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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毒叫兵毒

  有一种毒叫兵毒

  前言

  兵毒,因电视剧《士兵突击》引发的大规模中毒现象。

  兵毒的发作始于2006年12月《士兵突击》在陕西电视台青春频道的首播,此后一年的时间里,在整个中国逐渐蔓延,甚至波及海外。

  兵毒让许多人开始重新审视纯粹与美好的内涵,电视剧中的军营被认为只是一个载体,创作者传达的其实是简单至极的设问——在日益忙碌的生活中,我们到底丢失了什么?

  这是中国电视剧较为罕见的引发社会全面反思的现象,借由互联网的传播,它的效应被迅速放大,裹挟成为席卷而来的兵毒狂流。

  兵毒来袭

  本刊记者/姜弘

  兵毒最初在剧组内部蔓延,每位演员都不同程度中了毒,在随后一年多的时间里,它袭击了万千电视观众

  张译是《士兵突击》中史今的扮演者,再有两个月就是这位自称“不像演员的演员”30岁的生日了。人说三十而立,张译今年29岁的生日恰逢阴历大年除夕,但在那个双喜的日子里,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因为《士兵突击》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此前,他是个需要到处自荐的无名演员;如今,他是受人瞩目的偶像 ——史今这个角色在28集的《士兵突击》里只出现了不到10集,却成为最受欢迎的角色。

  “歪打正着”中兵毒

  张译认为《士兵突击》的传播其实并没有那么奇特,他觉得只是互联网把这种效应放大了,张译还用自己曾经对电视剧《西游记》、《红楼梦》、《编辑部的故事》、《激情燃烧的岁月》的痴迷与之进行对照:“其实,那也是一种中毒,只不过那时候没有互联网的大肆传播,所以表现得没那么明显。”

  张译也把自己塑造史今这个角色的成功归咎于“歪打正着”,“换了谁演都会成功的,只不过让我赶上了。”

  在《士兵突击》剧组,“歪打正着”的不只是张译一个人,兰晓龙的电视剧本晃晃悠悠搁置了许多年,“歪打正着” 遇到了导演康洪雷,康洪雷和执行导演李义华“歪打正着”地把这些无名演员攒在了一起——难怪《士兵突击》毒性扩散开来之后,有人后怕,万一换了别人导、换了别人演,尽管还是这个剧本,但后果不堪设想。

  对于剧组成员而言,兵毒是一面双刃剑。张译和张国强(剧中连长高城扮演者)是剧中入戏较深的两位演员,他俩都经历了艰难的出戏体验。张译初看剧本时就感动得流泪了,这位在战友话剧团服役9年的老兵去云南拍戏的前一天向组织递交了转业报告,此后,便和剧中史今的生活形态同步起来——这部戏拍了三个月,杀青一场戏拍的正是史今复员前游览天安门,而此时,张译也刚好得到了其转业报告被批复的消息。至于张国强,在剧中对高城这一角色的诠释被认为几近完美。可直到现在,《士兵突击》在全国卫视已经播完第二轮了,他依然不敢完整地看上一遍全剧,他体内的兵毒似乎依然未能完全褪去。

  双刃剑的另一面是眩晕问题,这与剧中许三多完成333个绕杠后的眩晕有些相似。从来没有过那么多鲜花掌声扑面而来,兵毒有可能裹挟的虚荣毒性是否会在演员身上发作,一度成为各类兵毒中毒者最关心的问题。他们普遍担心这些不像演员的演员某天会和娱乐圈中的某些明星一样把自己架在“高高的骨灰上”。张译直言这也正是自己的担心,但同时,他对此也有十足的自信。令张译刻骨铭心的是十几年前奔赴内蒙古慰问演出的经历,他们十几人为只有两个战士的哨卡演出,那里荒无人烟,临走时,两位战士长时间行军礼,车已经开出很远了,天边隐隐约约的一条线上,两位战士依然伫立。张译把人们泛指的娱乐圈中的人分为三类,第一类是专门负责娱乐大众的,就是所谓明星;第二类是养家糊口的;第三类是把演艺当成事业的人。张译坦言自己是后两者的综合体。

  面对兵毒带来的眩晕,张国强直言不讳地说:“晕啊,确实晕!”不过,但凡有困惑他就找导演康洪雷,剧组里给康洪雷发短信最多的就是张国强。有一次,康导在短信里问他是否买了墨镜,戏谑的语气里有一丝警示。而张国强显然是那种与 “群众”打成一片的演员,他会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私人电话留给“突迷”,他组织的饭局会偶有“突迷”出现,在街上遇到 “突迷”突如其来的拥抱,张国强也不觉尴尬,还一个拥抱给“突迷”。

  兵毒来袭,镇定自若的是导演康洪雷。“他们晕很正常啊!不晕才不正常。晕一阵子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别老这么晕下去就行,下部戏就要开拍了,晕完了,赶紧回来好好做功课。”

  兵毒袭击万千“突迷”

  兵毒具备的非典型特征成为近年来中国电视剧引发的社会连锁反应中绝无仅有的范例。坊间普遍认为“无心插柳式的传播机理、病毒复制般的传播路径、堪与冰毒毒瘾媲美的毒性”是兵毒的三大特征。在“士兵突击贴吧”里,中毒、解毒、戒毒已成热门关键词。不同程度的兵毒中毒者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突迷”。

  兵毒来袭对于那些普通“突迷”的影响可谓千姿百态,贯穿整个2007年的兵毒从他们的肌体直入骨髓,显性发作渐渐深入灵魂。“士兵突击贴吧”里有一位十几岁的男孩子发帖说:本来,他一直在苦读英文,原本的人生目标是去哈佛、剑桥念书,看了《士兵突击》,他决定去参军。

  许多人的状态是猛醒,开始试图去寻找自己生活中至纯至美的人与事。“士兵突击贴吧”吧主“沧浪水01”列举了自己身边的人:“我身边就有史今这样的人,他是一位教师,对学生一片赤诚,就是史今般的赤子之心,因操劳过度,不幸英年早逝。他去世很久之后,他的学生仍然在怀念他。”而在更大范围内,各种各样的 “突迷”组织纷纷建立起来,他们先后组织了向贫困山区捐赠或建立希望小学的活动。

  书写近12万字感言

  “盛放”是一位生活在上海的四川女子的网名,她在第一遍看《士兵突击》时并没有中毒,但有些东西触动了她,于是,想把这些感触写出来。2007年6月3日晚上,“盛放”在“士兵突击贴吧”挖了一个大坑,还好,她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把这个坑填满了,这个题为“我看《士兵突击》之逐集评论”的大坑内含11.6 万多个汉字,其中剧评8.8万字,几乎是一帧一帧分析了这部电视剧的每个细节,技术的、表演的、剧情的,畅快游走于个人精神世界,直抒胸臆,酣畅淋漓,因此赢得了贴吧内罕见的单贴23万的点击率。

  “我是在写逐集评论时才中的毒。”“盛放”的兵毒中毒症状绝无仅有,她创造了一个纪录——在短暂的中国电视剧历史中,尚无观众为一部电视剧写下如此长度的剧评的记载。尽管她反复向记者强调,她不是什么专业人士,写的那些文字根本谈不上什么剧评,可实际上,蔚为壮观的逐集评论不仅在网上引发了追看热潮,在《士兵突击》剧组内部,也引来了一片唏嘘——导演康洪雷、编剧兰晓龙、演员张译等许多人都看了这篇长文,并深表赞许。

