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8日,思贤村一养殖场销毁所有鸭子后被撒上厚厚的石灰粉。本报记者范舟波摄 |
禽流感后 思贤村的养鸭梦
当地政府部门欲推广标准化鱼塘改造以杜绝疫情,养鸭农户不情愿
昨日下午,番禺新造镇思贤村。
厚厚的石灰粉还在,空气中仍带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一个中年养殖户往鱼塘撒鸭饲料,只是,鱼塘里并没有鸭子。自今年9月发生禽流感后,这个以家禽养殖为主要经济来源的小村庄,便再也没鸭子了。
而今,为彻底杜绝禽流感的再次光临,政府主动出资要在思贤村推行标准化鱼塘改造,并表示承担一定额度的补贴。
可养殖户们却并不情愿,他们打算在法定的半年期限之后继续养鸭,因为养鸭的收益要比养鱼多得多。
在这些养殖户看来,他们的日常防疫就可以应对禽流感。
思贤村有大小数十口鱼塘,星罗棋布地点缀在村内村外。鱼塘的角落都设有竹制的鸭棚,往日这种农闲时节,鸭棚里通常活跃着大量的鸭子。少的有几百只,多的几千只。
“养鸭是我们的主要经济来源”,养殖户屈先生介绍。在这个典型的农业村,共有22户人家以养殖为生。屈先生是其中的老鸭农,他在北村街附近租有三口鱼塘,养了20几年的鸭子。
鸭农自信的原始防疫
屈先生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养殖训练,但对自己的防疫措施充满自信。“鸭苗买回来,打一次肝炎疫苗,打两次禽流感疫苗,一般就不怎么要管了”。这种自信充斥在思贤村的养殖户之间,和他们聊防疫措施,他们总是简单地说,“打预防针呗”。这是他们的第一反应,也是最后的反应。
对于记者提出的法定防疫标准,如养殖场的封闭隔离,病死动物的无害化处理,养殖场与居民区的距离等,他们显得有些茫然。受访的7位养殖户中,只有大围的养殖户姚先生补充说:“要不就是再吃点药片”。
养殖户们反映,当地动物防疫部门每年都会组织检查。但他们通常不喜欢和专业人士打交道,鸭子偶尔出现问题,都习惯凭经验下药。譬如鸭子感染了大肠杆菌,他们会用一种粉末状的中药来治疗。只有碰上自己想不通的疑难杂症了,他们才会把死鸭子送到兽医那边检查。
屈先生的鸭子曾有几次大量死亡。他每次都是找个地方把死鸭子埋了,然后给鸭棚消毒,隔上个把月又重新养鸭。
养殖户们的做法,被专业人士称为“原始防疫”。几十年来,他们靠这些经验,把鸭子养得顺风顺水。养殖户介绍,养一只鸭平均赚两到三块钱。“鸭苗7块钱,40天可以出栏。算上塘租、饲料之类的成本,大概要花22块钱。按每斤4块钱卖,能买到25块钱呢”。
今年前九个月,屈先生每批养800只鸭子,就赚了1万多元。一位每批养5000只鸭子的养殖户也说自己每年能赚3万到5万元。
禽流感中的“全鸭宴”
改变始于今年9月5日,大围一家养鸭场死了十几只鸭子。随后,死鸭事件迅速蔓延,短短几天,村子里便死了近万只的鸭。
养殖户们只好将活鸭隔离,然后用塑料袋把死鸭装了,埋在土里,或扔进附近的河涌。有养殖户坐不住了,把死鸭送到畜牧站。
9月15日,国家禽流感参考实验室将此次疫情定性为高致病性禽流感。扑杀存栏活禽、关闭家禽交易市场、疫点附近交通管制等一系列的重大疫情应急措施随即展开。
禽流感让这个无名的小村庄成了世人关心的焦点。但养殖户们抱怨媒体,他们认为这次跟以前的“鸭瘟”没什么不同,自己也能搞定。“都怪媒体炒作”。
番禺官方出动各方力量抵抗禽流感疫情。新造医院还专门组织验血、量体温,以保养殖户们的身体安全。“一天不去就打电话催”。但一些养殖户则一边惦记着什么时候恢复养鸭,一边起早摸黑地宰鸭,存在冰箱里。以至于南方日报记者胡亚柱在禽流感结束之际回访村庄,还有人邀请他吃“全鸭宴”。
