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持续的好生活

　　可持续的好生活

　　来自当地的天然材料、出色的工艺品质和经济地使用原材料的方法，这些原则完全符合现今最热门的“可持续制造”的需求。

　　◎钟和晏

　　除了像安吉丽娜·朱莉一样领养贫困国家的小孩之外，也许，你也可以到美国新奥尔良去领养一座房屋、一块太阳能板或者一个节水型抽水马桶，这是布拉德·皮特最近给你的一项建议。

那个粉红色的makeitrightnola.org网站首页上，他戴了顶有点古怪的灰色帽子、穿了件领口皱巴巴的灰色长袖T恤，正在向全世界宣传他的“Make It Right”(简称MIR)项目并鼓励人们参与捐款。

　　一直传言布拉德·皮特对建筑有浓厚的兴趣，但这一次，他真实扮演了慈善家加开发商的角色。MIR项目是委托全世界13家建筑事务所，在未来两年内建150幢低造价绿色住宅，帮助重建新奥尔良穷困的低九区(Lower Ninth Ward)，也就是2005年被卡特里娜飓风袭击的地区。布拉德·皮特自己出资500万美元，不过他也承认，除了服务大众之外，他更感兴趣的是和建筑师们进行项目与方案讨论。

　　在这个项目中，人道主义救助也许并不是陈词滥调。参与MIR计划的事务所中有GRAFT、MVRDV、Pugh、坂茂(Shigeru Ban)等，目的是寻找有创造性的建筑方案。设计原则除了安全、低成本之外，还包括可持续性、可复制性和高设计品质的要求，事实上，这些也是目前新建筑中的潮流话题。

　　几百年来，日本建筑师一直恪守着轻质与预制结构的传统，寻求“脆弱之上的稳固”。也可能是出于日本人与生俱来对纸张的迷恋，坂茂最早把纺织布匹中的纸筒引入建筑。1995年日本神户大地震后，他为灾民设计的纸筒简易房屋让他获得了最初的名声，这种简单、容易运输而且轻盈优美的临时纸屋后来也为卢旺达难民、土耳其和印度灾民提供了庇护所。

　　今年4月，以《坂茂眼中的阿尔托》为主题，伦敦举办过一次阿尔瓦·阿尔托(Alvar Aalto)的作品回顾展。早在1986年，坂茂就在东京组织过类似展览，这些年也不止一次地强调阿尔托如何从审美、材料和伦理上对他产生的重要影响，尤其他称之为“对建筑富有怜悯之心的方法”。他说过:“如果没有和阿尔托的建筑相遇，我不可能发现自己的风格。”

　　可能在去世30年之后，阿尔瓦·阿尔托已经是一个被遗忘的名字了，即使在生前，他也有点像个局外人。这位1898年出生在库奥尔塔内的芬兰建筑大师经常被冠以“现代主义的、有机的、友好的”等标签，他设计了一些芬兰最重要的20世纪建筑，被认为更多体现了人道主义哲学而不是引人注目的风格。当然在他自己的国家，他是芬兰航空除了总统之外唯一可以为他推迟航班起飞时间的人。所以，据说阿尔托如果有时候准点到达机场的话，他也会让司机兜几个圈子磨蹭一会儿再上飞机。

　　阿尔托是一个温暖的、像朋友一样的建筑师，对人的关注超过对权力的关注，更在意如何让人感觉愉悦舒适而不是要给别人留下深刻印象。1957年在伦敦的一次演讲中，他曾经说过，“我们应该创造那些简单、好用、不加装饰的物品，那些与人和谐相处的东西，可以有机地适用于所有大街来来往往的人群”。

　　现在，人们对阿尔托的友好现代主义似乎又有了一些新鲜的看法，他设计的木头椅子凳子最近出现在伦敦的“多佛街市”(Dover Street Market)中，这家由一栋乔治时代样式的6层旧楼改装成的时尚商店被英国版《Vogue》称为“世界上最酷的商店”。摆放在店里的是一些有刮痕的、褪色的、有污迹的二手产品，有些地方油漆已经剥落，旁边是一模一样的新版本。无论旧版还是新版，它们都是由芬兰家具公司Artek在同一家工厂里制造，用的是工厂附近同样的成熟白桦树，工序也完全相同。

　　来自当地的天然材料、出色的工艺品质和经济地使用原材料的方法，这些原则完全符合现今最热门的“可持续制造”的需求，这也是阿尔托从上个世纪30年代开始不断灌输给世人的价值观。Artek公司就是阿尔托和他的妻子艾诺等人在1935年创立的，2004年起，英国工业设计师汤姆·迪克森(Tom Dixon)成为它的创意总监。迪克森曾经说:“阿尔托和他的圈子不会用可持续性这样的词，但是如果你看他们所做的完全具备了所有的基础特征。”

　　经典设计加上出色的工艺确实是一种绿色的策略，一把椅子如果足够好，至少可以持续使用50年。不止一位像阿尔托这样的北欧现代主义设计大师在重新获得声望，比如，丹麦设计师汉斯·维格纳(Hans Wegner)和他在1949年设计的“椅子”(The Chair)。也许，这也是一些北欧家居企业重新复兴的希望。现在，丹麦家居生产商PP Mobler把维格纳的11项设计投入生产，他们也经常接受一些上个世纪50年代的产品来提供修补服务。在整个58年历史中，PP Mobler总共只出产了2万件产品，这个过程混合了对材料的尊重、毫不妥协的技术和一些可持续的实践原则，比如只砍那些已经摇摇欲坠的树，还有一项老传统是如果砍掉一棵树，必须再补种上一棵。