  “盛放”说自己在《士兵突击》里看到了纯粹、美好的东西,她相信这些东西在生活中真实存在着。7年前,她从四川迁居上海,做了几年传媒工作后,过起了相夫教子的生活。“盛放”带着爽朗的笑声说:“我一直过着白痴一般的幸福生活,《士兵突击》让我开始思考一些事情。”她说她十分喜欢几年前《南方周末》的新年献词:让无力者有力,让悲伤者前行。

  2007年7月,《士兵突击》剧组在云南组织活动,消息在贴吧里传出后,“盛放”给时任吧主的张译发小纸条说自己想去看看,张译用简短的文字表示了不赞同。但“盛放”还是买了张机票飞了过去,她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了几天。“就像是吃了一桌子好菜,我想向厨师鞠躬致敬。”“盛放”给自己的云南之行做了如是注解。

  11月9日,“盛放”乘火车奔赴拉萨,一个从未去过西藏的女子,在这样一个季节选择去拉萨,引起了记者的好奇,对此,“盛放”说:“想去就去了,没什么原因。听说西藏已经大雪封山了,我也只能在拉萨转转,没有任何行程规划,想回来时就回来。”

  “我可以为高城倾其所有”

  兵毒男中毒者在庞大的人群中不在少数,他们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剧中士兵那样的人。

  与“盛放”同为四川人的“心远”目前是汕头大学化学专业的研究生。8月,“心远”从师兄的电脑里发现了《士兵突击》,用FTP拖了过来。他说自己的中毒特征比较简单,就是反复听剧中的配乐、把剧中的精彩台词敲进电脑传到网上。因为整理音乐和台词,他把《士兵突击》看了10遍。“心远”最喜欢的角色是许三多、成才和吴哲,他认为这三个角色包含了男人成长的阶段的许多要素。“一直以来,我并不知道成长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有些事情可能是忽然就会明白的。现在想来,男人的成长就是责任与担当吧。”

  对于部分传媒对《士兵突击》的“阳刚”解读,“心远”有自己的看法:“那太肤浅了,这部剧如果仅仅停留在这个层面上,怎么会引起这么大的社会反响。况且,所谓男人的阳刚不仅是五大三粗或义气血性。我更认同编剧兰晓龙的说法,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比阳刚重要的是理性、智慧、宽容、幽默。

  “心远”出生于1983年,他喜欢拥有较为独立的空间,在生活中坚持“不要让负面情绪控制你自己。”大学毕业后,他曾在宁波工作过一年,同时准备考研。心远说,兵毒的中毒体验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他对军人题材的影视作品并无偏好,记忆中印象较为深刻的是《大阅兵》和《弹道无痕》。《士兵突击》让他更坚定了自己“追求内心完善”的想法。

  与80后“心远”不同的是,石丰一已是人届中年,目前在天津一家军工单位工作,和剧中高城的扮演者张国强同为佳木斯人,生活里也是个典型的东北人。同事向石丰一推荐了《士兵突击》,看完之后,这位已经为人父的东北汉子说了一句:“我可以为高城这样的人倾其所有!”

  “你”时代的兵毒传播

  本刊记者/姜弘

  兵毒的传播印证了美国《时代》周刊2006年末推出年度风云人物时的预言:“我们不单在看,也在参与和创造,疯狂并热切地。”

  一直以来,Google的死党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对百度的嘲讽。显然,百度首页的结构太像Google了,而百度逢年过节更换首页logo的“习俗”更被认为是直接源自Google。

  突击日:抢滩百度

  11月7日,不是任何节日的平常一日。傍晚7时许,百度首页logo毫无征兆地变成了一个背着背包的小人儿。在一家日本唱片公司担任制作部经理的杜若飞当晚告诉记者:“开始我真没看出来那是谁,我以为是哪个英雄人物呢,点进去才发现,竟然是许三多!”此前一周,杜若飞刚刚在制作专辑的间隙见缝插针看完了《士兵突击》。杜若飞是来自新疆的小伙子,他并未出现兵毒中毒的明显症状。但他还是被其中一场戏击中了——剧中刚刚加入钢七连的马小帅在演习中目标暴露,拒绝连长高城袒护,拉响求救弹,高呼:“别以为我来七连没几天,就长不出七连的骨头!”黄色烟雾冲天而去??杜若飞说他在那一刹那终于崩溃了。

  百度首页logo变成许三多后短短几分钟,“士兵突击贴吧”中的即时报道就跟了上来。“突迷”们被这部小范围私下传播的电视剧终于赢得大范围认可感到欢欣鼓舞,他们把这天定为自己的节日——“突击日”,大有诺曼底登陆日“D- Day”的意味深长。

  与许多人的第一反应如出一辙,杜若飞在确认百度首页logo变成许三多之后,一度认为是百度被“突迷”黑了。许三多成了“百度月度人物”第一人,杜若飞认为尽管专题内容乏善可陈,但这也正是互联网巨大能量的一次集中爆发。百度相关负责人次日表示:“像许三多这样,身上有一种被认可、被大众喜欢的优秀品质的普通人,或许更能代表一个时代的风尚标志。”曾供职于SOHO中国推广部的舒馨亿对记者说:“许三多上百度首页的意义对于百度远比《士兵突击》要大得多,这是百度一次相当有脑子的推广。”

  《士兵突击》的D-Day,其意义并未止于百度首页logo上背着包的许三多。就在当晚7时许百度更换log o的同时,90余位 “突迷”身穿统一的迷彩服出现在中央电视台《艺术人生》在北京西山八大处的录制现场,他们正在与《士兵突击》剧组成员一起候场,等待“《艺术人生》士兵突击特辑”的录制。录制工作直到8日凌晨1∶30左右才结束,此间,“士兵突击贴吧”变成了一个小型通讯社——“突迷”们在现场用短信向贴吧发来报道,回家后,他们纷纷自发上传《艺术人生》录制现场的报道,图文并茂,视频、音频,一应俱全。

  这样的场景不由令人想起2006年末,美国《时代》周刊把互联网时代的“你”评选为当年的年度风云人物,在那一期的发刊词中,有这样一句话:“我们不单在看,也在参与和创造,疯狂并热切地。”

  用这句话来形容“士兵突击贴吧”走过的一年多的历程,再贴切不过了。截至2007年11月15日凌晨1时,“ 士兵突击贴吧”共有主题29906个,帖子1642219篇,会员7050名。而在11月7日的百度月度人物的专题中,有相当一部分素材正是取材自“士兵突击贴吧”,吧里的“突迷”自豪地说:“许三多成为百度月度人物第一人,贴吧功不可没。”

  “士兵突击”,你是谁?

