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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卧底KTV嗑药暗流 陪“嗨”女吸毒贩毒(图)

娱乐场所里的舞蹈演员穿着性感 晚报记者 马健 图
娱乐场所里的舞蹈演员穿着性感 晚报记者 马健 图

  大河网讯

  新闻背景

  2005年,央视在一期《新闻调查》报道中说:“你可能听说过摇头丸、冰毒和K粉,也许你认为它跟你的生活毫无关系,可是就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新型毒品已经迅速蔓延,这意味着吸毒者可能就是你的同事、你的朋友甚至你的孩子。”该报道在全国曾引起广泛关注。同样在2005年,11月,郑州市200多家娱乐场所的负责人签下“无毒承诺书”。承诺“娱乐场所及其从业人员做到不贩卖、吸食、注射毒品,发现场所内有吸、贩毒现象的,立即向公安部门举报”。

时隔两年,如今情况如何?本报记者进行了为时一个多月的暗访调查……

  ……五分钟内,他们开始摇摆,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摇头晃脑,幅度渐渐变大。有的闭上眼睛,把手伸开,做“泰坦尼克号”飞翔状。几名男女站在电视机前摇着头。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孩子站在桌子上和一个男人跳贴面舞。他们双手并起,一起摇摆……

  晚报记者

  “什么是打K?”“就是玩药”

  11月中旬某晚,某KTV内,朋友聚会。记者飙歌到深夜,包房里陆续来了一些不太熟识的人。一名年纪不大叫小伟的小伙子接了个电话后,借着酒意小声问大家:“打K吗?”

  “什么是打K?”

  一个朋友瞪了小伟一眼。

  小伟自觉失言,忙摆手说:“没事。”

  可是大家都听到了,经不住几个好奇的人死缠烂打,他回答:“就是玩药,一种兴奋剂。在旁边的包房里。我朋友刚来。”

  为了打探虚实,记者决定立即前往。

  “你好奇心太大,别惹事,不要随便问问题。我和他们也不太熟的,都是酒肉朋友。如果出事儿,我可没办法。你只管跳舞吧。”

  当晚11时许,结过账后,记者支走朋友,跟随小伟来到该家KTV另一个包房。记者忐忑地进门。里面非常安静,7名男女正坐在沙发里聊天。

  这间包房很大,桌子上摆满了啤酒、果盘及矿泉水、红牛饮料。

  “这个是小辉,房地产公司的。这个是刘建……”小伟兴致极高,喝酒,聊天,和几个男人一起放肆地大笑。

  小伟说,小辉他们通常十来个人一起出去玩儿,开两辆车,他老爸很有钱。在包房玩儿的时候通常是他请客,玩的人年纪都比他大。

  4名穿着时尚的女孩是陪“嗨”的小姐。

  “他们只玩K粉”

  他们一支歌都不唱,甚至不插话筒,要求音响师调整到位后,就把开场系统背景音乐关掉。

  这帮人坐在沙发上,一直抽烟,不时碰酒,说话声很小。服务员拿来三盒抽纸。小辉简单聊了几句后,要求服务员“拿管子,碟子”。

  几分钟后,服务员拿来大玻璃盘和比一般的饮料吸管粗些的塑料管。

  小辉掏出火机,点火将盘子背部烤了一会儿。后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小包白色粉状物倒进玻璃盘子里。

  和盐差不多,颗粒大小并不均匀,在微弱的灯光下,有些颗粒亮晶晶的。小辉又掏出一张信用卡,将盘子里的粉末挤压平摊后,切成细条。

  “看,这就是K粉。他们只玩K粉。”小伟悄悄说。

  “四哥,你先来打一道吧”

  被压好的K粉一条一条,平行地摊在盘子里,总共有8条。“四哥,你先来打一道吧。”小辉把盘子递给旁边的中年男人。“四哥”随后拿起一支吸管,一头对准自己的右鼻孔,另一头放在切好的条状K粉旁边,猛吸进去,一边吸一边迅速移动吸管,直到把那一道吸完。动作熟练,时间不过两三秒钟。

  “这就是打K了!”小伟说。

  除了记者外,包房内包括小伟在内的人每人打了一道。两分钟内,所有打过的人开始流鼻涕,不一会儿,卫生纸扔了满地。

  小辉又切了几道K粉,让大家继续。

  服务员送来几盘小食品,看到桌子上的东西以及他们的动作,面无表情地问:“放音乐不,哥?”

