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级旅游度假区成了大垃圾场,广州市政府有关负责人感叹:这些年来至少几千万元的黑钱,都落进当地少数有“背景”的人的腰包里,怎么能够彻底治理好呢!
文/本报记者 喻彬 图/本报记者 林桂炎
广州南湖国家旅游度假区峰峦叠翠、湖光山色、波光潋滟,堪称凡界仙境,本是这个南国大都市难得的一块生态净地。可是,就在该度假区内的凤凰山东麓,一片数万平方米的森林草地,成了硕大无朋的垃圾场和淤泥山;昔日的莺飞蝶舞被代之以蝇蚊泛滥;原有的鸟语花香变成了猪嚎粪臭;泥头车通过隐秘的村道将一车车垃圾和淤泥卸进这个高尔夫球场边缘,大面积的草地和森林遭受摧折……这些都严重破坏了这个旅游度假区的生态环境。
连日来,记者深入这片被糟蹋的土地进行暗访,同时向周边的市民、村民、政府有关部门调查了解,为什么这个国家级的旅游度假区竟然变成一个巨大的藏垢纳污的垃圾场。
垃圾如山有人“靠山吃山”
垃圾场里生活着一群四川籍拾荒者
在南湖国家旅游度假区内的凤凰山东麓,布满了一座座垃圾山。记者在一座垃圾山脚下看见了一位中年妇女在“半山腰”捡废品,记者举起相机正准备拍下那位正在垃圾堆中寻找生计的妇女。“呼啦”一声,一只肥硕的死老鼠从记者头顶飞过,随之一股腐尸的恶臭扑鼻而来。该妇女发现记者在其身后,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没看到你在下面。”
该妇女告诉记者,他们来自四川,在这个地方捡废品卖钱,有时当地的村民也雇请他们为森林锄草。垃圾堆不远处搭有两个窝棚。
记者翻过那座垃圾山,看见6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女,有的将拾回来的废品分类,废纸皮、破木板、饮料罐、玻璃瓶分别堆放;有的将扎捆的杂木板装上一辆无牌大货车。一名自称姓杜的40多岁的川籍男子说,这一车废品是他们一起捡的。“这些废木材,100块钱一吨,这一车卖500块钱,每个人每天几十块钱。我们年纪大了,没有文化,找不到工作。”
记者发现在这片数万平方米的垃圾场以及山林里隐伏着许多窝棚,居住着这些拾破烂的外来谋生者。
有人收费却又无人管理
每卸一车垃圾交费4元到20元不等
一辆载着垃圾的无牌农用车,从林子深处驶来。本想将车上的垃圾卸下,司机远远看见记者在注视着他,便调转车头往回开。看来司机有些心虚。
远处一辆泥头车将一车淤泥卸了下来,记者便尾随其后,发现白云区太和镇的黄庄与同和街的新庄交界处的一条泥土路,是这些运载垃圾和淤泥车辆的必经之路。
一位湖南籍的泥头车司机告诉记者:“以前可以随便卸车,没人管,后来这些本地人就要钱了,说那块山地是他的,不给钱就不让你卸。我们外地人哪里知道是不是他的。说要收钱就给,有人收得多,有人收得少。一般是10块钱左右一车。”
据一位知情人透露,这些运垃圾和淤泥的车,每卸一车都要交费,小四轮4元,泥头车20元。这些垃圾和淤泥都是附近的村庄和建筑工地运来的。
记者问为什么没有人监管?对方说:“谁来管?臭死人的地方,谁愿意来呀?”记者在现场暗访,确实没有看见有人对乱卸垃圾淤泥现象加以管制。
该知情人忧虑地对记者说:“这些窝棚里什么人都可能会有,潜逃的犯罪分子、制毒贩毒的都可能在里面藏身。他们生火煮饭容易引起山林火灾。政府不清理,就是留下隐患。”
垃圾场边犹见这场那场
家畜家禽粪便和工业废水都流进南湖
沿着凤凰山东麓的一条泥土车道往下走,突然,路旁的丛林深处窜出几只黑狗,龇牙咧嘴地冲着记者狂吠。记者看见这树林里有一群被木栅栏圈养起来的猪;成群的鸡和鸭用爪子刨着地上的落叶,啄食虫子。
一位妇女从里面走来,记者问有没有生猪和鸡鸭卖,对方打量了记者一眼,摇了摇头说:“没有,都给人家定了。”她说,他们在这里养猪和鸡鸭,是经得当地人同意的,交了租金才让他们养。
这些家禽家畜的粪便水,汇成一股股浊流,顺着山沟一直往下排进南湖。
在养猪场往下行200米,是一个石灰浆场,场主从外面运来石灰,在这里加工成石灰浆,8个水泥大池子,都盛满了白色的石灰浆。一台打浆机轰隆隆地响。飞溅出来的石灰浆使周围方圆数十米的树木都白皑皑的一片。
一位前来购买石灰浆的女子说:“老板送货出去了,生意太忙了。我也是在等老板回来,这石灰浆是100元一吨。”
养猪场上方200米,是一个泥粉场,三名光着上身的贵州民工,在工棚里干活。他们说,这个场是从太和镇的大源村搬迁过来的,从外面运来粘质泥土,晒干后用粉碎机碾成粉,再卖出去。主要是供探钻、砂浆王使用。
以上两家企业的废水都源源不断地流入南湖,严重污染南湖的环境。
两地交界导致两边不管
界线不明责任分散成南湖“难治”症结
对于南湖国家旅游度假区为什么屡治不改,成为广州的卫生死角。白云区同和街城管办莫姓工作人员解释道:“主要是那个地方处于太和镇的黄庄和我们同和街的新庄交界处。一直以来人们对管辖界线不明确,管理上出现混淆,两边都管不着。所以那些野鸡车都把垃圾运到那里去。"他同时告诉记者,2004年、2005年和2006年,广州市、白云区、同和街三级政府有关部门都举行过整治行动。他说,该城管办的领导不在,他会向领导反映情况,组织一次整治行动。
太和镇环卫站的谢站长向记者介绍,导致乱卸垃圾的原因,主要是黄庄等一些村庄,没有如数将垃圾“大运费”交给清洁公司,村民为了省钱,就将垃圾乱运乱卸。“比如,清运大垃圾桶是十三块五角钱一桶,或者按多少钱一吨计算。村里的经费不到位,清洁公司当然不干。我会责成村里去处理好这些事,禁止把垃圾运到度假区去。”
广州市政府一名分管该度假区的负责人称,该度假区是广州市的一个定编单位,目前只有南湖游乐园和南湖高尔夫球场两个项目投产了。因为垃圾成山环境太差,一直无法引进项目,没人投资项目就没钱征地,所以堆放垃圾、淤泥的那一部分土地,还没有完全从当地村民手中征用过来。
在目前尚未成立管理委员会的情况下,政府没有具体机构管理该度假区,靠社会各部门来管,到头来都没权管理。就垃圾堆放而言,当地政府的城管、环卫、综治等部门都可以管理,可是都没有管理。原因是这种多头管理、互相推诿、责任分散,加上地处两个镇街的结合部,责任不明成为这个卫生死角多年来“久治不愈”的症结所在。
他说,过去每一次整治,执法人员一到现场,被整治的所有闲杂人员都杳如黄鹤,所有运载垃圾、淤泥的车辆都不见踪影。“很明显,一定有人通风报信。主要是巨大的经济利益作祟,每卸一车淤泥、垃圾收费高达100多元,可想而知,这些年来至少几千万元的黑钱,都落进当地少数有"背景"的人腰包里。怎么能够彻底治理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