　　虽然自工业革命开始的至理名言是环境保护只能建立在损失经济增长的基础上，但是，这颗行星上的资源是有限的，这是全球经济快速发展背后最基本的事实。多年前，美国人保罗·霍肯(Paul Hawken)就在《商业生态学》一书中谈到，“商人相信如果他不继续发展壮大，他会毁灭自己。学者相信如果商业继续以不衰退的速度扩张，它会毁灭周围的世界”。现在，像BMW这样容易被认为是环境对立者的企业也开始意识到经济和环境必须共存，对环境和能源问题的洞察力也许是商业能够繁荣的唯一通道。当然，保罗·霍肯还说，如果中国人像法国人或者美国人那样生活，我们将会遭受数不清的生态毁灭。他还说，但你不能唤醒一个假装熟睡的人。

　　对于建筑和产品制造业来说，可持续性是一个时髦的词汇也是一个弱项。大部分建筑师在忙于为他们的个人自负或者开发商建造纪念碑，对那些依赖引诱消费者购买更多新产品而兴旺繁荣的产品公司来说，重新组织一种有利于环境和社会的商业模式很可能意味着减少产量。如果有利可图，企业当然可以制造更多的绿色产品，但如果改变生产过程、产品和服务，虽然减少了对环境的负面影响，他们还能挣到钱吗？

　　仅仅从设计层面说，一些有生态意识的建筑和设计师的实践仍然不乏意义。坂茂的“游牧博物馆”(Nomadic Museum)用153个五颜六色的集装箱搭建而成，集装箱无所不在，也很容易被拆分。回收的纸管变成耸立的柱廊，创造出教堂中庭的感觉，像是漂亮印度真丝的窗帘是用回收的茶叶袋制成的。这个可以迁徙的艺术展厅几年前在曼哈顿哈德逊河54码头出现过，最新也是最庞大的版本现在正在东京港的回收垃圾站。今年7月，他用281个直径约11.5厘米、厚度为1.19厘米的纸筒在法国南部加尔东河上建造了一座“纸桥”，可以同时承受20个人在桥上走动。

　　坂茂并不是一位只为贫民提供纸房屋的建筑师，近年来他的众多委托还包括蓬皮杜艺术中心在法国梅斯的分馆、一家化妆品公司在意大利帕尔马的总部或者加勒比海的一座豪华别墅，如果说这是奢侈和临时房屋像是两个极端，贯穿它们的线索其实是相同的。

　　最大限度地利用所有可利用的，对坂茂来说是一种审美也是一项有效的策略，就像用集装箱盖房子、把书架变成承重墙或者用回收的胶合板变成穹形的天花板。他和那些热衷于讨论外立面、清晰度、表皮等问题的“高端设计”建筑师不同，他的职业轨道是通过结构工程学达到的，这是他处理所有问题的方法。预制、模块化、材料研究、环境可持续性和节约的重要性，这些元素在坂茂的作品中有很重要的地位。他曾经说过:“我总是感兴趣发展新的结构或者材料系统，来创造新的空间类型，新建筑应该来源于此，而不是仅仅关于风格和时尚，那些高科技建筑和杂技式的大楼使用了过分设计的材料和方法。”

　　即使从可持续性设计来说，也有它内在的复杂性。如果有些建筑可以被随意处理，不需要花费很多能源来毁掉也是一种绿色。另一方面，制造或者回收太阳能嵌板需要耗费很多能源，这就使它们比电力更昂贵。有英国建筑商推出了安装包括地源能源、太阳能发电板、雨水回收系统等绿色能源设备的住宅，但售价是一幢400万英镑。

　　加拿大的Ant-design设计团队用“新唯物主义”来定义他们的产品设计，希望既提供给人们美的产品，同时不造成对使用者健康安全的任何影响。主设计师蒂姆·安托尼克(Tim Antoniuk)相信工业设计师和消费者必须重新评价一件好产品的标准，而不是像过去那样集中在功能标准或者审美标准。在他看来，在这个地球上的好生活取决于观念的改变，需要找出从生态意义上可以持续发展的新的设计方法论，虽然不需要牺牲审美，但是消费者和设计师在对美的判断和产品选择上要有更多的自觉和社会意识。

　　既然环保主义已经成为普遍的“政治正确”，越来越多的奢侈品牌也在加入“绿色阵营”，虽然它们经常被怀疑为了自身的公益形象和持续影响，借助对立价值来获取更大的利益。今年11月末《国际先驱导报》在莫斯科主办的奢侈品峰会上，伦理道德确实变成了一种时髦。LVMH集团主席贝尔纳·阿诺(Bernard Arnault)预言奢侈品这个过去20年中急速发展的行业将会持续增长，在未来5年内将是一个3000亿欧元的产业。但是，这一行业需要留意不断增长对伦理道德的关注，尤其在西方成熟市场具有判断力的年轻消费者中，这一趋势越来越明显，而那些发展中国家的消费者仍然在追求表面的炫耀和卖弄。

　　过去擅长卖弄性感的时装设计师汤姆·福特也强调所谓的“伦理奢侈”，也就是说产品定义了他们的制造者和使用者是否具有人性的和生态学的道德心。按照福特的说法，“奢侈不是过时了，而是需要改变风格，我们需要用深邃来替代浅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