  “放吧!”一男人指挥。随着服务员的调试,暴躁的音乐声逐渐放大,最后以记者在摇滚专场听到的音量级别放出来,在半夜更显得威力无比,震耳欲聋。

  5分钟内,他们开始摇摆,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摇头晃脑,幅度渐渐变大。有的闭上眼睛,把手伸开,做“泰坦尼克号”飞翔状。

  几名男女站在电视机前摇着头。一个穿着暴露的女孩子站在桌子上和一个男人跳贴面舞。他们双手并起,一起摇摆。

  “现在这很流行”

  一个女孩没有跳,她倒在沙发上,说“头晕”。在音乐声中,她只是微微摇了下头。“妈的,第一次玩儿吧,打两道成这样了。”“四哥”发现后,一边跳一边骂。

  “不行,想吐。”她挣扎着向卫生间跑去。另一名跳舞的女孩见状去搀扶。

  几分钟后,两个女孩儿出来了。小辉掏出100元示意呕吐的女孩儿出去。

  小伟说,第一次打K的人都这样。不会打,就不应该进来,小费其实不用给,但他哥们儿“大气”。

  有些男女开始搂抱,他们的眼神十分迷茫。小伟站在离音响最近的地方跳舞,对记者的问话漠不关心。由于小伟的状态实在给不了人安全感,记者走出包房。

  包房外,刚才送东西的服务员问记者有事没,记者摆摆手:“屋子里吵死了。音乐怎么开这么大?”

  “你不玩儿呀?那你等吧,一晚上哪。就是这么大动静。”服务员说。

  KTV内工作人员各忙各事,并不理会包房内传出的过高的音乐声。

  记者回到包房。10分钟后,乌烟瘴气中,一名自称是KTV经理的人走进来,和几人碰了碰酒后离开。

  40分钟内,没有人停止跳舞。第一拨矿泉水和饮料很快被解决,服务员送上第二拨。在场的男子有的已经把上衣脱了个精光,说是出汗太多。听小伟说,汗全部都出来了,人也就清醒了,算“嗨”出来了。如果不出汗,就“嗨”不出来,会头疼几天。

  他们“嗨”的时候,异常痴迷,没有人在意记者。记者按照和小伟的约定,独自离开。

  小伟说,他们常常在KTV包房里“玩儿”。还说:“你落伍了吧,现在这很流行。”

  通过百度搜索,记者查询到:“K粉:新型毒品的一种。”

  果真是“落伍”了!

  新闻注解

  关于“K粉”——是氯胺酮的俗称,英文Ketamine,属于静脉局麻药,临床上用做手术麻醉剂或麻醉诱导剂,因为其物理形状通常呈白色粉末状,故俗称“K粉”。在K粉作用下,吸食者会疯狂摇头,很容易摇断颈椎。同时,疯狂地摇摆还会造成心力、呼吸衰竭。吸食过量或长期吸食,可以对心、肺、神经造成致命损伤,尤其对中枢神经的损伤巨大。

  关于 “麻古”——泰语音译,属于冰毒的一种,其主要成分是冰毒,是加工后的冰毒片剂,外观与摇头丸相似,属苯丙胺类兴奋剂,经化验含有甲基安非他明和咖啡因,具有很强的成瘾性。服用后会使人中枢神经系统、血液系统极度兴奋,能大量消耗人的体力,破坏免疫功能。长期服用会导致情绪低落及疲倦、精神失常,损害心脏、肾和肝,严重者甚至导致死亡。

  关于本文中“KTV”——主要指非量贩式KTV。

  对话“嗨”药者

  受访人:老张 私人企业主 年龄:40岁左右

  他是洛阳人。在KTV里,有相当一部分外地人在“嗨”。他们绝不在本地的场子里玩儿,往往趁着出来的机会,在碰不到熟人的外地玩儿。“出手阔绰,不讨价还价。”“公主”在介绍老张时说。

  记者:为啥要在KTV里玩啊?

