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开采矿渣污染厚子河 威胁南水北调水质
核心提示
半个世纪前，白河县境内汉江支流厚子河沿线的硫铁矿开始进行大规模开采，由此造成的污染使全长百余公里的厚子河、白石河等河流几乎全线受污，曾清澈见底的河流内鱼虾草虫全部绝迹。
2000年，白河县将河流沿线所有硫矿全部关闭，以保护厚子河水质。然而，面对治污，作为国家级贫困县的白河县却显得无能为力。
以前河里鱼虾随处可见
厚子河位于秦岭山脉深处的白河县境内，其发源地系陕、鄂交界附近的界岭和圣母山，沿着山体间形成的这条河流，在该县流入汉江的一级支流白石河后，最终出境汇入汉江。
沿白河县城向南进入卡子镇境内，只见蜿蜒而下的厚子河河水渐渐泛黄，愈到中上游黄色沉淀物便越发严重，临近卡子镇集镇时，整条河流及河中石头全部呈现着亮黄色。河里像是倒进了大量的色素，几乎看不到淤泥，浅水处一块块鹅卵石间沉淀着厚厚的黄色物质，用棍子轻轻搅动，这种黄色物质就向河面翻滚、上浮，并散发着阵阵异味。“以前，这里的水非常清澈，河里浮动着各种翠绿的水草，鱼呀虾呀随处可见。每到夏天，我们放学后都要跳进河里嬉水。”住在河边的村民回想起童年时在河里玩耍时的情景，格外开心。这位村民说，当时村民们将厚子河畔开垦成良田种植水稻，由于能够得到充足的灌溉，水稻收成一直不错。
在厚子河曾带给孩子们乐趣的同时，最重要的是，沿河流域的农民们都将清澈的河水作为饮用水。“那时，河里的鱼蟹和乌龟很多，人们还常在河里捕鱼。”52岁的农民柯希文说，大约到了上世纪80年代，来卡子镇开采硫铁矿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中上游的河水就受到了污染并开始发红，水质也变得苦涩，紧接着河内的鱼虾也全都死了。“上世纪80年代后期，河水就变成了黄色，遇到天雨和暴晒就发出臭味，住在河边的群众只好关上窗户。用这些水浇灌水稻后水稻全死了，凡河水流过之处几乎再也没有生命。”柯希文说，从那以后，这条河就成了祸水，农民们种植水稻的历史也就结束了。他们也只能利用水窖存储雨水饮用。
政府号召“大打矿山之仗”
这条清澈的河流，怎么会变成一河祸水呢？据当地老人回忆，厚子河受到采矿的污染，自上世纪中叶开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时至今日，这条受污河流已流淌了半个世纪。那么，在当地人对采矿这段历史回忆的隐痛中，厚子河究竟遭遇过怎样的厄运呢？“白河县矿产资源丰富，已探明有开采价值的金、硫、铁等矿产就达40多种，而储量最多的硫铁矿主要分布在卡子镇、四新乡一带。”19日，白河县环保局有关人员说，1957年6月，县上成立了硫铁矿开采筹建委员会，并由时任县委常委的县级领导组织开采队，进驻卡子镇正式开采硫铁矿。
一不透露姓名的知情者称，这里最疯狂的开矿恰恰在此后的几十年间。据透露，此后的1976年，白河县委县政府提出“大打矿山之仗”的号召，集中力量开采硫铁矿，并在原有工人基础上从县上其他两个矿厂和农民中，组织了1000余人，展开大规模的硫铁矿开采，而当时，开采区域已扩大到与卡子镇相邻的四新乡境内。到了1981年时，全年生产矿石1.85万吨，达到了全县硫铁矿开采的最高峰。
白河县环保局有关人员称，由于硫铁矿的污染已变得非常严重，2000年4月，白河县人大作出决定，由县政府发出公告，对全县硫铁矿全部关闭，停止开采。这时，厚子河沿线的151个硫铁矿才全部关闭。
县财政收入1/5来自采矿
“白河县硫铁矿开采，为那个时期县域经济的发展特别是县财政增长做出了一定的贡献。但是，由于当时整个国家物资比较匮乏，白河县所产的矿石主要用于国家建设，定向提供给西安、四川等地的肥料厂，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采矿企业的效益。”20日，记者从白河县环保局提供的一份调查材料上发现了这样的描述。
据该县有关部门工作人员称，从卡子镇及四新乡等地开采硫铁矿后，当时品位在30％以上的矿石每吨一般只能卖到50元左右，在矿石开采的高峰期，每年约产矿石1.5万吨，每年为县上提供财政收入约25万元，占到当时全县财政收入的1/5。
白河县硫铁矿主要集中在白石河的支流厚子河流域，自上世纪50年代起，卡子镇境内该条河流的硫铁矿开采规模由小到大，继而发展成无序滥采，全县各开采点共开采矿洞151个。至2000年4月该县关闭所有矿洞后，这里废弃的废矿渣已达550.78万立方米，约重1200万吨！“废矿渣乱堆乱放，大量矿渣裸露在地面，根本没经过任何环保处理，致使含硫、铁的废矿渣经氧化，分解出的含酸性及大量铁离子的废水经雨水冲刷形成‘磺水’，经厚子河、小白石河汇入白石河，使厚子河、白石河形成了一条‘血河’、‘磺河’，造成了严重的流域性污染。”白河县环保局局长魏保柱说。
