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故事：马背电工(上)

　　马背电工（上）

　　字幕：2007年9月21日　天气：晴

　　　迎着晨曦，我们来到了辽宁省彰武县阿尔乡，这次我们要采访的人叫葛春，31年来，他每天要到沙漠中的村庄里去检修电路收缴电费，风吹雨淋不说，还会遭遇野兽袭击，这31年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不由得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阿尔乡地处科尔沁大沙地边缘，属于经济欠发达地区，在这里看不到泥土，

　　满地都是白沙，村子四周都是被沙漠包围着，葛春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当地人，20岁刚出头就干上电工。

　　葛春：那时候才挣多少钱？挣公分。一开始小队电工，挣公分一天挣10分，才7毛钱。要是不好开4、5毛钱还有呢，

　　从1972年开始，沙漠腹地里的村子都通了电，为此乡里要招收几名农村电工，当时葛春23岁，已经结婚，有两个工作让他选择，一个是当电工，一个是在加工厂给乡亲们加工米面，夫妻两个着实商量了一阵。

　　李国萍：那时候都生产队的时候，反正队长也说了，你包一个摊，两摊不让你包，当电工加工员就舍了，当加工员电工就舍了。后来我说，我说得了，当电工吧，电工也挺牛，比加工强，加工挺脏的，我不去还不中，以后有孩子之后，念书不正经念书，跟你加工，多埋汰。他说行，咱俩就选电工吧。就选电工。

　　在当地有一句俗语，叫腰别四两铁，到哪都是客，意思就是说，腰里挂着电工工具，走到哪家都是贵客，在亲戚朋友的眼里，葛春这回可有个风光体面的工作。

　　可一段时间后，妻子李国萍发现根本不是想象的那样，

　　李国萍：我们家是个电工，到哪我还好说，电工，那你家可老钱了。我说一分钱没有。到现在还欠人家钱呢，还一分钱没还呢。他收拾完是最难的，人家电工硬气的，收礼的，跑片跑好片，他跑的片都是不好的片，哪街不好跑哪街，我说我们家这电工就是这样，给我气得都没治没治的。我想跟人家说，他说用你说一个家庭妇女，就给我弄一边去了。

　　虽然妻子会有些牢骚，可葛春却干得很起劲儿，不管是电路检修还是修一些家用电器，葛春都是随叫随到，没有任何怨言。

　　葛春负责7个村子的电网，这7个村子是阿尔乡交通最不方便的，其中有两个村就在沙漠中间，像孤岛一样，离乡里虽然只有十多公里的路程，但却根本没有路，两个村100多户人家出出进进只能靠马车或者骑马。

　　在沙漠里有这么一个说法，叫人走一步退半步，车走白沙陷轱辘，当年架电线杆的时候，卡车误在沙漠里，前梁都拉断了才勉强弄出来，每天葛春不管是检修还是抄电表，只能走，一来一回光路上就是几个小时。

　　葛春只要接到报修电话，不管是白天晚上还是刮风下雪，他拿上工具就走，风吹雨淋不说，晚上的沙漠还容易迷路，有两次居然遇到狼，惊险万分，妻子眼看着丈夫每天这样辛苦，真是心疼。

　　李国萍：他一把亲戚，我一把亲戚来了，这葛春真挺难，一看他走可真难。我说那可不，真苦。　我说你看他上班，天天是送，回来就接他，一看他进屋，累得，真是。一进屋说咋整？

　　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想来想去，只有骑马才能快一点。

　　记者：一开始想骑马上班，是你先想的吧？

　　葛春：其实我也寻思了，我没说，我老伴就说了。

　　记者：你为啥没说？

　　葛春：我想个人也没钱，跟人家借去。我就不愿意跟人家借东西。亲戚也好，朋友也好，都是她借，我没去。

　　当时一匹马要一千多块钱，妻子李国萍开始到处跟亲戚们借钱。

　　李国萍：买马一骑，这可真的好。骑上收拾灯收拾电，几乎也就两多点，一个多点，要是忙一个多点就回来了。要是不忙，一多就得两多点，三多点这样的。好赖骑马回来不是痛快点。

　　从那以后，葛春成了马背上的电工，每天带着他的工具骑着马走在茫茫沙漠中，负责着600户乡亲的电网维护，不管是什么天气什么时间他总是随叫随到，乡亲都叫他葛师傅。

　　在31年的时间里，发生在葛师傅身上的故事太多了，有温情的，有让人落泪的，有人与人之间的故事也有人与马之间的故事。。。。

　　每天骑马去上班，听着好像挺浪漫的，其实要吃很多苦头，马买来没多久就遇到一次险情，一天，葛春接到了一个报修电话，带上工具骑上马葛师傅就上路了。

　　李国萍：那天有点风，刮大风，还有雨啥的。我送到大门口，我就赶紧回来，屋里还没收拾呢，孩子还得上学，我就上屋了。

　　葛春：就在家门口，也是驮着脚扣拉杆，没等走多远这个就毛了。

　　李国萍：不大一会儿，那屋姓陈的，他说大嫂大嫂不好了，我说咋的？他说大哥摔下来了。我说刚送完他，怎么摔了。我到外面一看摔伤了，就摔背过气了。我嗓门大我一喊，我说这可完了

