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解放军报社许多同仁都不肯相信,因为这天解放军报二版头条刊登着他采写的稿件《西陲哨卡,寒冬里的“春天”》。我也以为听错了,因为就在13日我们还通过电话、发过短信。
这个不幸的消息是真实的。
14日19时许,天一在新疆边防采访途中,不幸遭遇车祸,生命的指针永远停留在42岁。
天一走了,与他相处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第一次见到天一,也是在冬季。1995年初,我正在军报通联部来信组帮助工作。一天,当时的来信组组长朱英秋带着一个年轻英俊的军人走进编辑部,介绍说,他叫郭天一,是来我们这里帮助工作的。
第一次见面,天一给我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这不仅因为他嘴角上的一颗黑痣格外引人注目,还因为他看上去与我年纪相仿,肩上扛的却是少校军衔,而我的军衔是中尉。后来,我得知天一比我大3岁,来报社前是总参测绘局政治部干事。
从那天起,天一和我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了5年多。我们还住同一间宿舍,在一起“同居”了4年有余。
天一到军报工作有些偶然。1995年1月1日,军报由四个版扩为八个版,《读者之友》专版也由过去两周一个版,扩为一周一个版。为适应扩版需要,来信组四处物色人选,部队的同志推荐了他。
到军报帮助工作没多久,天一就遇到了难题。一次聊天时,天一说,他们处长位置出现空缺,单位领导找他谈话,准备让他接任。“留在原单位能提前晋职,可我还是想干新闻,真有点拿不定主意。”听了天一的话,我们几位年轻同事建议他抛硬币决定。天一真的抛起了硬币,他连抛3次,两次是到军报。看着这个结果,天一笑了:“就这么定吧。”这年9月,天一和我同一纸命令正式调入解放军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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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事偶然之中有必然。解放军报作为中央军委机关报,选人调人一向极为严格,一些同志在军报帮助工作三四年,最后不得不打道回府。天一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调入报社,除了赶上的时机好,与他自身的良好素质密不可分。
在报社帮助工作期间,天一就开始独当一面。1995年初,全国百家报刊联办“绿的奉献”军民书信征文活动,《读者之友》也开辟专栏,由天一具体负责编辑工作。这个专栏被天一办得有声有色,精品频出。他为这个专栏写的一篇稿件《母亲的心愿》(天一没署名),更是文采飞扬,领导大加赞赏。
天一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尤其让我佩服的是,他能把这些才艺用到工作上。1995年,他已经把电脑玩得很熟。当时我正在学五笔字型,遇到不会拆解的字就问他,他每次都能随口答出。后来,他专门写了一系列有关网络媒体的文章发表在《军事记者》上。
天一歌唱得好,是个音响发烧友。有一段时间,他非常热衷于给我讲怎样选音响,怎样欣赏风吹过原野、玻璃摔成碎片的声音。报社组织歌咏活动时,合唱队里总少不了他的身影。
天一画画得好,他出版过连环画,经常在报纸上给稿件配插图。天一字也写得好。一次《读者之友》版上没有合适的刊头字,他提起笔一挥而就。天一照片拍得好。他是报社摄影小组的骨干,下部队采访时既写又拍,刊发的稿子常常图文并茂。
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多,我对天一的经历有了更多了解。天一初中毕业时,解放军测绘学校到他的老家河南南阳招生,他因考试成绩优异穿上了军装。毕业后,他被分配到一座位于深山的军营。“那时,部队真苦啊!我年纪又小,才十五六岁,常常想家。多亏领导和老同志关心照顾我,过年过节还让我到家里吃饭,帮助我度过了那段适应期。”每次讲起这些往事,天一总是感慨不已。后来,天一考上了西安政治学院读研究生,走出了那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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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与人生经历有关,天一对人非常友善,总是尽自己最大努力帮助别人。
来信组除了负责编辑《读者之友》版,还有两项重要工作:一是处理读者来信,一是接待读者来访。这两项工作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有的读者受到不公平待遇后,向报社求助。听他们讲述自己的委屈,常常让我们本来很好的心情也变得阴郁起来。天一做这些事都很认真。一天刚上班不久,就有一名读者来上访,天一和他一直谈到中午下班。一次聊起接待上访的体会,天一说:“尽管有些问题我们没法帮人解决,但听他们诉诉苦,对他们也是一种安慰。”
1997年,天一参加中宣部组织的“中国百名记者志愿扶贫团”,前往宁夏西海固(西吉、海原、固原)地区开展扶贫活动。这次活动中,他写了一个系列报道。后来,我得知他在采访时给当地群众捐了不少款。回到编辑部后,他还给当地的一名贫困群众写信询问生活情况,并寄去了几百元钱。“我当时快没钱了,都想把衣服脱下来给他们。都是人啊,看到他们生活得那么苦,让人心酸。”天一说。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2000年,我离开来信组,到政工部工作。后来,天一也离开来信组,被调到政治部任秘书组组长。虽然我们不在一个办公室,也不再住同一个宿舍,但依然经常聚在一起聊天。再后来,天一被调到总编室新闻研究所任组长。在个别同事的眼里,他这次工作调动有点边缘化,但他有自己的理解:“古人说,十年磨一剑。我准备好好磨磨剑。”
很快,工作中我和天一又走到了一起。2005年,军报决定开办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系列专版,当时的总编室副主任洪和平具体负责这项工作,天一和我同时被任命为专版组组长。我们小组正式组建时,离专版第一期见报仅一周多一点时间,用时间紧、任务重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尽管如此,天一显得信心十足:“咱们肯定能干好。”听了这话,我心想:“他的"剑"应该磨得很锋利了。”果然,工作中他干得得心应手,井井有条。抗战专版受到军委、总部领导和中宣部的表扬,社领导非常高兴,庆功会上一连敬了天一几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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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不久,天一被调到总编室一版组任组长。去年初,军报进行版面调整,重新组建二版组,负责部队新闻的宣传,他又被调去当组长。他在这两个重要岗位上干得十分出色。
天一走了,走得让人心痛不已。
那天晚上,我把天一在新疆不幸遇难的消息告诉妻子后,妻子沉默了半天,说:“前两天,我下班时在楼前看见天一的儿子撅着小嘴,不开心地依偎在他妈妈身边。天一夫人摸着孩子的头告诉我,孩子爸爸出差了,孩子想爸爸了……”说着,我妻子的眼圈红了。
天一结婚、生子都比较晚,孩子今年刚刚8岁。天一给儿子起名叫“昊”,他解释说:“我叫天一,他是我头上的太阳。”
不久前,我们两家人聚会时,天一说:“奔儿,有时间多陪陪家人吧,我现在想陪都没时间。”二版组一周有六个夜班,他的确没时间多陪家人。
天一走了,走得让人无法释怀。
这些天,报社同仁谈得最多的是天一。点击报社“内部论坛”,一张“天妒英才——祭奠郭天一同志”的帖子格外醒目。电脑显示,这一主题后面的跟帖近80个:“天一,我的好兄长!”“天一大哥,多好的人啊!”……天一,战友们这些发自肺腑的言语,你能听得到吗?
天一,天堂里有没有人来人往?我相信,在天堂里,你的风采依然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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