  老张:这儿拿东西方便,不用我出面。我在家从来不玩儿。

  记者:有多久了?

  老张:总共没几次。又不是天天玩儿,你太大惊小怪了。这只是兴奋类药品,偶尔来玩一次,不算毒品,不会上瘾的,我从来没碰过白粉。

  记者:怎么想起来玩儿这?

  老张:关系好的经理××介绍的。以前也不玩儿,后来和她熟了,说起来了,就试试。

  记者:是哪里的经理?

  老张:场子里的。

  记者:她给你推荐,你就试?

  老张:工作压力太大了,KTV能有什么好玩儿的?天天谈生意都是到这儿,总得来点新鲜的。

  记者:之前接触过没有?

  老张:只在香港电影里见过,第一次见这在场子里。以前从来不接触那些人(指毒贩)。

  受访人:小伟 年龄:22岁

  小伟:说实话……我纯粹把这东西当药使。现在养成习惯了,不玩儿这个,就不想做爱。只要做爱,就想打几道后再做。

  记者:只是为了这个原因?

  小伟:是啊,又没有瘾,随时可以不玩儿。

  记者:可是你们动不动就到KTV里开房玩儿,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小伟:音响“嗨”,美女多嘛!也安全。他们(KTV人员)会负责,最近我也不玩儿了。

  记者:第一次是咋回事儿啊?

  小伟:朋友聚会时试的,流行嘛!感觉不错。这样能享受最强烈的狂欢和快感。

  夜幕下,KTV“嗨包”隐秘中亢奋

  针对“常常到KTV里玩”的问题,为了得到真实的答案,记者首先隐瞒身份,以要入行为由,几经周折认识了几位KTV工作人员,经过十几天陆续间隔的谈话,了解她们的工作状态。事先,所有的问题都经过精心设计。

  她们描述出一个事实:相比其他娱乐场所,这几年,KTV夜场的玩药已经变得半公开化。在一些KTV里,每天开几个“嗨”包,再平常不过。饮料瓶被玩家们当场改装为“麻古壶”;打K用的碟子及大吸管,俨然成了KTV为某些特殊客人提供的必备品。新型毒品,正在通过尘世中隐秘的夜场小包间,悄悄传播……晚报记者

  “我曾目睹至少四百人‘嗨’”

  KTV嗑药现象,公主最有发言权。

  所谓“公主”,即在KTV内从事点歌、调酒等包房服务的女性服务员。每个独立包房常有一到两个公主为客人服务。每晚华灯初上,公主们往往最早换好制服,站位鞠躬,等待客人到来,然后负责开房、点单和倒茶。由于和客人近距离接触,客人所作所为几乎都落入她们的眼睛。

  圆圆皱着眉头,记者提的问题令她几度陷入沉思。

  圆圆今年25岁,已经做了三年KTV公主。“对此,曾经惊慌失措,极度不理解。现在呢,有些麻木。这是慢慢转变的。唯一庆幸的是,我没染上半点恶习。”

  KTV包房服务员,并非黑暗、肮脏的工作。有些公主学历很高,不乏酒店管理专业出身的人员。但她们距离一些危险非常近,近得令人窒息。她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直面这种危险,这就是“嗨包”。

  所谓“嗨”(或许是“HIGH”),字典上没有解释,听完圆圆的叙述,记者理解了这个圈内的流行词汇,它既可做动词,也可做形容词,“嗨”可代表一种吸食新型毒品(主要指K粉)的动作,可代表一种吸食的陶醉狂热状态。“嗨包”就是KTV里进行玩药聚会的客人们使用的包间。和其他包间设置没有不同,KTV工作人员为了区别服务,称其为“嗨包”。