　　葛春：那块正好是硬地，不是沙滩。记者：摔下来自己啥感觉？葛春：当时我就啥也不知道了。

　　李国萍：背过气就跟死人一样，招呼也不理。就给我急的，眼睛冒花，身上出虚汗。

　　乡亲们一起把葛春送到医院，好在没摔骨折，但医生让他最少住十天院，可是葛春在医院里躺了半天死活都要出院要去接着干活。

　　李国萍：他醒过来之后说不中，我还得上马家拆避雷器去。我说你都这样了，还拆避雷器呢？我说电工有好几个，找别人收拾。他说不行，我这片，他们谁也收拾不了，再说给我整乱套了，意思不中似的。他说你给我扶起来，我还得收拾避雷器去。我说你在这待两天吧，他说不行。大夫说，这人怎么那么强，都摔这样，还这样说。

　　葛春之所以这么坚持，因为他知道沙漠里人们对电的依赖。

　　葛春：农村家家都有自己泵，井都在屋里头。必须用这个泵使电抽水。要没有电，人都没有水吃，没有水喝。

　　在这沙漠里面，吃水都要用电泵从深井里往外抽，而其他电工又不熟悉路，为了不影响乡亲们的生活，葛春葛春愣是一天没耽误，他一边吃药打吊针一边行走在沙漠中。

　　就这样，葛春一天都不落的到沙漠中为乡亲们服务，就连父亲生重病他都没有时间陪护在床前，那天，他正在沙漠中一个村子里修水泵。

　　葛春：当时给水泵拆了，拆了又装，装了又洗，换线圈啥的。整个在那家耽误了有四五个小时。

　　这时候，葛春的老父亲眼看着不行了。

　　李国萍：我说你们赶紧还给打电话吧，不管怎么的，工作先放放，我说老人一辈子几回？就这一回。你说怎么也让他两眼闭上，让他放心了。

　　给葛春的电话打通了，但是，他离家太远了，一时三刻不可能赶回去，老父亲已经处于弥留之际。

　　李国萍：睁着眼睛就是不闭。两个眼睛睁着。人家姑娘和他儿子都在跟前，两姑爷都来，就缺大的，就缺他大儿子，他是个长子嘛。我一来我说爹，你是不是找你大儿子，完了就点点头，就说不来话来了。点点头，我就哭了，我说你大儿子这工作，你不也知道吗，赶不到家来，我说已经打电话了，他那边也着急，一哭，这帮人都哭了。

　　2个小时后，当葛春赶回来时，父亲已经离开了人间，看到葛春亲戚们和他翻了脸，埋怨他不孝顺。

　　李国萍：到晚上回来了。他一看说老人没了？没了，我说赶紧去吧。到那去，不管咋的，蹲着吧。农村不是有蹲着这个方法吗。那咋整，我说到那我给你说吧。男女之间理解你。我一说你弟妹也理解你。他就蹲前面了。

　　葛春：回来以后我就过去了，当时我就跪在灵前，我就给我父亲磕头我就哭了。我姐就埋怨我，说葛春你可真是，爹没以前不咽气，意思就是想看你一眼，你看你整这事，爹临走以前都没看着你一眼，这么着。

　　几年后，当母亲病逝的时候，葛春还是因为在维修电路没能见母亲最后一面，每当父母的祭日，葛春都会去父母的坟前添把土，他对父母的思念都深深埋在内心深处。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葛春走村串户，从没耽误过一家用电，大人小孩都认识他，辛劳的工作和认真的态度让他赢得了乡亲们的尊重。也吸引了一个人的注意。

　　阿尔乡的沙子是一种品质非常好的白沙，在国外销路很好，对于这里的砂矿来说，电工可非常重要，葛春当时还是合同工，每月的工资是420块钱，如果哪一年他被解除了合同，他还是农民，也没有退休金一类的保障，一天傍晚，矿主来到了葛春家。

　　李国萍：他来的时候我正好在家。我说你们砂矿给多少钱？他说多少钱，最低一千多块钱吧。我说给一千五吧。这是逗人家。一千块钱也中。你去，老葛就寻思，低头，我得看看，不行，得寻思寻思。

　　矿主走后，葛春寻思来寻思去，自己就做了决定。

　　　葛春：在你矿上还轻松，还自在，开得还多。就为你个人服务，我觉得从内心说，我离不开我那些用户。现在七个摊将近600户。这个地方，马家号打开始送电，没人来过。我一直打送电开始就管，别人没人来。

　　妻子这些年从没拉过葛春的后腿，可在这件事上她觉得葛春太固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