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无线：40岁已老

　　香港无线：40岁已老

　　■陈近南

　　40年里，香港无线电视伴随几代人成长，促成香港文化流行于华人世界，但观众已经嫌她老了

　　香港无线电视40岁时，观众开始嫌她老了。

　　其实如果从1957年丽的映声成立算起，2007年是香港开播电视的50周年，但从1967年免费的无线电视诞生，香港才真正进入电视时代。

庆祝无线40岁之际，香港“进念社会剧场”上演了胡恩威编导的《香港电视风云》，而“剧场组合”则演出了詹瑞文和林奕华的《万千师奶贺台庆》，两部剧唯一的相似之处，就是都对香港电视冷嘲热讽，嘻笑怒骂。

　　广州一个资深文化编辑在博客里写道：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对TVB不满过。部部新剧都是一味靠噱头取胜的手段，实在是TVB盛世唱衰的最好体现。“汪明荃拜托你赶紧消失，香港猪扒小姐赶紧停办，翡翠歌星贺台庆就是色情派对……”

　　为什么？TVB40岁生日时收获的是嘲讽和怒骂。在和香港、内地人一起走过40年之后，我们开始因对她太过熟悉而生出厌倦？

　　上世纪80年代初，中国内地观众在《西游记》、《红楼梦》等电视剧未出世之前，最感亲切的，是港产电视片。《上海滩》、《射雕英雄传》里的“浪奔浪流”“依稀往梦似曾见”唤起过多少70年代生人的记忆。几十年前，米雪饰演的赵倩男为我们塑造了民国女子的形象，几十年后，又是她，在2007年的热播剧《溏心风暴》里演绎世态人情，仿佛一个轮回。

　　没有一个城市的电视台可以像香港无线一样，与市民如此息息相通。那些创造过收视奇迹的无线自制剧集，鲜明地反映着香港社会的一些特质。

　　比如2000年的情景喜剧《男亲女爱》琐碎、市井，却映射着香港的很多社会问题，如失业、负资产、同性恋、减肥、自杀等都市题材，香港人在男女主角身上看到的是自己：虚荣、自私、市井、死要面子，却心地善良、不乏正义，正因为缺点多多反而显得亲切生动。到2004年的《金枝欲孽》出现时，香港人终于找到了一个精妙的词来形容女人间的勾心斗角。

　　在广州，午夜时分，总有一个台孜孜不倦地播着无线从前的老戏码：历年港姐竞选，或是那些歌舞升平、豪华热闹的台庆晚会，让人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40年里，TVB的舞台上，香港几代最顶尖的演员走马灯一样轮转。去采访香港演员吴镇宇时，他随口给我列出当年他无线艺训班的同学名字：梁朝伟、周星驰、刘青云（师弟）、李子雄、欧阳震华、吴启华、关礼杰……一一听来，你会发现，如今，香港的影视界，正是这些人的天下。但在当年，他们不过是一群“死跑龙套的”。

　　周星驰不爱说话，爱扮李小龙，从名字到做派永远都是李小龙。个头都不高的梁朝伟和周星驰会争着抢前排的位置。班里老师最喜欢的学生是梁朝伟，因为他最乖，长得最可爱，演戏也最放松，最容易进入状态。

　　那时候，如日中天的周润发是他们的偶像。毕业晚会上，周润发悄悄进来，坐在观众席上，让正在排练的他们很是激动。《上海滩》里冯程程与丁力结婚时，周润发演的许文强推开教堂大门的那个动作，他们演习过无数次。

　　如今，很多人喜欢在早年无线所拍的一些金庸剧中寻找那些一闪而过的跑龙套角色，因为那其中，有很多是今天的大明星。在83版的《射雕英雄传》中，跑龙套的就荟萃了周星驰、刘青云、刘嘉玲、吴震宇、欧阳震华、关礼杰等人。吴震宇在其中演一个小乞丐，只有一句台词，向刘丹所饰演的洪七公禀报了一句话。日后，吴震宇回忆起这部电视剧，说当时他很高兴，因为“我有台词了，那天。”

　　多年以后，我问吴震宇，当年那部几乎荟萃了香港当时最优秀电视演员的83版《射雕》，对他是否影响巨大，他的答案却是否定的——他非常不喜欢当时电视剧的表演方法，“电视台只会给你一个小小的框架去让你走。”他摇头。

