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格利亚布 |
专访2010世博会西班牙馆设计师
塔格利亚布:提着“篮子”进中国
近日,2010年上海世博会西班牙国家馆的设计方案确定,建筑造型酷似一个 “大菜篮子”。设计者为西班牙当代最具传奇色彩的女建筑师贝娜蒂塔•塔格利亚布。她曾经参与过北京奥林匹克中心场馆和游泳馆设计方案的评选,其去世的丈夫为西班牙继高迪之后天才建筑师米拉赖斯。在接受采访时,这名建筑师说:“做建筑就像品尝美食一样,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城市的精华吃进肚子。
文/丁晓蕾
全世界只有不到10%的注册建筑师属于女性,贝娜蒂塔•塔格利亚布是其中之一。
最近,塔格利亚布赢得2010世博会西班牙馆的设计权。在上海举行的新闻发布会上,44岁的她一袭红衣、神采飞扬,摄影师记者对着她拍个不停。这已是塔格利亚布的第七次中国之行。她读大学时曾游历中国,而前几年,她作为少数几个外国建筑专家参与了北京奥林匹克中心场馆和游泳馆设计方案的评选。当为评委的还有日本建筑师黑川纪章、法国建筑师让•努维尔,以及cctv新总部的设计者库哈斯等人。这一次,她从评委变成了获胜者。
传统+现代:未来优质生活开端
2010年,上海世博园区将竖立起一座由塔格利亚布设计的“篮子”建筑。起初,塔格利亚布对西班牙馆的设想是“ 一个互动性很强的地方,外部看起来很开放,内部又有明确分区”的建筑。本着这一目的,她与同事设计出了一个类似椭圆形的大厅和四个圆形小厅组成的模型。随后发现,模型很像是个篮子。
“这给了我们启发,国家馆就像个篮子一样,只不过篮子里装的是水果、食物,而建筑里面装的人。”她说。独特的外形给了建筑师更多的想象。篮子一般由藤条、柳条编织而成,这是西班牙人擅长的传统工艺。在东方文明中,用植物编织的器物也占据相当的地位。
于是,用藤条、柳条编织物作为建筑外墙的想法产生了。“藤编的篮子,在概念中可以包容很多东西,不同文化的人可以在里面交流对话。藤,也是中国和西班牙的传统材料,是中西文化融合的桥梁。”塔格利亚布对记者说。
从内部看来,西班牙馆是一座地道的绿色建筑。在总面积达8000平米的大厅内,主要的装饰材料是竹子和半透明的纸,顶部的太阳能板则为建筑提供能源。相对于之前揭晓的未来感十足、外表通体发光的“方块”世博会英国馆,西班牙馆显得“原始”许多。在这里,你看不到一条直线,只有蜿蜒的曲线和高低起伏的表面,仿佛走进达利超现实主义的时间长河。
有人认为西班牙馆显现出了女性建筑师独有的特质,塔格利亚布却说:“有时候男建筑师也会做出很妖娆妩媚的建筑来,反之亦然,女人也会做出很刚硬的、‘很男人’的建筑。”
西班牙馆建成后,将成为建筑史上第一座用藤编作为建筑材料的设计,不失为一次大胆的创举。
塔格利亚布认为,“篮子”来自于她对生活的细致观察。“篮子”诞生在古代工匠手中,是那时人们优质生活的一种象征。 而今天,在塔格利亚布的手下,“重塑篮子是一个找到传统,并对传统进行再创造、再发现的过程,不妨将此看作未来城市高质量生活的开端。”
“时间的建筑师”之妻
虽然还并不能像著名英国女建筑师乍哈•哈迪德在世界范围内享有声誉,塔格利亚布已是当今西班牙最优秀的女建筑师。一方面,塔格利亚布还太年轻,1963年生,其设计大部分集中在西班牙和欧洲;另一方面,她一直站在被誉为天才建筑师的丈夫恩里克•米拉莱斯(ENRICMIRES)的光环背后。
米拉赖斯生于1955年,被西班牙建筑界普遍认为“继承了高迪衣钵”,并“最有可能超越高迪”的天才建筑师,人们又叫他为“时间的建筑师”。与高迪一样,他完全颠覆传统的设计手法,很少在雕塑空间,而是尽可能地使用线条和平面的延展性勾勒出空间的特质。1991年,塔格利亚布认识米拉赖斯;1993年,两人结为夫妇,并以两人的名字缩写为名成立了EMBT事务所,EM就是恩里克•米拉莱斯,“BT”则是贝娜蒂塔•塔格利亚布。从此,塔格利亚布的设计风格开始受到米拉莱斯的影响。
2000年,年仅45岁的米拉莱斯因患脑瘤突然去世。塔格利亚布不但要照顾一双年幼儿女,还要独力支撑夫妻二人共同建立的EMBT建筑事务所的诸多事务,替去世的丈夫完成其生前构思但未动工的建筑项目。
2000年到现在,她把米拉莱斯生前留下的11个仅仅停留在构思和图纸上的建筑工程,已全部变成现实。
丈夫去世后,她没有搬家,还是住在同一套房子,使用同一间办公室,做的也仍是她与米拉莱斯一同创建的事业,她依然是个美人。
“他死时,我决定什么都不改变,一切都按照原有的轨迹继续发展。我与恩里克共度的每一刻都是非常高兴的,无论是我们的合作还是生活,都是如此。”塔格利亚布动情地说。
丈夫去世后,有记者问她,你想过放弃么?她答,“没有,一次都没有,我的丈夫也许是世界上最固执的人,但我也许是最固执的女人。”
现在,塔格利亚布开始做一些全新的项目,一些没有恩里克参与的项目。比如德国汉堡的港口建筑和上海世博西班牙国家馆,她说:“这是非常巨大的工程,但是现在看来一切进展顺利。我想,虽然恩里克没有亲身参与,但是他的想法仍存。”
“我希望有天自己可以继续以自己的风格走下去,在‘我们风格’的基础上,继续进化。”塔格利亚布特别强调说,是进化,不是革命。
寡妇反击了!