  圆圆自从三年前来郑州后,陆续换过三四个场子,严重的时候,每个场子至少每天都有两三个“嗨包”。而她,一般一个星期能轮到一次服务“嗨包”,有时候倒霉,连续两天都是“嗨包”。大致算了算,圆圆称,“包括麻古、K粉、摇头丸,全算上,在包房服务中,我见过至少400个人‘嗨’过,你信不信。”

  摇头的少,打K的多,“嗨包”耗时最长

  圆圆说,想干好这行,什么样的房都得会进,包括最熬人的“嗨包”。

  “老公主们都了解。客人(嗨包)一般要玩很久,最长能从晚上10点玩到凌晨5点;客人数量多,加上陪‘嗨’的小姐,多的能有二三十人,挤在一间房里,乌烟瘴气;‘嗨包’很热,夏天不能开空调,否则玩的人‘嗨’不出来,加上人多,像桑拿房;‘嗨包’还很吵,音响开到最大,放快速的有节奏感的音乐,心脏不好的人在这里是活受罪。”

  “一部分嗨包只‘打K’,一部分‘麻古’和‘K粉’同时上。摇头丸现在玩的人少。”

  KTV提供吸管等玩药用具,“嗨客”自制麻古壶

  圆圆说,这两年,KTV流行一种用茶类饮料调制洋酒的方法。尤其是威士忌+红茶/绿茶。调起来很简单,但一瓶酒一般需要十瓶左右茶类饮料。也不知道是谁先发明的,玩家正好就地取材,随时随地用空饮料瓶制作“麻古壶”。

  “只需用香烟在瓶身和瓶盖上烫小孔,随后分别插进去两个吸管,再在瓶外的地方打个弯,然后在瓶内装半瓶水,就可以用了,快的话,三分钟就能做一个。有些客人玩完把东西带走,有的不带,一开始我很好奇,拿起来研究过,其实很简单。”

  “他们玩的时候,一般只做一个,然后就共用,你吸一口,我吸一口,感觉很不卫生,他们穿着讲究,却热衷间接接吻的玩药方式。”圆圆大笑。

  “打K用的吸管和碟子是由公司为他们提供,那种比较长大的吸管,每个KTV都得为这些玩药的客人准备。”记者点头,“我见过。可是,公司知道提供这些是做什么的吗?”

  “当然。”她说,前一段时间严打刚开始时,老板说了不能再给客人拿吸管。但如果是客户经理订房的老客人,一般怕得罪客户,经理会悄悄准备着。或者和吧台说一声,吧员也会碍于经理面子拿这些。“如果他们不拿,你就让经理去说,一般都会给的。”

  “对了,你知道谁最恨这些玩药的人吗?不是我们,是清洁工。打几道K粉,流的鼻涕比重感冒时还多。每次都得拿好多纸巾给他们。清场时清洁工老抱怨,神经病,每次都搞得这么脏。幸亏我们公司不让公主自己打扫卫生。”

  客户经理半公开“卖东西”

  还有件事更令人瞠目。

  “有些是客人自己带来的‘东西’。有些是通过经理介绍送来的,经理那里也能拿到。你看到了就装看不见,千万别多事。”圆圆提到最多的词是“视而不见”,这似乎成了公主的保身第一法则。

  另一位细心的公主小文回忆了今年夏天,曾目睹一位KTV经理现场销售的过程。

  当晚,在黑暗的包房内,小文开了房间后,给客人上酒,两位外地口音的中年男人互相碰了杯酒,掏给订房的客户经理一把人民币,双方小声嘀咕了一下,经理离开。十几分钟后,他带来了几包东西:有K粉及麻古。

  后来中年男人似乎嘟囔了一句,“兄弟不够意思。”那个经理解释说,“严打之后一直涨价,你也是知道的。麻古最多的每颗都涨了20块。”