  “士兵突击贴吧”中的第一个“你”网名叫“士兵突击”,2006年4月这位叫“士兵突击”的“网友”建立这个贴吧,在贴吧里发布《士兵突击》剧组的拍摄秘闻。那时候,《士兵突击》正在云南昆明拍摄,拍摄闲暇,剧组工作人员、演员在上网时发现了这个去处,开始在贴吧里灌水。那时,贴吧显得既清净而又热闹—— 清净是因为剧还在拍摄,鲜有人知道这个贴吧。因此吧内的网友大都是剧组内部人员;热闹是因为剧组人员先后加入进来,在上面插科打诨,百无禁忌、不亦乐乎。《士兵突击》编剧兰晓龙曾经一度是这个贴吧的常客,这个懒人甚至懒得注册,其IP地址中的“249”被众人封为其网名,249于是成了兰晓龙的代号。 249与那个叫“士兵突击”的神秘人物经常在贴吧里对骂。用 “士兵突击”后来的话说,“我也就是在网上和他闹,现实里,249一说话,我就绝对啥也不说了。他太睿智了,我跟不上他的速度。”

  这位“士兵突击”果然神秘,剧组里的人都很纳闷:“这人是谁啊,怎么剧组里芝麻大的小事都能让他明察秋毫般发到贴吧里去呢?”很快,目标被锁定在剧组内部人员身上。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士兵突击”在MSN上终于招架不住了,向249坦白交代了。

  “士兵突击”正是张译,剧中班长史今的扮演者。

  一天回了700封信

  张译告诉记者:“我是偶然知道百度有贴吧这个功能的,然后就在2006年4月建了士兵突击贴吧。”但那时的张译根本无法预料,他这个无心插柳的偶然行为后来竟然成了互联网的一个奇迹——“士兵突击贴吧”不仅成为网上《士兵突击》最大的宣传口岸,而且创造了演员与观众在贴吧里打成一片的和谐格局。

  但那时,亲手建立这个贴吧的张译竟然不知道自己还可以申请吧主。贴吧建立后的某天,张译忽然发现一位叫“艺冰 ”的网友出现在页面右上角,赫然成了吧主,他急了:“不行,我建的贴吧,我得做吧主。”于是,“士兵突击”和“艺冰” 开始联合担任吧主,这个贴吧的黄金时代由此开启。

  “艺冰”是一位就读于四川某艺术院校声乐专业的大学生。几年前,她成为战友话剧团的观众,与“战友”的部分演员保持着书信往来。听说一部叫《士兵突击》的电视剧开拍了,其中有“战友”的演员参与,她就上网搜索,闯进了贴吧,并第一时间申请成为吧主。2006年7月,《士兵突击》转战成都拍摄,“艺冰”前往探班,两位吧主第一次见面,那时候,“艺冰”还蒙在鼓里,不知道张译就是那位和她联合担任吧主的“士兵突击”。

  此后的近一年的时间里,作为吧主,张译每天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进贴吧,只要没有他的戏,就每天十几小时泡在贴吧里,删除垃圾贴,给好贴加精,回复网友留言或邮件。2006年12月,《士兵突击》在陕西首播,大批“突迷”涌进贴吧,张译开始在更多观众面前现形,许多偶然到贴吧里的观众十分错愕,这个贴吧的吧主竟然就是剧中的班长史今!

  到2007年7月,贴吧人数与日俱增,吧里的留言越来越多、越来越长,许多人把张译当成了史今,向他倾诉生活里的遭遇,张译说自己会认真看这些留言,而且,他从不用空泛的套话敷衍别人。最繁忙时,他曾经一天回复了700封邮件或留言。如此,两位吧主终于有些招架不住了,加之意识到自己管理论坛的思维已经老化,便同时想到了辞职。经过仔细考虑,张译郑重地和康洪雷与兰晓龙进行了沟通。之后,发布了十分正式的《述职报告》与《辞职报告》。一个月后,“艺冰 ”也离开了吧主的岗位。

  两位前任吧主慎重选择北京的“茱萸儿”、山东的“草色蜻蜓”和江苏的“沧浪水01”为新任吧主。

  闪亮的小绿人

  “吧里面的网友以为我们和剧组或演员很熟,其实,我们和他们几乎没任何联系。”谈起“士兵突击贴吧”的日常管理,三位现任吧主显得有些委屈。人数的日益增多自然也惹来了许多争端,删贴与否,常常引来争议甚至谩骂,贴吧的数次风波让他们有时不免感觉心力憔悴。但他们也经常用《士兵突击》中的台词鼓励自己: “日子就是问题叠着问题。”

  当然,对于几位吧主而言,快乐终究是大于茫然的。他们的原动力是《士兵突击》动人魂魄的魔力。“喜欢《士兵突击》的人彼此有着一种天然的信任感。”“沧浪水01”是现任吧主中年岁最大的,她与“茱萸儿”、“草色蜻蜓”配合默契,杜绝了其他贴吧里常见的江湖混战,张译对他们的工作也给予了高度评价。

  如今,贴吧里的帖子大致分为几类:发布有关《士兵突击》的各类活动消息的、转载媒体报道的、描述观后感的、讨论军事问题的、诉说中毒症状的、恳求解毒秘方的、解析《士兵突击》的、写续集和前传的、挑穿帮镜头的、发布网友自制视频链接的,当然,还有女孩子发出的形形色色的花痴贴。对于花痴贴,三位吧主显得有些无可奈何,但他们原则上也不会删除这类帖子。

  事实上,“士兵突击贴吧”最大的亮点在于剧组人员与网友的互动,早期的贴吧根本就是剧组人员的乐园,贴吧里的新人常常面对那时的旧贴捶胸顿足,除去导演康洪雷,剧组大部分演职人员都曾“混迹”贴吧,直到今天,贴吧的置顶贴中有一贴就是指南性的《士兵突击管理条例》,里面就有演职人员与他们网名的对照表。如今,剧组人员因工作繁忙来贴吧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但一旦他们账号上的小绿人闪亮起来,就会引起吧内的一片骚动。

  不可复制的传奇

  担任“士兵突击贴吧”吧主仅有几个月的“沧浪水01”对这个贴吧的传奇性颇有感触。“《士兵突击》本身就是一个传奇,而它的贴吧则是互联网上的另一个传奇。”“沧浪水01”说,贴吧里的许多故事可能需要多年以后才能拿出来说,她有一个心愿,希望能把“士兵突击贴吧”里的精彩文字出成书。对许多人而言,那将是一份沉甸甸的纪念。

  几乎每一部影视剧都有自己的贴吧,但“士兵突击贴吧”的独特性是毋庸置疑的,这不仅缘于迅速增长的流量,更重要的是,它为喜欢《士兵突击》的人找到了一个温暖的家园,这里的人永远都会记得,2007年,他们曾经遭遇《士兵突击》,他们曾因《士兵突击》在这里相遇,他们曾度过了难忘的一年。

  而张译则认为:“它是不可复制的。”贴吧始于无心插柳,一旦有任何动机与企图,它的传奇性也就荡然无存了。康导的下一部戏是《我的团长我的团》,由《士兵突击》原班人马出演,张译告诉记者:“这部戏的贴吧已经建好了,但我绝对不会再担任吧主了。”

  《士兵突击》的D-Day带来的集体狂欢已经落下帷幕,对于“士兵突击贴吧”的未来,三位吧主给出了几乎同样的答案——它的衰落是注定的,因为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士兵突击贴吧”里的“突迷”喜欢把自己当成列兵,第5000个会员诞生的那天,贴吧变成了剧中的钢七连,大家一起欢迎第5000个列兵的到来,钢七连新兵入连仪式的场景在吧内得到了再现,钢七连的连歌不绝如缕:一声霹雳一把剑,一群猛虎钢七连;钢铁的意志钢铁汉,铁血卫国保家园。杀声吓破敌人胆,百战百胜美名传。攻必克,守必坚,踏敌尸骨唱凯旋。

  “大毒枭”康洪雷

  本刊记者/姜弘 余楠 特约记者/张晓黎

  “一块石头砸我八下也没关系,砸吧,我就是不挪脚!”