2000年7月,米拉莱斯去世。从丈夫查出得病到去世,塔格利亚布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她告诉记者,她没有时间哭。首当其冲的任务,是把位于爱丁堡的苏格兰新议会大厦进行下去。1997年,苏格兰获准成立议会,这是300年来苏格兰第一次有自己的议会。一开始,议会大厦就注定成为兼具历史与政治重要性的大型建筑。1998年7月,米拉莱斯和塔格里布的事务所打败了来自英国国内的建筑师,被指定为苏格兰议会大厦的设计师。各方人士立刻将矛头指向他们:外国人能理解苏格兰么?塔格利亚布回忆起那段时间,“我们每天都会被报纸提到一两次,这很让人惊讶。”1999年,新议院上台后接手议会大厦的监管工作,一些充满敌意的议员甚至威胁说要终止工程,直到2000年米拉莱斯悲剧性去世。
当时,工程正陷入困境,预算无限度迅速增加,工程毫无进展。塔格利亚布顶着多方压力,仍坚持着初始构想的完整性。她说:“来自议会大厦建筑工程本身的压力,和来自政治和设计方面的麻烦——即使这不是导致恩里克脑瘤的原因,也至少使病情加重。”
“这让我了解到人类的阴暗面,”在几年后的一次采访中,塔格利亚布对《泰晤士报》的记者说, “我们就像动物一样,当你软弱的时候—在失去了一个非常好的爱人后,我当然是比平时软弱许多—一下子,所有的人都来攻击你。”2004年,经过长期拉锯战,塔格利亚布以比原工期的预定完工时间晚了3年,超出原定投入4000万英镑十倍,也就是4亿英镑的预算,把苏格兰议会大厦摆在了世人面前,并获国际大奖无数。她说:“当时的众矢之的,现在已经成了旅游胜地。”现在,议会大厦是苏格兰最受欢迎的旅游景点,接待访客最多的一座建筑。
一名采访过她的记者说:她太过坚定,以至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自己的立场了。
“寻求能被所有人都理解的方式”
B=《外滩画报》
T=Benedetta TagliaBue
B:你为2010世博会所建的西班牙国家馆,最主要的设计理念是什么?
T :世博会主题是“可持续”,这也是任何一个希望对改善人的生活有所帮助的建筑师所关心的话题;同时促进国家之间的交流也是举办世博会的目的之一, 特别是像中国和西班牙这样距离很远的国家之间,交流尤其重要。所以我们在设计上试图寻找一种能被所有人都理解的方式和材料。
B:你之前是否在建筑上使用过类似的材料?
T:没有,这是第一次。据我所知,也从来没有别人使用过藤编这种材料,这是非常具有实验性的一个项目。但建筑师这一行就是这样,总是要实验新的东西、新的造型、新的设施。
B:你说这将是一个极具实验性的项目,那你的技术问题是什么?
T:我希望这个建筑本身就很美,所以仅看其结构,你就会感到它的与众不同。而在结构构架好之后,内部空调和各种设施的连接也是比较困难的一个部分。“皮”和“骨”连接的部分,也是难题之一。最后,我希望这个藤编的外墙表面可以维持一定程度的“透明”,所以光就能透过外墙,进入建筑里面,使得建筑极具观赏性。这也需要我们努力解决的问题之一。
B:聊聊公共建筑吧,很多EMBT事务所的作品是公共建筑,这几乎成了你们的特色,最具代表性的大概就是西班牙圣卡特琳娜市场。
T:我们确实做过很多公共建筑,米拉莱斯在世的时候,就是如此。大学、公寓、市场⋯⋯我们觉得公共很重要,我们试着模糊城市里开放的空间和建筑内部封闭的空间,这两者之间的界限,让他们的区别不再泾渭分明。我们认为没有明确界限的建筑才是好的建筑。在看到圣卡特琳娜市场时,你会发现那个房顶已经突破了房顶的界限,而走进市场去,内部的空间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开放的广场。
B:米拉莱斯去世,忽然间压力都转到你一个人身上,你有没有想过放弃?
T:从来没有。但我非常震惊,我们是夫妻,而且要知道,在建筑界我们是一对非常年轻的夫妇,这意味着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这一切发生得非常快。
这真的很糟糕,不但因为他是我的丈夫,从事业的角度看,更是如此。当他离去时,我唯一想的就是怎么把这些事情继续下去。我要尽可能地控制局面,我不想退出,不想离开,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我一定要完成这个大项目。
苏格兰议会大厦是个非常棒的项目,米拉莱斯去世时这个工程只进行了一半还不到,但我仍像以前一样对这个项目本身有信心,在即将建成时,人们就已经发现了它的美妙,等到真的建成了,他们就真的被它折服了!于是人人都高兴起来,议员们兴高采烈地搬进了大厦。
我那时觉得这是必须完成的,现在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对此我觉得自己挺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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