屈先生当时曾陪同防疫人员扑杀鸭子。他说,“要我穿防化服、穿胶鞋,我才懒得管。我穿着短裤,伸手就去抓,一抓一个准”。屈先生装了两大袋鸭子回家,十几天内吃完。“大番鸭,骨头拿来熬汤,肉拿来炒,十几个人吃,一天解决一只”。
鱼塘禁养鸭遇困局
法定的21天监控期过后,思贤村未现新的传染源,村子得以解封,养殖户们准备重新养鸭,并四处物色鸭苗。而官方通知:不能再养了。原来,按国家有关规定,解除封锁后的六个月内,禽流感发生地半径三公里地区范围内将禁止饲养任何禽类。“一些病毒在粪便里存活的时间可能要超过三个月”,专家解释。
为减少思贤村的家禽养殖,确保禽流感不再光临这个“候鸟迁徙地区”,番禺官方还打算在此推行标准化鱼塘改造。区畜牧服务中心主任杨炳有表示,养鱼可以避免家禽病毒互相感染,有关部门动员疫点(思贤村)三公里范围的养殖户以后都不要养鸭,由政府投入资金,对他们的鱼塘进行深水改造,变成产量和产值都高标准的鱼塘。改造后的鱼塘,不可兼养鸡鸭等家禽。
10月22日,新造农办还特地组织思贤村15户养殖户到石楼镇海鸥岛这一农业部示范区参观学习其鱼塘标准化整治经验。
但部分养殖户并不认为鱼塘标准化改造是好消息。屈先生计算,鱼苗每只约为五分钱到1毛钱,每亩鱼塘可养1000多只罗非鱼,现在每包80斤的鱼饲料卖100多元,平均每天每口鱼塘要用两三包饲料,算上塘租等,每养一斤罗非鱼要3块多钱成本,而收购价才每斤2.8元。“肯定亏”。
养过五年鱼的养殖户姚先生认同屈先生的说法。他称,养鱼的五年内,亏了一年,平了一年,剩下几年赚得最多的也不过几千块钱。
11月4日,大围七家养殖场率先违规,他们平均每户购买500只鸭苗,进行饲养。几天后,有关部门拿着区政府的文件下乡查处。当月21日,养殖户们纷纷以低价将鸭苗卖出,“平均每户亏了几百块钱”。
水源问题或阻养鸭梦
如今,偌大的思贤村再也找不出一只鸭子。鸭棚一片沉寂,消毒用的石灰粉在雨水的冲刷下,沾在棚顶,更像是一种警示。
“不过半年以后,我还是要养鸭子”,养殖户屈先生说。他告诉记者,思贤村鱼塘里的泥酸性很强,不适合养鱼。“如果养鸭的话,鸭粪拉到鱼塘,既给鱼添肥,又能降低酸性”。
说话的间隙,隔壁鱼塘的主人正在撒饲料,撒的是鸭饲料。屈先生解释,鸭饲料便宜一些,虽然效果不如鱼饲料,但多少都可以节约些成本。鱼塘单养鱼,屈先生觉得很累,就算政府有补贴也很难保本。
“不怕又得禽流感吗?”记者问。
“怕什么,以前死过几次鸭子,不也一样过来了吗”。屈先生答。
现在,养殖户们最关心的是以后养鸭的水源问题。思贤村鱼塘里的水都是从村中唯一的小河涌抽上来的,在官方没有明确公布禽流感原因的情况下,不少养殖户甚至认为发生禽流感真正的原因是小河涌的污染。
记者看到,养殖户们提到的河涌水很少,塑料袋、卫生巾、鸡鸭肠等杂物漂浮在水面上。河涌散发的恶臭,十几米外都能闻到。
养殖户们介绍,河涌原来很清澈,自从兴建谷围新村以后,新村的粪便、生活污水都往河涌里排,几年下来河涌就彻底废了。屈先生认为这是个分水岭,“以前村里很少鸭瘟什么的,河涌变脏以后,就时不时出点事”。
记者随即将养殖户们希望继续养鸭,以及水源污染等问题,反馈至番禺区畜牧服务中心。中心主任杨炳有表示,新的动物防疫法将于明年元旦实施,届时畜牧部门将根据法定防疫标准进行审核,审核不合格的养殖户将无法得到养殖许可证,不可再养鸡鸭等家禽。至于水源问题,杨主任说,禽流感期间,有关部门就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番禺区目前每年投入将近1亿元的资金进行河涌整治,思贤村的河涌迟些时候应该也可以得到整治。
本版采写:本报记者 饶德宏 见习记者 李能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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