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应借鉴欧美利用WTO农业协定的经验

　　王传丽

　　2007年底是预定的多哈回合的截止日期，多哈回合谈判是自2000年开始启动的新一轮WTO贸易谈判。但时至今日，美国和欧盟都没有正式声明改变自己的谈判立场，并且都以对方的让步作为自己妥协的前提条件。中国入世6年来，自始至终参与了谈判的全过程。

　　多哈回合陷入僵局的主要原因在于欧盟与美国在农业谈判的关键问题上无法达成共识。通过分析欧盟与美国在多哈回合农业谈判中的立场及其分歧，进而展望未来WTO多边贸易谈判的进程，中国在解决“三农”问题上应多加借鉴欧美利用WTO农业协定的经验。

　　农业谈判欧美激烈冲突

　　2006年7月24日，无奈的WTO总干事拉米正式建议全面中止多哈回合谈判。从2000年3月开始到2001年3月，WTO各成员为了在农业问题谈判中维护自身的利益，以个体或联合的形式共提出了45个提案。这些提案分别代表了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农产品出口国与农产品进口国的利益和要求。但是在农业谈判的关键问题上欧盟与美国的利益发生激烈冲突，无法达成协议使谈判陷入僵局。

　　正如拉米在接受BBC采访时所说，“目前摆在谈判桌上的出价已经足够收获的了，只要美国愿意再削减一些农业补贴，欧盟再同意降点农产品关税”。然而正是在这两个领域，美国和欧盟产生了巨大的分歧，阻碍了谈判的进展。

　　具体而言，欧盟和美国围绕农产品贸易自由化问题上的利益冲突主要集中在市场准入、削减国内支持和取消出口补贴三个方面。

　　市场准入是多哈回合谈判中最艰难的关口，分歧的实质是美国要求欧盟为美国的农产品进一步打开市场，削减平均关税水平，减少敏感商品的数量。欧盟提议在现有关税基础上平均削减关税46%，但美国提出的承诺却远远高出了欧盟的要求。面对美国认为欧盟在农产品市场准入方面承诺没有实质性进展的指责，欧盟则针锋相对地认为，美国提出将最高关税削减90%的要求简直是漫天要价。迄今为止，欧盟或者其他成员国还没有在任何多边贸易谈判的任何领域被要求作出如此之大的削减。

　　在削减国内支持方面，欧盟要求所有的发达国家实质性削减其黄箱补贴，将微量支持的上限由目前的5%削减为4%，并且在坚持保持欧盟蓝箱补贴的同时，特别要求美国“制定明确的纪律约束新出现的蓝箱补贴形式”。美国则要求欧盟将与贸易有关的国内总体支持水平削减75%，而自己和日本仅削减53%，并将微量支持的上限削减至总产值的2.5%。

　　欧盟反对美国的要求。根据欧盟最近进行的一系列欧盟共同农业政策(CAP)的改革，到2013年，直接补贴将减少8%，农业开支在整个欧盟预算所占的份额将下降到35%，这对欧盟的农业产生了直接不利的影响。相比之下，近年来美国的国内支持水平则一直在增加，仅2004年到2005年一年时间，美国为农产品提供的国内支持就从55亿美元增加到了141亿美元。因此欧盟坚决要求美国大幅度地削减扭曲贸易的国内支持，并将此作为其他谈判的前提条件。

　　第三个争议焦点关于取消出口补贴。美国在要求欧盟全面取消出口补贴的同时，只承诺建立有关出口信用保障、国营贸易企业以及食品援助的纪律。欧盟认为美国和凯恩斯集团国家的承诺是远远不够的，针对美国的出口信用与食品援助计划，以及凯恩斯集团国家的国营贸易企业的出口行为，欧盟要求取消所有其他与出口补贴具有同等扭曲贸易效果的出口竞争措施。

　　“挂钩的谈判”使局势更加复杂

　　鉴于WTO协定一揽子通过的谈判模式，只有当所有方面都达成相关协议之后，具体到每个领域的谈判成果才有意义。这也就是WTO著名的谈判模式“nothingisagreeduntileverythingisagreed”。欧盟利用了这一点，将与农业无关的问题引入到农业谈判中来，并作为重要的谈判条件，使得目前本已陷于停滞的谈判局势更加复杂。