威胁到南水北调中线水质
19日下午，记者从白河县环保局了解到，安康市环境监测站曾对厚子河的水质检测发现：PH值为2.5，酸性超标达3.5倍；悬浮物为4495mg/L，超标21.5倍；硫化物为5.33mg/L，超标25.6倍。据调查，受污染最严重的卡子镇、四新乡共污染耕地达1.2万亩，其中水田1528亩。这些年来，用被污染的水灌溉后，亩产只能达到150～200公斤，严重的只有几十公斤，近百亩水田已彻底绝收。流域内水田由于“磺水”中盐类长期沉淀、积累，土地严重板结，作物根本无法生长，很多水田长期撂荒，仅水田作物每年就造成直接损失约120万元。
目前，白河境内白石河、厚子河等受到“磺水”污染的河流总长已达110余公里，污染情况涉及到卡子镇、四新乡等5个乡镇，23个行政村，85个村民小组。河流沿线5000余户23000余人的生活受到影响。
白河县环保局工作人员称，“磺水”污染对人体健康的危害也相当大，若饮用了含有过量铁离子及硫化物的水质，会造成肝、脾及淋巴系统损伤。同样让人揪心的是，随着一江清水送北京的临近，大量“磺水”经白石河直接流入汉江，已严重威胁到国家南水北调中线水源地保护区的水质。
本世纪初，白河县各级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纷纷呼吁，要求对白河县的磺水污染给予高度重视，并尽快采取措施根治污染。
2003年，白河县政府委托有关单位作出了磺水污染综合治理工程项目的报告，并及时向省、市相关部门上报。次年，省环保局负责人专程赶到白河调研，并协助白河县政府及时上报国家环保总局。随后，省财政局、环保局下达了200万元的环保专项资金，启动了磺水污染治理一期试点工程。2005年，省环保局又调剂了100万元，用于“磺水”的进一步治理。
去年，白河县政府又请有关单位制作了《白河县白石河“磺水”污染治理工程可行性研究报告》，并和相关部门一道，先后十余次赴省进京汇报请示，争取更多支持。随后，国家环保总局下拨专项资金800万元。
白河的治污之痛
采访中记者得知，目前，省上相继下拨300万元直接用于白河县厚子河、白石河等流域治污之后，这里的磺水污染并没有得到彻底、有效治理。“从目前的情况推测，要彻底治理污染，无论资金筹措还是具体的治理方案的确定及实施，还都需要一个较长的过程。”白河县环保局局长魏保柱谈及磺水治理并不乐观：“一期工程于2005年顺利完工并通过验收，但这些项目主要包括封堵矿洞、建拦渣坝、拦污水库及土地改良等6个项目。二期工程计划正在实施中。但这些工程虽可以解决矿洞的主要污染源，但却无法解决大量裸露废弃矿渣经氧化和雨水冲刷形成的污染。”《白河县白石河“磺水”污染治理工程可行性研究报告》提出，采用在高质量封堵所有矿洞的基础上，筑坝建库归集地表裸露的所有矿渣的工程措施。若工程质量能够保证，防渗等相关措施到位，可以在3年内全部解决磺水污染问题，但据预算，工程总投资为5876.51万元。
白河县目前尚属国家级贫困县，年财政收入约2000万元，如此巨大的投资无疑成了磺水治理面临的一道坎。虽然国家环保总局已下拨了800万元的专款，但这与工程预算仍相差甚远。
魏保柱说，在废矿渣相对集中的地方建设硫金砂选矿厂，可以对90％以上的废矿渣中的硫进行二次提取，只要全部选完矿渣，磺水污染问题就能得到根本解决。然而，由于废渣品位低，每处理一吨废渣，企业就要付出50元的成本，根本没有利润。在这种情况下，去年开办的这两家企业目前也关闭了。
治污，成了白河之痛。
无序开采的反思
“50年来大量无序开采硫铁矿，换来的代价是非常惨重的，这对县上的教训也太深刻了。”说这话时，魏保柱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忧虑。他说，在这些年艰难的治污过程中，县上和环保等部门也都不时反思这种教训。“除无序开采外，在当时大规模的采矿中，由于当地开采技术及工艺水平落后，根本谈不上科学开采，而是一种非常粗放的方式。”魏保柱说，也就在这个时期，品位低的矿渣被大量堆放在露天。这后来成了造成污染的一个主要因素。
令环保部门遗憾和惋惜的是，几十年来，来自有关单位和白河县的各路采矿者只是一味追求开采量，并没有环保意识。要是当时在开采的同时就能建立起选矿厂，边开采边进行矿渣处理，那也不会成为今天这样的顽疾。
千余采矿者蜂拥赶到厚子河流域，疯狂开采硫铁矿的情形已渐渐被历史尘封，在一座座山体上留下的满目疮痍、千疮百孔的矿洞，正被相继封闭。然而，厚子河等河流治污的下一步出路，究竟该怎么走，朝什么方向走？这却极其现实地摆在了各级政府面前。
本报记者 刘俊锋 文/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