  内蒙人康洪雷在1982年3月5日那天闯了一个大祸。那天,是学习雷锋日,他却把包头市地方上的一位书记的儿子打了,差点为此进了监狱。父母和姐姐急疯了,想尽了办法,康洪雷逃过了这一劫。在那之前,他曾打遍包头无敌手,从十字路口打到家属院,所向披靡。从那以后,他变了。

  《士兵突击》剧组的演员们对他的印象与当年那个街头古惑仔的形象完全不同:“康导从来不会在现场和演员发火,如果他生气,他会想办法自己宣泄,但他绝不会冲着演员发火。”这是演员们对康洪雷的一致评价。

  康洪雷是在1978年和戏剧结缘的,那一年,位于包头的内蒙古话剧团演出《蔡文姬》,勾起了康洪雷的兴趣,恰逢内蒙古艺校话剧专业在包头招生,他报了名,过五关、斩六将,无心插柳,顺利过关。康洪雷清楚地记得考试时表演的小品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生活场景——那时候一到夏天,康洪雷喜欢中午出去游泳,父亲担心他出事,干脆在午睡时攥住他的手。他经常趁父亲熟睡,轻轻腾出自己的手,悄悄溜出来。游泳归来,迎接他的自然是一顿暴打。也许是这印象太深刻了,考试时他惟妙惟肖的表演赢得了考官的赞许。

  观众初识康洪雷是那部火遍中国的电视剧《激情燃烧的岁月》,那是康洪雷执导的第一部戏,此前,他做了15年的副导演。这在许多人眼中几近一个传奇,15 年,耐得住寂寞的康洪雷练就了挑选演员的独特眼光,《士兵突击》正是他这种独特眼光的一次验证——许多观众感叹,这些演员选得太合适了。16岁就与康洪雷结成死党的李义华同样功不可没,李义华人称四哥,是康洪雷长久以来的最佳拍档。

  15年的副导演生涯,康洪雷赢得的赞誉不比如今少。很多导演在杀青后,都会向康洪雷由衷致谢,片场的琐事在康洪雷的打理下有条不紊、秩序井然。有一年,康洪雷为一部制作成本不高的古装戏担任副导演,剧中有一场戏在江边拍摄,由于江边的炮台上,火药放置过多,点燃后,大炮落入江中。时值冬日,江水冰凉,康洪雷压根没任何犹豫,跳进江中,试图抢救那门大炮。“当然,最后是大炮救了我。”康洪雷大笑着说。

  康洪雷是今日影视圈罕见的在京依然租房住的大导演,他现在依然隶属于内蒙古电视台,1985年借调进入内蒙古电视台后8年才得以转正,一直待到今天。那8 年中的4年,康洪雷甚至连工资也没有,父亲询问时,他只得佯装平安无事。事实上,那8年,他一不求人,二不借钱,硬是活生生挺了过来。电视台技术区的门卫对进出人员严查证件,康洪雷没有,他为此考下了电视剪辑证书,从而拿到了可以自由出入技术区的证件。他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我不是为了什么表现自己,不是,我就是喜欢干活。我那时候想,我就是卖馄饨也要在电视台门口摆摊卖!”康洪雷这样描述当年自己的心态。“一块石头砸我八下也没关系,砸吧,我就是不挪脚!”

  就是凭着这股子劲儿,康洪雷一路成为国家二级导演、国家一级导演。

  康洪雷对内蒙古有着浓厚的感情。他向记者讲述了他在成吉思汗陵见到的守墓人。“四代人,一直就在那里守墓,你在他们脸上看不到任何焦虑,长明灯400年没有灭过。”

  《士兵突击》剧组的演员们管康洪雷叫“康师傅”,这个“康师傅”在片场有时会像个大孩子,和演员们一起胡闹;有时则会把自己的头埋进监视器的黑布里,放声痛哭。

  一直以来,康洪雷有个心愿,希望曾经当兵的父亲能给自己夹菜,他把这个愿望放在《激情燃烧的岁月》中实现了。 1995年,康洪雷结识导演张纪中,他们合作多年,由此,张纪中成为他生命中的贵人。在《激情燃烧的岁月》无人问津的时候,十分看好这个题材的张纪中四处奔走,与许多投资商接触,给投资商开出的条件就是,这部戏必须由一个叫康洪雷的人来导。

  康洪雷有一个信条:日子,不快乐也是过,快乐也是过,那就不如让自己快乐一些。你很难相信这个内蒙大汉做得一手好菜,没戏拍的时候,经常提着菜篮子买菜,给一家人做饭。

  对于《士兵突击》引发的兵毒效应,这位堪称“大毒枭”的兵毒制造者显得有些淡然。他说:“对我来说,最大的认可是编剧的认可,电视剧是编剧的艺术,我们做导演的,不给编剧的本子降分,就已经是最大的成就了。”

  而《士兵突击》的编剧兰晓龙曾这样描述剧本落到康洪雷手中之后的心态。“当时知道康洪雷担任导演,我心里的期待值是60分。拍完之后,我的打分已经高于100分了。”

  在康洪雷的工作室里,贴满了未来几年的工作计划。提及《士兵突击》中的纯粹与美好,康洪雷说:“今天,看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的优点反而是需要些能力的。”

  张译,属马,好人

  本刊记者/姜弘 特约记者/张晓黎

  史今一脸憨笑,温暖中国,而现实生活中的张译也曾是一位军人,天性却更趋向于自由、解放

  瑞典有一位儿童文学作家叫林格伦,她的《小飞人卡尔松》在中国有很多读者,张译就是其中一位。卡尔松是个捣蛋鬼,是恶作剧方面的天才,搞起怪来总是信手拈来,完全不需要任何计划。

  “一肚子坏水”

  张译就是《士兵突击》剧组里的卡尔松。剧中,班长史今一脸憨笑、温暖中国,可现实世界里的张译却总是“一肚子坏水”。

  2007年9月25日,中秋节。“士兵突击贴吧”内出现了老吧主张译的一则帖子,那是在新吧主草色蜻蜓等人“ 胁迫”下向“突迷”问候节日的帖子:蜻蜓,我小的时候确实是抓过无数——很多人都这样。后来长了些许学问,知道是益虫了,也就尽量欣赏之。但如今,这个物种威胁我说:如果不祝大家节日快乐,她就会伙同茱萸儿、沧浪,要么把这里水暴了,要么把所有帖子删除了,我这才意识到当初推举她来做吧主是多么的“英明”,对于退休的领导,毫无尊重可言,人走茶凉呀!但人老是无力抗拒的,我在唯唯诺诺之时,很想把这虫子烧成灰,以水和之,成墨,在墙上写:办证发票云云??

  翻看贴吧内仅存的张译旧贴,尽是如此这般的“没正形”。

  《士兵突击》拍摄期间,他一手策划的悬挂康洪雷内裤事件一直在剧组内外广为流传。提及这件事,剧中连长高城的扮演者张国强用和连长一模一样的语气说到:“张译这小子,蔫坏!”