  小文说,有些客人有身份地位,不和小混混们一起聚,更不会和毒贩打交道,只在KTV内要求经理给货,一般一个月只玩一次。由于经理交际广阔,认识有货的老客人,一开始会打电话让直接送来。后来发现自己可以从中赚差价,所以,相当一部分经理顺带着卖过这种东西。

  “有些别的KTV经理也会来我们这里串场子,那部分经理在他们的公司订的房都是‘嗨包’,一旦我们这里上‘嗨客’,他们都会过来,都是一个圈子的。我就认识一个,天天晚上乱窜。没干什么好事。”

  公主和保安一起负责安全工作

  为了保险,“嗨包”客人来时将由经理安排,通知保安、吧台,及进房公主“看紧点”,有情况及时通知。“我这里还没发生过特别情况,但有个同事就见过,一旦负责的房出事了,你也就别想干了。即使能干,也会受到内部人的怀疑。”

  记者终于明白,包房服务人员除了提供吸管、玻璃盘外,还提供另外一项“保安措施”——把风。不用客人交代,经理会要求公主尽量站在包房门口。KTV的几个主要通道内都会有保安出来帮忙,一旦有风吹草动,通过对讲机,信息很快传达到楼层保安处,楼层保安将马上告诉负责的公主。

  “我们都是在房内服务一会儿,在门口站着盯梢一会儿。表现得好,经理就会和你套近乎,你就好干活。”

  “我们都是麻木的人,我们要保持沉默”

  圆圆说起最特别的一次经历。“有一次‘嗨包’,他们玩到夜里11点左右,有一个大哥来了,所有人都对他很尊敬,他进门时,其他人虽然昏昏沉沉的,但看见他马上争着上去和他打招呼。后来,我给他倒酒时,发现他有个黑色的手包……大哥很慷慨,小弟玩高兴了,随便从他的包里一次拿好几袋自己玩,他也没有介意。有个客人说,他这是好东西,一粒要一百块钱。那个大哥包里装满了这种‘东西’。”

  圆圆的直觉告诉她,“我觉得这帮人,不止是玩药那么简单。我觉得吓人,曾想过,要是报警就好了。后来考虑了一下,没有做。我可能是胆怯吧,因为害怕他们报复。另外,也怕失去工作。但我起码想过。大部分公主和少爷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人干什么,只顾做自己的服务。”

  小文也提醒记者:“在这里工作,包括稍微远点的少爷、清洁工、保安,即使不变坏,也都成了麻木的人了。要学会视而不见,服务中一定要保持沉默,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能问。否则是干不下去的。”

  陪“嗨”除了玩药喝酒,就是跳舞

  当记者提到公关进“嗨包”的问题时,圆圆和小文都在叹息。

  “最可怜的就是她们,上了‘嗨台’的小姐,自己也要玩药,是真的陪着一起玩。她们以前很多不会的,也学会了。而且有些是要脱衣服的,脱衣服是一种游戏。你可千万别介意,因为她们都不介意,她们和客人一起玩药,搂搂抱抱。如果看不下去,你就不看,见多了就习惯了。”

  “嗨客”大多数不唱歌,除了玩药喝酒,就是跳舞。“陪嗨”是这几年新流行的一种公关服务。从业者多为年轻女性。

  公主们打开话匣子后,显得很迫切,非常想告诉某些还不明白的人,她们见过多少复杂的世情,想给新入行的人提个醒。当记者主动暴露身份后,她们显得很惊讶。

  “千万不要写出来我在哪儿干……不过,这也算新闻吗?”

