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车子在青海到玉树的公路上行进着,这是一段海拔三千米到五千米的公路线,行程八百公里。青海和玉树都是很美妙的名字,让人想到诗歌。路两边的风景也是美妙无比,那有巴颜喀拉山的雄浑,有三江源的广袤,有大大小小的湖泊,有大块飞舞着的洁白的云彩,有一片片散漫的黑色和白色的牛羊。
车上放着悠扬的青海民歌,愉快的心情可想而知,当然这些还都需要有一条平整、安全的公路相伴。
公路要穿过一个个无人区,要翻越海拔四千米到五千米的雪山的丫口,要穿越沼泽地和冻土地区。
在这样的路上穿行了很长时间,才猛然想到,路是必然有人修有人管的,谁来管理和维护这样的路呢?
这种想法引着我们拐进了一个公路段。我发现,原来还真有这样一支队伍。一个不大的小院,几排简陋的房屋,和几个男人、女人。这样的公路段几百公里会有一个。这些常年在公路线上忙的人都显得十分黝黑,但是同他们聊起来却又是那么乐观。乐观的背后呢,我曾经问起他们的生活,由此我知道了他们中间很多人,年龄不小了,还在打着光棍,甚至也有老姑娘,长久地没有把自己嫁出去。
这些人同平坦笔直的公路联想起来,是多么不好重叠。有时候我们车子开过公路的时候,会看到路基下面,几个人守着黑黑的沥青桶,朝我们摆手致意。路是高于两边的山地的,由于路面不宽,工人们维修只能爬上爬下。在一个个严裹着的脑袋中,我会看出有一两个露在肩上的马尾辫。我真的不明白,在这么艰苦的地方为什么会有女人。
在玉树公路总段,我见到了韩敬辉总段长,这个高高大大的撒拉族汉子,也是黑黑的,说明他也常常在养路的一线。是的,哪里艰苦哪里就会出现他的身影。有一次路面塌方,他在指挥抢救的过程中还碰肿了腿。他也同职工一样,家属远在八百里外的西宁,儿子在另一个艰苦的养路段上班。老韩没有搞一丝的特权,把儿子照顾到西宁去工作。
我和韩段长出行去巡访过其它的公路段,路上修路的工人们,见着他的车子,都会高兴地伸手向他致意,而他也总是停下来热情地和这些普通职工打招呼。没有谁不认识他,在这个叫做养护工的大军中,大家彼此显得那么亲密,是艰苦的条件铸就了他们生死相依的情感。我还注意到,在玉树总段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凡是段里的职工出行或者回来,韩总段长和职工们都会站在院子里送行或迎接,让职工们有一种家的感觉。
玉树要搞四省区的康巴赛马节了,韩段长除了领着大伙维护好了道路,还把职工们的家属从老远的地方接过来,在赛马场搭好帐篷,让他们住上几天,和职工们加强加强感情。
高海拔的条件是艰苦的,空气稀薄,饭都煮不熟,衣服裹得再厚也挡不住刺骨的寒风。我看见过巴颜喀拉山口附近有一个废弃的养护站,它正处在巨大的山风之中。建这样的养护站,是因为山口的这段公路常常积雪,每次积雪养护工都会跑出来清除道路,否则山道上就会积满大大小小的车辆。有些车辆是长途客车,能冻死人啊!当然,随着交通工具的改变,最终撤销了这个养护站。但更多的时候,遇到抢险,工人们还是要住在帐篷里的。薄薄的帐篷又潮又冷,往被子里一钻,铁硬铁硬,时间久了很多的职工都有风湿病、胃病、心脏病,往往40左右的汉子,看上去显得十分苍老。
由此我对这些玉树养路段的工人们敬佩起来,确实是他们用肩膀和生命担起了这条八百公里长的生命线。这是一条精神的大路,当你融入到他们中间的时候,他们是那么的热情,盘子端来满满的6杯酒,唱着歌子献给远道而来的人,他们觉得凡是能走入他们中间的,都是他们的贴心人。他们扯着嗓子在你的面前高唱着,直到唱的泪光闪闪。你还能不喝吗?你会与他们一同喝得醉醺醺的,说着胡话,关于青海,关于玉树,关于公路,关于男人和女人,摇摇晃晃地走出屋子,你会看到天上的星星特别的低,一弯月亮触手可及。你看着眼前的公路上那闪烁的车灯,一道道的就像往天上开行,你不会怀疑,那真的是一条神奇的天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