  如此这般的性格特征与铁骨柔情的史今实在对不上号。

  “我不是史今”

  “我不是史今,史今可以因为对一个陌生人的承诺而牺牲自己,我做不到!”张译坦诚地说。“突迷”们,尤其是喜欢史今的女“突迷”为区分史今和张译费尽了周折。曾经一度,许多女“突迷”执著地在史今和张译之间画上了等号。

  席卷而来的肆意兵毒,史今这个角色的毒性乃重要毒素源头。追根溯源,张译功不可没或罪大恶极。事实上,“突迷 ”把史今和张译搞混是对他角色塑造的最大肯定——他不是在“演”史今,他的魂魄与史今接了轨。

  9年兵龄,复员一年多,到现在,张译依然是个拧种——身体里的叛逆基因貌似被军营的铁律打了个落花流水,可实际上,叛逆是他身体里的种子,不时滋长,偶尔溜出来作怪——连续两年考广播学院,成绩不俗,却阴差阳错未能如愿,他硬是一根筋拒绝选择任何其他志愿;进部队后,违反纪律在队里谈恋爱;领导希望他从事文秘工作,他却说:“那还不如让我去死!”来自哈尔滨、身为东北人,却曾经一度坚决不说东北话,对一些东北人的所谓假仗义、混、爱面子深恶痛绝;说话太直,从来不怕得罪人,问他为何不婉转些,他呵呵一笑:“那样不舒服啊!”

  “山东家”、“关里家”

  几年前,张译参演一部戏,怎么也找不到感觉,导演问他能不能用东北话演,他一试,果然淋漓尽致。

  于是,他开始留意哈尔滨的美,苏联风格的街道建筑、街旁老树的年轮,他发现,这一切原来很有味道。

  张译认为自己是移民的后代,山东是他的根。2006年9月底,他回山东寻根,在墙基已经破败、院子已经荒凉的祖屋前,他磕了三个头。

  张译在博客中详细记录了这次寻根之旅,文中特别提到了闯关东的山东人心中永远的“山东家”和“关里家”。张译说,那是辽东半岛几世几辈流民的根。“我要找的,也就是这个根,有了它,心里或许能清静些。”提到那次寻根之旅,张译的眼神里透着一股温暖。

  “山东家”和“关里家”是张译心底浓的化不开的结。那次寻根路途中,距离老家近了,他的手心渗出了汗。张译说,20几年前去过的那个村庄一直是他梦的源头。

  也正是因为这份浓郁的乡愁,张译对阿富汗裔美国作家卡勒德·胡赛尼的《追风筝的人》感慨颇多——我们每个人都是追风筝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风筝的落点。

  迷恋声音的人

  从小,张译就喜欢沉入《聊斋》、《红楼梦》、《西游记》之中,他也十分喜欢王尔德童话、格林童话。“你看,都是虚幻的梦境。”他笑着说。

  祖籍山东,身为东北人,张译却对江南文化情有独钟,喜欢宋词、元曲,热爱江南的建筑。他对中国古代服饰也颇有兴趣。

  张译对声音充满迷恋,他本来的梦想是做一位新闻播音员,广播梦破碎之后,才考进了话剧团。现在,你可以不时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广播剧或小说连播中听到他充满磁性的声音。

  张译精神世界的另外一个声音载体是民歌,他喜欢民歌中那种原始的韵味,他还为话剧《向上走,向下走》配唱了陕北民歌《山丹丹》,一声嘶吼、中气十足。“不过,我很怕在卡拉OK里唱歌,在录音棚里对着话筒没问题,但在卡拉OK里,我唱不出来。”

  张译怕的不只是卡拉OK,他说自己怕见陌生人,有自闭倾向,做演员这么多年,几乎没和投资商打过交道。“实话说,在部队时面对领导,我哪里做得到不卑不亢啊,特别紧张。连接电话都是,谈工作没问题,如果不是谈工作,有时我都会一手心的汗。”

  “你张译演戏,就是一个死!”

  离开战友话剧团之后,张译成了一位自由演员,目前正在和一家影视经纪公司商谈签约问题。

  一直以来,演员张译的表演得不到认可,有领导曾经断言:“你张译演戏,就是一个死!”他说自己的自卑感一直像个沉重的包袱压在心上,直到遇到导演康洪雷。

  尽管已经脱下军装,但张译认为9年的部队生活是他生命中的一笔财富。“一个男孩在成为男人之前,如果能在部队待上几年,应该是挺幸运的。”他说自己现在依然能在几分钟之内把一个普通的破包打成豆腐块;两米高的墙,有一定距离的助跑,他就能一跃而过。当然,部队给他的不只是这些,他的性格中依然有着抹不去的军人色彩。

  张译的父母是教师,小时候家境不算好。他不是独生子女,有一个姐姐。“我从小接受的教育是凡事多替别人考虑,我们家里考虑问题,主语中一定没有我。”如今,父母已经年届七旬,张译说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把家人照顾好,让他们过上好的生活。

  骨子里,张译向往卡尔松式的天性解放。小时候,家中墙壁的下半截刷上了油漆,他常在上面胡乱涂抹,张译十分庆幸父母对此没有任何管束。6岁时,张译曾与家人乘轮船外出,他记得自己曾在船舱的墙壁上涂抹了这样一句话:“张译,属马,6岁,好人。”

  戏痴张国强

  本刊记者/姜弘 余楠 特约记者/张晓黎

  为了演戏,他可以发疯,可以不要命,他是《士兵突击》剧组中中毒较为严重的,到现在,他都不敢看全这部自己投入太多精力的戏

  “上身了,附体了。”张国强用这六个字形容自己扮演《士兵突击》中高城这个角色前后的体验。

  被导演康洪雷戏称从“县剧团”来的张国强进组时却完全找不到感觉,“整个人是懵的,连剧本也看不进去。”开机前,康洪雷和他长谈了一次,几句话让他茅塞顿开。如今,让张国强“耿耿于怀”的是,几场眼泪横飞的戏在剪辑时被无情地剪掉了。“那段日子,我已经不是我自己了,我就是高城,整个人连神都变了,就是附体了,特别压抑。”张国强对自己拍摄《士兵突击》的经历记忆犹新。

  张国强所在的“县剧团”是黑龙江佳木斯话剧团,他是在高中毕业后考进这个团的。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的团长是他的师傅,一心扎回佳木斯想做点事业。于是,上海戏剧学院成了张国强心中的梦。他希望将来自己还能有机会圆这个梦。“在剧团里,我演了许多年小角色,甲乙丙丁之类的,站在舞台一角,指着前面说,‘他在那儿’,然后就下台了??就是这类角色。现在想来,那是一种积累。”张国强说。

  生于1969年的张国强从小在戏院里长大。出身于戏曲世家,外公是评剧界的腕儿,母亲是名角,父亲也是戏曲演员。上世纪70年代,他经常去戏院里看父母演戏,令他难忘的是母亲对戏曲的痴迷。“每次演出前,她都会先把剧院的地扫干净,然后再去化妆。我开始以为是她工作积极的表现,后来才慢慢悟出她对戏曲的热爱有多深。”从小到大,张国强一直在戏曲的环境里耳濡目染。“父母天天在家里放戏曲唱片,不想听都不行,听着听着也就会了。”如今,张国强父母的电视机锁定在央视戏曲频道上,有时,和父母吃饭时聊起过去的事,有一次,张国强对父母说:“你们俩演的戏,我更喜欢看我妈妈的戏。”谈及自己所受的影响,张国强说:“我像我妈妈,血液里流淌着他们身上创作的细胞,就像高城身上流淌着军人的血液。”

