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行乞”和“闹腾骗乞”

　　郭光豹

　　时下的乞丐不甘心“默然”而“闹腾”起来，这是时代的异化另类，社会的畸形怪胎，缘于不法分子瞄准这一行当，利用社会贫富两极差异，搞成一种荒谬的新兴行业，成立“乞丐公司”，让“职业乞丐”一词应运而生

　　奶奶对穷苦人的同情心，真纯如灵泉，心之善，善之乐，其感人程度比之那些出了名的慈善家们，实际上也未遑多让。妈妈说：因奶奶善举多，才修来90阳寿，真是积德有福，福缘善庆。

　　少小之年，每见衣衫褴褛的乞丐提篮拄棍在默然乞食，当来到家门口，奶奶便会施之稀饭，逢年过节还给干饭菜肉，乞丐说了好话然后离开。从此我对乞丐遂产生了同情心。奶奶还说，你如不好好读书，将来也会提着这样的篮子，听后不免又生发出厌恶感来。同情和厌恶两种情绪便在我心灵深处时隐时现地沉浮着。

　　上世纪60年代经济困难那阵，有次在饭店午餐，人人都是双蒸饭加菜汤，只见碗里漂浮着酸菜叶和没有剥皮的青蛙头，便呕心。忽有一只脏手插入碗中捞走了那些东西，原来早已有饿丐在抢食，我放下筷子便走，这份饭菜算是施舍了。不久在街头又看到一特殊乞丐席地而坐，摊着生产大队开具的证明，举凡姓名、年龄、籍贯、成份、出身……写得齐齐全全，“复员军人”四字赫然在目，让人确认他是好人。我当即陷入迷茫，同情心把厌恶感驱赶得无影无踪。

　　英国作家吉卡林说：“默然行乞就得黯然挨饿”。记得许多年前有位“海归”来访，他给我娓娓描述了外国乞丐的行乞生活，教我眼界大开：乞丐们开着从汽车坟场捡到的汽车，放着音乐，从容等待施舍，优哉悠哉。这和中国旧时江湖亦艺亦丐的卖艺糊口者，异曲同工。至于武打小说和影片中的丐帮，势力很大武艺高强，我觉得被夸大了，故不予置信，只读成是小说家言。这些不默然乞讨的行为，昭示了一个“理”：就是不要死死抱着忧郁的灵魂，而要跳出挨饿的危机，为改善生存条件不断创新乞讨方式。它体现了作家在对社会生活作深刻入微观察后，寄予底层人群的炽热同情，从而喊出为之提高其生活质量的诉求心声，是对他们改变自己命运的唤醒，驱策他们从扭曲中去寻求新的动力。

　　时下的乞丐不甘心“默然”而“闹腾”起来，这是时代的异化另类、社会的畸形怪胎，缘于不法分子瞄准这一行当，利用社会贫富两极差异，搞成一种荒谬的新兴行业，成立“乞丐公司”，让“职业乞丐”一词应运而生。“幕后经营”者专门招收残疾少年和老人进行“培训”，如教残疾少年双脚盘头一手撑地形成金鸡独立状；让老人做失明颤抖可怜状；租借初生婴儿摆在灰尘滚飞的路边；强使女孩胡搅蛮缠逼人买她的花束；扮成僧尼敲门搞化缘行骗……总之，手段新奇，名堂繁多，热闹极了，丰厚收入也随之源源流入到黑手之中，这些人由穷变富，在家乡盖房购车。目睹社会怪形状，憎恨之余，又沉思之，作为乞丐一层，毕竟属于弱势群体，真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一种是属于传统意义上的默然行乞者，由于种种不幸原因走上穷途末路，需要善人的救济，实属无可奈何；另一种变成黑手猎取的目标，盖因低能愚蠢上当受骗；再一种是好吃懒做甘于堕落沉沦，成为黑手的同盟和助手；最令人不能容忍的是幕后操纵者，丧尽天良，残害儿童，扰乱治安……

　　治理这样复杂的问题，靠那个部门单枪匹马是不够的，应当请社会学、人类学和法学等专家学者们作深入调查研究，参照先进国家的经验，提出切实可行的治理方案来。对于事实上已被“殃及”了的“池鱼”，我很为无辜者感到悲哀。即使“闹腾骗乞”被取缔了，可怜的穷苦人仍然在期待着爱心。

　　本版插图／母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