　　在谈判中，欧盟把另两个与农业无关的问题———服务贸易以及工业品贸易问题，都摆到了极其重要的谈判地位，要求进一步推进这两个领域的贸易自由化程度。欧盟声称提出服务贸易、工业品贸易进一步自由化问题，主要是为了帮助发展中国家振兴服务贸易，发展经济。其真实目的却是在为自己的工业品和服务出口创造更有利的条件。

　　据了解，服务贸易和工业产品贸易方面的进展对于欧盟经济的平稳发展至关重要。欧盟是世界上最大的出口商，出口产品的85%是工业品，占到世界工业产品贸易总额的1/5，欧盟的服务贸易额占到了世界服务贸易总额的25%。因此这两方面也成为欧盟最后的交换条件。

　　目前表面看起来，多哈回合农业谈判的桌上已经收获颇丰。比如欧盟承诺在2013年之前全部取消农业出口补贴、发达国家承诺为最不发达国家97%的出口提供零关税和零配额的市场准入，以及尽快大幅度削减对棉花的补贴。但正是由于“nothingisagreeduntileverythingisagreed”的协定通过方式，这些协定是否生效都将取决于能否达成一个包括所有事项的全面的多哈回合协定，更何况欧盟还表示会随时撤回自己的承诺。

　　此外，来自美国国内以及欧盟内部的政治压力也使谈判前景更不明朗。美国总统从国会取得的多边谈判权限(快车道授权)已于2007年6月底失效，即使在重新启动的谈判中美国做出让步，是否能得到国会的批准还很难预见；欧盟方面，欧盟贸易委员曼德尔森今年5月明确表示，尽管达成一个WTO协议是与欧盟的利益相一致的，但是欧盟不会为了打破WTO自由贸易谈判的僵局而无条件地接受任何要求。

　　借鉴欧美解决中国“三农”问题

　　中国在加入WTO时已承诺取消农产品的出口补贴。6年来，中国的农产品关税由54%降到15.3%，而世界农产品关税平均高达62%！2006年WTO香港部长会议上，原中国商务部部长薄熙来曾表示，全球26亿农民中25亿在发展中国家，并且大多数处在贫困状态。中国有7.4亿农民，在过去20多年，有2亿人摆脱贫困，还有2亿人生活在世界银行日均1美元的标准以下，另外还有6000万残疾人。13亿中国人正在为世界经济发展做出贡献。

　　由于农业在环境保护，生态平衡以及食品安全方面所具有的重要战略意义，欧美国家一直将农业视为一个特殊的领域，并拒绝将农业受制于比较优势和国际劳动分工规律的支配。特别是欧盟，坚持农业的可持续发展，关注环境保护、公共健康与食品安全成为贯穿欧盟共同农业政策(CAP)的独特理念。自2003年CAP改革以来，欧盟对农村发展的支持力度也不断加大。

　　出口补贴机制对进口国和其他出口竞争国都产生明显的市场扭曲影响，其实质是为争夺在世界市场上的份额，以牺牲本国消费者和他国出口商利益为代价，其结果是人为地使市场价格降低并发生难以预测的价格震荡。欧美、日本等发达国家是出口补贴的大户，凭借经济实力可以为争夺国际市场相互拼杀，而广大发展中国家则成为这些拼杀的受害者。面对欧美出口补贴机制所导致的市场损失束手无策，任其宰割。

　　因此，如果多哈回合能如期取消农产品出口补贴，对于建立正常的农产品贸易秩序，无疑是一个好消息。目前中国的农业正处于重要的战略调整时期，借鉴欧美利用WTO农业协定的经验，加快研究和建立适合我国国情的农业支持和保护体系，制定安全农业的战略目标，是新世纪新阶段我国农业政策的必然选择，也是当今市场经济国家的普遍做法。

　　二战以后，美国通过罗斯福新政，欧盟通过共同农业政策(CAP)基本上解决了各自国家的“三农”问题，为国家强劲的经济可持续发展奠定了基础。历史经验证明，对于成熟的经济来说，农业增长的稳定与否已经成为经济强劲与否的标志。早在1998年十五届三中全会上，中共中央通过的《关于农业和农村工作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就指出，没有农业的稳定就没有全国的稳定，没有农民的小康就没有全国人民的小康，没有农业的现代化就没有整个国民经济的现代化。

　　多哈回合谈判的受阻，再一次印证了农业的重要战略地位和三农问题的重要性。中国应抓住这一难得的历史契机，借鉴欧美解决三农问题的经验，肩负起解决我国“三农”问题的历史使命，为中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这一重大战略决策的实现，打下坚实的基础。

　　(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法学会WTO法研究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