  张国强从父母那里继承下来的创作细胞让他在拍戏时十分投入。他曾经为塑造南方毒贩形象想通过手术把腮部做瘦, 在众人反复劝说下才勉强作罢;他曾在拍戏中被打到断了手指头;他也曾为了拍戏把自己饿得像个吊死鬼,照着镜子看着自己不堪的样子,他反而特别兴奋,自言自语道:“终于像个死人了!”张国强说自己现在十分想赶紧忘掉《士兵突击》,从高城这个角色中摆脱出来。

  在即将开拍的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中,编剧兰晓龙给张国强安排了一个“高难度动作”,他要在剧中把京剧、评剧、二人转、黄梅戏、越剧、花鼓戏等多门戏曲串在一起表演。

  兵毒分析报告

  毒源是自由

  张晓黎

  《士兵突击》重新诠释了心灵自由的源头,军营生活中的束缚管制只是假象

  《士兵突击》第18集中,原钢七连连长、后来的师侦营副营长高城正配合老A进行选拔赛的巡视,之后,发现了隐蔽失败的马小帅。马小帅是钢七连的第5000 名士兵,也是最后一名,他的入连仪式几乎是和钢七连的解散绑在一起的。所以,那一刻,本应带着马小帅回俘虏营的高城起了护犊之心,命令马小帅继续隐蔽。面对执意放水的高城驾车而去,马小帅几乎在嘶吼:“别以为我来七连没几天,就长不出七连的骨头!”然后,拉开求救弹,黄色烟雾向天而去。

  不抛弃,不放弃,是钢七连的精神。马小帅终于有机会让自己的连长看到:我明白这六个字的深意。“我输了,可我认了”。没有骨头里的赤诚,怎么做出这样的选择?马小帅选择放弃的那一刻,几乎可以让我们触摸到另一种气息:自由,近乎放纵的自由。跟着高城回俘虏营的马小帅肯定坦荡而幸福,因为他和自由携手而归。

  自由有时会被解读为一种无约束的现实形态,比如,奔袭在摇滚音乐节上的人群可能就是为追寻这种自由而去,那一刻,是脱壳去伪的时刻,而那样的形态最高程度也不过是自在,奔袭后,一切照旧。可怕的是,我们把那短暂的自在当作了自由之本。

  《士兵突击》重新诠释了心灵自由的源头。自由,是生命每一刻热力燃烧所带来的欢畅感受,它本该扎根生活,朝夕相伴。“天下大得很,选择也多得很”—高城对许三多吼出的这句话其实是对我们有些玩世的自由态度的一种击打:心底不宽,天下原本处处都是逼仄的,即使身处天涯海角,脚步也无法轻快。每走出一步都只是逃离和回避,试图摆脱不快乐,却发现天下再大,也无法包容这份不快乐。

  《士兵突击》的军营生活中的束缚管制只是假象,在这里,对于自己命运的恳切和坚持,几乎成为一种权利,明确彻底,没有妥协。在这个走不出去的军营大院里,自由的滋味涂抹得四野皆欢。活着,火热地活着,含量纯粹,真实烧灼,这样的沸腾,几乎成为现代社会里绝迹的风景,原始、朴拙,却不再被尊崇。

  《士兵突击》近乎执拗地挖掘着生命最古老的尊严,用喷张的气质、入血入骨的烧灼感,书写温暖与苍凉。一切明晰可辨,保有尊严,才有明澈情怀,欢畅的自由才能进入心灵。当生命变得纯粹,这份纯粹甚至因为如此久违而变得悲壮。

  我们的痛楚,也就来自于生命所能承载的最大限度的真实和热度、自由的温度。

  坚韧与深情

  张晓黎

  情,脆生无痕,深邃无形;生,脆洁入骨,利落光明。这便是士兵的精神

  《士兵突击》第一集,成才对负责征兵、前来家访的史今壮怀激烈地朗诵:“从小,我就有一个伟大的理想……”

  真是可笑的一幕,成才浮夸的优越感显露无遗,史今露出一抹苦笑。但是,这一幕太熟悉了。小时候,我们谁没这样朗诵过?理想,从来都被加上伟大的定语,从那时起,它仿佛就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跟现实拉开了距离。直到今天,我们还在吟唱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这种看不见、够不着的虚茫几乎让人失去了力气。

  所以,当《士兵突击》把一份做人的理想沉甸甸、实实在在地摆在我们面前,才发现,理想如果被挂在旗杆上,最终不过是风干的几缕丝带。它原本就是如影随形的情怀与生活,没了它,生活哪有魂魄可言?选择怎样的生活姿态,其实便是选择了怎样的做人理想。当我们不再将做人的理想挂在旗杆上遥望,会发现原本,理想与现实的所谓距离只是我们制造的假象。

  许三多有句至理名言:有意义,就是好好活,好好活,就是做很多很多有意义的事。这应该就是许三多的理想。许三多就不干那种把理想挂在旗杆上让风吹的事儿。他的理想跟他朝夕相伴,从不远大和伟大。一个每天都在实现自己理想的人,怎么会不快乐,不踏实,不知足,不强韧?所以,特种大队老A的队长袁朗器重许三多,许三多静得近乎痴傻的品性符合老A 的生存哲学:“没有功德圆满,没有一步登天,就得藏着掖着。”

  而钢七连,更是一个把摧枯拉朽的梦想当作日子来过的地方。带着骨血里的激荡,甚至骨血也在发出声响,嗷嗷叫着前行。血性血骨里带着几近陌生的高贵。钢七连的生存方式干脆纯洁,生命已经不是外在形态,不抛弃不放弃早化为钢水融入血液。

  青草所以坚韧,只因根是活的。把理想从旗杆上摘下来,做活人的根基,自然会坚韧有力。

  在那个把梦想当日子过的钢七连,日子也都成了梦想。暖暖的,充满顽皮的,肆意的,甚至是骄纵的亲切气息,习习渗透整个兵营,温暖厚重,即便是轻轻走在路上,闲言碎语,那份不经意的自由自在也清晰可辨。

  伍六一跟高城在练武场上得瑟胡闹,让人看着那么开心,又那么羡慕。如果说,把彼此的暧昧俗气显摆在人前是一种虚荣的幸福,那一刻,这样的得瑟真是欢快。哪怕就为了显摆,也值得摆在那儿,让人热望。望着他们的赤诚相见,热血交融,一片荣光。这一切实在让人知足。

  钢七连、老A,除了心手相传的精神与旗帜,每个人,都会特别知足地享受着这份充满归属感的自由自在吧?