  KTV滋生的陪“嗨”服务成为职业

  ……对陪“嗨”人员的采访,开始时频频失败。协助记者工作的业内人士说:“谨慎是这个行业的风格。对圈外人,她们着力隐藏自己的生活。”由于采访对象的特殊性,为观察到其生活原貌,12月初,记者便以无业人员的身份,混迹于市区几个慢摇吧内,广交朋友,终于得到指点,渗透到KTV的公关部。

  这是一个深渊。

  正如公主所说,陪“嗨”已经成为KTV女性职业工作的一种,许多女孩因为陪“嗨”接触到毒品。在采访中,有一条令人发指的规定:所有公关,除了上班时工作需要,一律不许私自溜麻古!这条规定赫然成为某KTV公关部的员工守则……晚报记者

  会“嗨”吗?是经理常会问的问题

  亮晶晶的玻璃地板和玻璃墙壁,被灯光打成五颜六色,制造出梦幻视觉效果。在KTV内,每层琉璃世界通道的尽头,通常有一扇门,它不锁,但通常标示着客人止步。

  夜晚,某KTV公关更衣休息室内。一名白裙子女孩拿着两副扑克牌,吆喝着“谁打”。几个穿靴子的卷发女郎正换衣服,几个姑娘正往自己的脸上涂粉。白炽灯下,记者精心打扮后,着一身晚礼服,坐在几位小姐中间梳头发。

  12月5日,在一位朋友的指点下,记者顺利进入夜场KTV公关部。比想象中简单,不需出示身份证,不需填简历,按照行规,从一开始就可以使用化名来上班,没人关心你的来历。经理对新入行者只问两个“专业”问题:“能不能出?”“会不会嗨?”然后心里有数,会安排工作。

  “嗨药”者的需要促成“陪嗨市场”

  相比公主,KTV公关小姐对“嗨药”的理解更深刻。

  如今流行于夜场的新型毒品,不同程度地会导致性兴奋,尤其是隶属于冰毒种类的“麻古”,在圈子里被称为“万能伟哥”,其作用于男人同女人身上的效果一样,一旦使用,就会产生高昂的性趣。

  所以,“嗨药”者来到KTV后,就需要她们进“嗨包”陪“嗨”。KTV提供的陪酒服务,是吸引“嗨药”人群选择在KTV聚会的条件之一。

  在郑州的夜场,陪酒的小费从100元到300元不等。陪“嗨”的往往更高些。

  由于公关的工作没有底薪,全靠客人的小费生活,如果坐不上台,就叫做“空台”,白来公司一晚上。公关们很害怕空台,一旦如此,她们会抱怨一整晚。

  为了多拿小费,许多公关愿意在包房里陪着瘾君子一起打K、溜麻古。染上毒瘾的公关,有些甚至宁愿不要小费,只要客人能免费让她们玩儿就乐意进房。

  “由于受严打影响。上面要求经理不要订‘嗨房’,但有熟客的话,经理也不好拒绝的。”

  陪“嗨”是工作,“你得练习”

  入行久的人全会“嗨”,即使没有习惯,也有过尝试。相当一部分女孩提到自己是在包房里工作时染上的。她们已经成了女性涉毒人员的一个代表群体。

  每晚8时以后,公关们陆续上班,在更衣室换上漂亮的裙子,挨在一起,等待试台(进房让客人挑选)。除了抽烟、聚堆打牌外,聊天是消磨时间最好的方法……

  有一个叫小萍的姑娘对记者说:“这儿(郑州)的‘嗨包’不多。我以前在武汉,整个KTV一晚上都是嗨台,你要不会嗨,你就别来这儿上班。”

  记者没想到,对于K粉和麻古的话题,美女们在同行间聊起来并不避讳。她们认为,诸如打K一类的活动是一种工作。要上“嗨台”(在嗨包里陪酒),就得带着客人一起“嗨”,和客人一起摇手跳舞,如果自己不“嗨”,会烘不起气氛。

  “K粉玩儿起来,需要有人带舞。有的客人玩儿得迷迷糊糊,自己摆不起来时,你得拉着手顺着姿势摇摆,就叫做带‘嗨’。麻古更需要有人陪着一起玩儿才开心。你得学会!”一位公关教育记者。

