙,十几座彩虹般的跨江大桥贯通南北,凌空高架的电网就像五线谱似的随山势而起伏,沿岸的秃城荒岭已被一丛丛、一簇簇的塔松覆盖,山坡上的庄稼、蔬菜,抽着穗儿,开着花儿,偶见羊儿猪儿啃着岸边嫩草,水牛在浅水滩上滚着泥儿……平静的江面上,游船、货船划破粼粼波光,穿梭行驶在黄金水道,偶有吸沙船吸着沙儿,划子上的渔翁撒着网儿,鹭鸶衔着鱼儿……好一派山与水相隔,人与物和谐的湖光景色。夜幕之中,星星点点的山村灯火与航灯相映,与天上星光相接,给人以宁静致远之感。日出之时,雾弥江面,人在船中,好似山在行船在移,给人以无限遐想……
站立船头,遥望赭色的长江之水,沿江的绿色林带,玉带似的沿江公路,彩虹般的跨江大桥,地上天上的星光灯火……我突发奇想,我眼下的长江不像江,不像海,也不像湖,她是一条虹!是一条由江与湖融合的横跨中华大地的彩虹。
长江巨浪,曾洗涤祖国河山,淘尽无数英雄,推动着中华民族勇往直前!长江无浪,江水仍滋养万物,孕育时代英雄,涌动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