  只有可怜的成才,奋力挖着他的空洞,然后在洞底举目四望,周身冰凉。无根之草,枯萎的速度是惊人的。

  袁朗对成才说:要学会在意与珍惜,好好做人。

  因为在意,才会坚韧;懂得珍惜,才能感受深情。能做到坚韧和深情,需要痴傻、赤诚、脆洁和甘于孤独作为基底。

  情,脆生无痕,深邃无形;生,脆洁入骨,利落光明。这便是士兵的精神。

  那些士兵们

  张晓黎

  他们天性光明、绵厚、执拗,他们不乏较劲,却更思辨,他们是《士兵突击》中的士兵

  温暖、血性、顽皮,用这样的词语大约可以表达士兵们的品性,可爱却又深厚,也才有了无尽感伤和无限快乐。当他们的热度被我们吸纳,在我们身体里流淌,他们的洁净,天性里的光明、绵厚、执拗,甚至是较劲、思辨,如果可以为我们的血液增加几分温度,便将是值得感恩的事情。

  许三多:强大

  许三多是一匹纯良的好马,尽管他一直卑微地认为自己是骡子。

  当一个人拥有纯良天性,他便是强大的。许三多的天分几乎是不含杂质的干净,干净得不讲道理,连怎么笨死这样的问题都会问出来的人,会有一道天然屏障,将一切面对他而产生的优越感彻底打懵。他的人生观本质简单。如果把血性、自尊、私欲、目的都算作一种物质,在他一马平川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带这种基因。他是真的干净到不知自尊为何物,卑微得近乎麻木。对照他的强大,你会产生错觉,以为他是佛陀托生,以痴傻之相游走人间,用来教化众生的。

  许三多只是被蒙蔽着,需要有人帮他祛除这种蒙蔽的表象。一旦被擦净,清透便能脱颖而出。没有复杂基因的一根筋使他力量集中,集中的力量自然强大。当然,许三多的干净也因为没有杂质而缺少摩擦,自我滋养的可能性很小,因此同样需要依赖周围的刺激完成他的成长。他对自己的成长没有自醒意识,拿了一墙奖状,他也不会确信自己是匹天马。许三多最享受的始终是归属感,归属感让他放松和自在,那才是他想要的天堂。所以,他每换一个地方,都很艰难。他愿意在他的天堂里安静踏实地待着,即使是在五班,老马说的没指望的地方。他可能永远不会体会顶天立地的豪气,那感觉对他来说就像人生的另一条平行线。他似乎根本没有目的,只会一步一步走路,一口一口吃饭。而这个姿态,恰恰是实现理想的捷径。许三多或许没有更多的质素让他拥有层次多元的人生,支撑他的从来不是勇气、信念、理想,而仅仅是干净执拗,我们却无奈而讽刺地看到他走在前面,遮挡着太阳,留给我们一个剪影。

  许三多的强大所承载的坚持执拗,随处反射着我们的妥协和玩世。

  成才:枝蔓

  早期,成才的拼命是动物性的,适者生存,强者生存,这是他的人生哲学。这种哲学让他松散无神。他要的目标太远太高,他死盯着怕眨下眼它就没了,所以几乎一路横冲直撞而去,将周围撞得七零八落。这个野马一样的好兵,是最不成人形的。他和许三多一样,也是摊泥,只不过他少的是筋骨。许三多只需捏合,成才却要聚敛心神,塑一根骨头。

  成才拥有很多特质,目标明确、聪明、有韧性,活跃,自信,但是,因为支撑这些的根基太虚浮,所以这些特质不能成为优点。照此发展,成才会进化得漂亮、精明、轻浮、世故。

  他的优点只有一个,是他最大的希望:成才从不玩世不恭。玩世不恭最终就会流于妥协浮夸。成才却一直在得意与失意间挣扎,试图冲破他的束缚,用他以为最好的方式,不轻言甘心。只是他太急切,没有时间辨别束缚自己的究竟是什么。

  幸运的是,他和一个崇尚真诚、嫉恶如仇的世界狭路相逢而四面碰壁。起初,他带着满身的膏药给自己的行为寻找理由,尽管这些理由没法让他心安理得,所以他为伍六一买了那么多东西。成才一直是不安的,直到被袁朗粉碎,他才明白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他是一根光秃秃的电线杆子。明白自己的失去,守护就变得急切。沉甸甸的成才刚刚起步,负担依然沉重,因为急于否定自己而变得刻意低调。

  蜕变不意味着抹杀性情,活泼是成才很可爱的一种天性,不该在成长中被抽离。低调和张扬从来不是对立的。直到成才的步态再次灵动轻盈,笑容明朗的时候,他才算真的成材了。

  史今:赤子

  老班长和新兵蛋子,朝夕相处的生活。这注定使老班长的过去、现在、未来,一切琐碎都让人牵挂。何况,史今那么绵厚,那么撑得住,又那么可爱顽皮。史今的绵厚带着一种赤子般的厚重,温暖得仿佛一股温泉,在冬天的大雪里蒸腾,这温泉自遥远的地心发源,拥有无限绵延的力量。地心的源头有多热,史今就有多温暖。

  如果生活需要许三多来影响他人,史今则成为那个发掘者,或者说使者。他拂去许三多表皮上的尘土,让他的力量光芒四射。当许三多带着这光芒去欢腾并影响他人时,史今也到了谢幕时分。

  史今的血性如此热烈,骨子里却有种醇厚温软的气息,让人感觉亲近。这股醇厚的浓烈几乎也像血一样坚定,所以,对生命的认真,对自我的真诚,对价值的坚定解读,是史今最在意的根本。这是一个追求生活感受比生活形态本身更重要的人,感受对于他,几乎来得挑剔,为了这份感受,他会将一切付出视为收获。即便为了许三多,丧失了继续在军营里生存的可能,他却从不会视其为牺牲。

  人生一路,做对事情比做什么事情来得重要,他用每件事情的坚持来验证钢七连和他的生存方式:活着的每一刻,都是在实施做人的理想,一份温暖却又沉甸甸的理想。这使他在绵厚的同时还显出倔强,因为那份理想他太看重,太信服,太想坚守。如果人的一生可以有多种活法,史今要的只是这一种。

  面对他,就会不断告诫,擦掉眼中蒙尘,再去面对世界和自己。

  高城:磊落

  高城是带着霸气斗牛一样冲出来的,霸气往往显出粗糙和鲁莽,略显单调。但高城却意外呈现出完整深刻的特质,从他简短却直逼本质的话语里能看到他的洞悉和细腻,在他的步步坚实里则逐渐呈现大气磅礴。

  他的情怀催生灿烂,云泥皆无,他被赋予的皮囊简单粗糙,丰沛却如暗潮汹涌,似乎没有边际。气质张扬,却又渐渐露出隐忍、厚重,特别是师侦营的副营长高城,优越感已隐没为一腔豪情,粗糙的棱角则显露不羁的气度。

  高城代表的是一个人的气蕴应该趋向的方向:不羁,大情怀。见到他,如同身处碧绿无垠的草原,阳光普洒,空气清新,天地宽阔。因此,他也成为最感伤的榜样。感伤是因为他的宽阔,宽阔得连天空大地间的苍凉都兼收并蓄。

  感佩他应对离别的姿态,缠绵几无痕迹,史今退伍如同第一颗子弹,钢七连的分崩离析,是一连串的扫射。他咬牙屹立的姿态令痛楚深达骨髓。

  他的执拗和委屈里也透出磊落敞亮的底色。无论怎么成熟,都能感觉童心能跟随他终生。一个人完全通达到不食烟火之气,是很无趣的。生活需要这些小矛盾,略有些骄纵,透出点儿酸劲儿,马大哈似地得瑟。