　　在他看来，出去拍电影就是去“排毒”。但戏剧化的是:在电影中演过黑帮老大、弱智、变态等各种角色之后，离开无线电视台7年的吴震宇，2003年又凭借无线开台大戏《冲上云霄》杀回，饰演了优雅、深情的唐亦琛，演技派多年之后，还是在电视剧领域中，他首次尝到了当偶像的滋味。7年的轮回里，香港无线的魔力犹在。

　　我曾经在亚运村一家饭馆里与汤镇宗邻桌。他寸头，发福，极普通的样子和衣着，安静地和朋友吃饭。当年的无线五虎将里：如今，梁朝伟依然年年拿走香港金像奖或是台湾金马奖；刘德华依然做他的老偶像，有像杨丽娟一样疯狂的粉丝；苗侨伟复出，已经是爸爸级人物；而黄日华已经淡出。从前的香港明星向来要遵循一条成名路：在电视圈拼搏多年，才能博到大银幕上。周润发、张曼玉、梁朝伟、刘德华、刘青云、刘嘉玲等，莫不如此。

　　除了武侠、刑侦、法庭剧之外，香港人最擅长的题材是家族、商战。《大时代》里的股市风云，《创世纪》、《天地豪情》里的家族风云，一直到2007年《岁月风云》中北京、香港两地的三兄弟一起振兴民族汽车业。40年里，香港无线的电视剧忠实地反映着香港社会的变迁。

　　40岁时，香港人开始嫌无线老了。现在的花旦佘诗曼、黎姿、胡杏儿、钟嘉欣们不如当年的关咏荷、郭可盈亲切；不如陈慧珊、宣萱那么个性鲜明；也不如蔡少芬、张可颐那么漂亮。现在的电视剧，不如当年的《大时代》、《笑看风云》、《鉴证实录》们那么好看。而几十年后，剧中人还是说着那些熟悉的台词：“其实人呢，最重要是开心。” “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耽误你时间了，改天一起喝茶。”“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桥段也还是那么老旧。港姐一年比一年丑，台庆一年比一年像是员工奖励大会。

　　1999年前后，港剧退出了内地电视台的黄金时间，然后，韩流来了。但直到今天，打开电视，一个台在播《大时代》，一个台是《谈判专家》，再一个台是《锦绣良缘》，还有晚间的《金枝欲孽》、《我的野蛮奶奶》……

　　资深的TVB迷们能凭借无线当年的台历上谁站在什么位置，判断出一个演员下一年的受重视程度；凭借一部剧由谁来监制，来判断这个剧是温情脉脉还是剧中人要全都悲惨死去——40年啊，我们和港剧的紧密联系，不那么容易解得开。

　　况且，一味厌弃、嘲骂并不公平。正如香港著名影评人石琪在《明报》上撰文所说：“40年来香港电视影响重大，陪着几代人成长，大大加强市民的香港认同感，并与电影、歌曲互动，促成香港流行文化，这些贡献怎能抹煞？”

　　TVB10年收视最高剧集

　　年份 剧名（主演）

　　1997年 《大闹广昌隆》（林家栋、周海媚）

　　平均收视率 36点

　　1998年 《天地豪情》(罗嘉良、黄日华、郭霭明、周海媚)

　　平均收视率 35点

　　1999年 《状王宋世杰Ⅱ》(张达明、郭霭明)

　　平均收视率 32点

　　2000年 《十月初五的月光》(张智霖、佘诗曼、薛家燕)

　　平均收视率 36点

　　2001年 《小宝与康熙》(张卫健、林心如)

　　平均收视率 36点

　　2002年 《齐天大圣孙悟空》(张卫健)

　　平均收视率 34点

　　2003年 《戆夫成龙》(郭晋安、宣萱)

　　平均收视率 37点

　　2004年 《金枝欲孽》（黎姿、佘诗曼、林保怡）

　　平均收视率 32点

　　2005年 《我的野蛮奶奶》（汪明荃、胡杏儿）

　　平均收视率 34点

　　2006年 《女人唔易做》（邓萃雯、叶童）

　　平均收视率 33点

　　2007年 《溏心风暴》（米雪、关菊英、李司棋）

　　平均收视率 44点

　　(注：一个收视点约有65,180名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