  底色磊落,吸纳能力就强大。高城的吸纳梳理能力如吸血鬼一样迅捷深刻,跟许三多面面相觑的二人世界短暂仓促,一夜间便将荣辱思辨清透。当他重新出现时,你几乎已经看到一个气蕴完全不同的高城,无声无息却彻底提升。

  激赏他的人生态度,做风口浪尖的老虎,张扬活人,自我塑造却完成得低调深刻。他丰厚的内心该是五味杂陈,个中滋味在他短洁明朗的姿态下迅速变为土壤,滋养他的一派磅礴,那份气势使他的情怀几乎没有暗影,清透得如骄阳下的空气,浑然天成,让人心怀豪迈却又情不自禁地放怀悲歌。当一个人活得丰沛汹涌,那便是酣畅如酒、苍凉如歌的壮美。

  他带着畅快淋漓的蒸腾感不断奔跑,叫人自然地想象生命真如铺展开一条大路,想跟着他欢跑,披荆斩棘,追逐光明,一路丰沛,高歌欢乐颂。

  《士兵突击》的误读问题

  张晓黎

  兵毒扩散之后,误读也随之产生。这里我们仅就其中最突出的四种误读进行简析

  兵毒还在蔓延,解读它的每个细节,抽丝剥茧,就成为一种生活乐趣。这也是反复观看的一个必然结果。当然,误读也不幸成为结果之一。

  误读之一:《士兵突击》是一部没有女人的男人戏,因此表达了这些热血男儿的阳刚之美。

  这种说法几乎已经成为《士兵突击》媒体报道的常用语,被广泛流传。它明显左右了对《士兵突击》不太了解的群体对它的主观认知。一些人可能会带着这样的先入为主去看《士兵突击》,或者干脆对它失去兴趣,甚至因此产生曲解,认为《士兵突击》引发的热潮更多来自于它对女性受众的刺激,是对女性花痴者的一次集体诱惑,进而将其解读为另一种男色消费。

  《士兵突击》的编剧兰晓龙曾经说过:“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很多比阳刚更重要的东西。”所以,假如真的要讲述一个关于男儿壮志的故事,阳刚大约只能是个配角。

  《士兵突击》讲述的只是简单的为人道理:真诚、踏实、好好做事,好好做人。与性别无关,甚至与军营无关。

  误读之二:许三多是中国阿甘,《士兵突击》是一部中国阿甘的奋斗史。

  阿甘和许三多最本质的区别在于:阿甘智商指数不及格,是个傻子,阿甘的自立是一个智障者的自立。《阿甘正传》是一部纯粹的个人奋斗史,是阿甘吃到一块又一块甜巧克力的故事,在这个过程中,阿甘自己居功至伟,它表达的是美国人崇尚的独立精神和对机遇的把握,也因此反映了人生无常,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巧克力是甜是苦。

  《士兵突击》首先不是许三多的个人奋斗史,许三多也不是傻子,他体能强大,智商正常,记忆力超群,反应敏捷,能够成为尖子兵甚至老A,他的综合素质甚至超乎常人。一旦蒙蔽他的自卑被去除,他的强大很快显现。

  许三多告诉我们:好好活,好好做事,是多么有意义,又是多么强大。

  正如高城所说:信念这玩意儿真不是说出来的,是做出来的。

  误读之三:为了一个承诺,史今就做出如此牺牲。现实中,这根本不可能。

  史今对许三多做出承诺并坚守到底,很多人反问自己,答案是根本做不到。通常情况下,对朋友亲人做出承诺容易,但短暂的征兵过程中,许三多对史今而言,几乎是陌生人。史今竟然承诺:“一年的时间,我把你带成一个堂堂正正的兵”,并为实现这个承诺付出了牺牲。

  史今的形象从艺术创作的角度看,确实有所提纯和加强。但是,史今所做的每件事情,其实都来源于他的善良和热忱。具有这种品质的人在生活中应该有很多,只是在他没有惊天动地之前,我们发现不了。

  史今扮演者张译曾经说过:“如果一个人,平时并不算一个好人,但有一天却救了一个落水者,你能说他不是史今吗?他就是。”

  对史今来说,在承诺那一刻,许三多就是这个陌生的落水者。

  误读之四:《士兵突击》人物近乎完美,剧中只有成才有缺点。军营生活过于光明,可信度不高

  创作作品和现实生活的不同,应该是被认可的。但凡创作便有提纯,有集中,有为表达主题而设定的环境和情节。

  《士兵突击》所描绘的军营确实与现实中的军营存在差异。但是,作为表达主题的一个生活背景,这里的军营是为整体故事服务的。如果故事中有必要呈现军营暗面,自然也不会刻意掩饰。所以,讨论彼此的差异价值不大。

  而《士兵突击》中的所有角色,其实都有弱点,伍六一有些傲慢和自闭,高城有些急躁,袁朗犀利有余宽厚不足,史今对自己把许三多带入军营的决定并不一直坚定和确信。艺术形象毕竟不能等同于生活琐细,所以,创作者才会针对不同人物的强势性格相对集中刻画,才让人产生完美的错觉。

  结语

  兵毒:是病毒,更是抗体

  平客

  我们说兵毒是一种病毒,是因其扩散特征、发毒症状与病理学上的病毒十分相似。然而,实际上,这枚由一部电视剧引发的病毒更是一种抗体。同样是病理学告诉我们,抗体本来也是病毒的一种,只不过它是可以杀死有害病毒的好病毒。

  人们都说这是个享乐主义的年代,只是人生这场盛宴不可能只是一次快活的逍遥游。近一个世纪的意志癫狂之后,我们又把自己抛进了感官癫狂的漩涡里。享乐可以是人生境界之一种,但设若享乐止步于生理或物理层面的快活,我们便可以听见自己为自己敲响的丧钟了。

  当犬儒主义裹挟着痞文化渐渐谢幕的时候,兵毒来袭了。兵毒扩散,我们的设问也开始叩击心灵——我们的目光从何时起充满了那么多的焦虑;在貌似忙碌的生活里,我们到底为什么而焦虑;我们该用怎样朴素的信仰夺回本应属于我们的田园诗般的生活;我们是不是该叩问自己的内心,我们还相信意义这两个字吗?如果我们连意义也不相信了,那我们还相信什么?

  钢七连、草原五班、老A部队,就像我们自己走过的不同人生阶段,而我们的声声霹雳从何时开始就这么谙哑了,或者我们的躯体与精神为何被我们自己练成了一把残剑?

  许三多不傻,根本不傻,我们只是看不到他的大智慧罢了,我们只是忘了世间还有大智若愚这回事,因为长久以来,我们深陷”大愚若智“,且不能自拔;史今就在生活里真实存在着,他就在你身边,只是你被一叶障了目,或者我们自己做不了史今,就当这样的人不可能存在,我们一直就是这么骗自己的;我们都是成才一样的电线杆子,我们的枝枝蔓蔓在悄悄溜走的光阴中被我们自己砍光了,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要寻找枝枝蔓蔓的。

  当我们中的许多人以极端的姿态势如破竹般发泄着心中的愤懑与不满时,我们不免惊觉,在这个物质极大丰富的年代,发现美好、赞颂美好竟然已经成为一件困难且需要勇气的事。

  不抛弃、不放弃;做有意义的事,好好活。

(责任编辑:王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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