  一名“嗨妹”的生活记录

  她叫雪儿,理想是“赚钱”开个店

  雪儿。17岁。

  白天,她是郑州一所艺校的学生。夜晚,她浓妆艳抹。

  她常穿白裙子,留一头乌黑的长发,齐刘海,非常漂亮。

  每个上班的日子,她都算着收入,为避免支出多于进账,她对经理的安排从不抗命,包括“嗨台”。

  她心里有个愿望,她常常提起这件事:毕业后再干两年,她就能在郑州开个规模不小的店。

  去年过年和家人团聚的时候,她看到爸爸微驼的背和妈妈过早布满皱纹的脸,内心充满不安。

  现在,一切都在“好”起来,她能赚钱了。

  认识雪儿时,记者正在和别人聊天。雪儿拖着白裙子从回廊里走过去,然后回头看了一眼记者,又折回来:“你是哪一组的啊?”之后拜托记者帮忙打个电话。说是给妈妈的电话,一定要找个普通话标准,像学生一样的女孩冒充同学,和她妈妈说一声,就说是住在郑州的同学家里,和同学一起打工。

  雪儿的父亲在广州的工地干活,母亲在家守着一亩三分地。“爹妈可辛苦,我能赚钱后,学费一分都没让他们掏。”她说。

  很快就学会了上“嗨台”

  KTV的生意有旺季淡季之分,有时生意不好,来到公司后,雪儿面临了多次空台,白浪费来回打车的钱,空一次台赔几十元。为了每天都上班,雪儿学会了上“嗨台”,这一切发生得很快。

  在聂庄雪儿的家中,记者在凌乱的桌子上发现个小玻璃瓶子。这是个玻璃“麻古壶”。雪儿将瓶子收起来,问:“你玩不?”“麻古?噢!我没玩过,我打过K……受不了。人家说,有心脏病的不能玩这个。”记者撒谎。雪儿却关切地说,那你以后别玩了,我也是为了不空台才进“嗨包”的。

  事情从一年前开始,雪儿刚上班,不会化妆,脸长得太显小。无数次的空台,令她已经打了退堂鼓。

  一个姓范的经理来叫人上班,有些小姐不愿去,雪儿什么都不懂,紧跑着跟上去。进了包间,看到客人在玩儿东西,她觉得奇怪,问经理是什么。经理说:“没事儿,少玩儿一点吧,也没别的房了,今天生意不好。”

  客人手中夹着一粒红色的小药片,放在理发店常用的烫头发的锡纸上,用火机在下面点着,将小药片融化的烟雾通过吸管引到盛着一半水的小壶里,然后就对着壶上的另一个吸管吸,和吸烟差不多的样子。“你来试试。”雪儿没多想,就吸了一口。

  第一口,很苦涩,夹杂着一种香精的味道。第二口,依旧苦涩,甚至呛了喉咙……十几分钟后,所有的声音慢慢放大,音乐声以及说话声。好想说话、好晕……

  客人走时扔下4张百元大钞。雪儿疲惫地抓着钱,数了又数。

  后来雪儿两天没有睡觉,吃不下东西,去医院输了3天水。她发誓再也不玩儿那东西了。

  可是,没过几天,第二次再见到那个奇怪的小壶,她又回忆起当时的感觉……

  雪儿的一个好朋友“出事”了

  雪儿有个好朋友叫慧慧,因年龄接近,关系不错。她消失了一阵子,之后出现一回,直到现在再也没出现过。

  雪儿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劝住她。她玩儿得太过分,还经常向雪儿借钱。每次借钱,雪儿都劝她:“你能不能改改,连班都不上,我玩了之后还照常上班了。你说你存些钱,以后开个店多好。”

  之后,慧慧上了个“嗨台”,认识了小刘,之后就消失了,十几天后才露面。她一身名牌向一帮同事们炫耀,“我现在赚大钱了。不在这儿干了。”雪儿为慧慧高兴过,以为她找了个什么好门路。直到慧慧被抓住时,雪儿才知道她被别人拉去卖这种东西。雪儿明白了,这事真吓人。

  雪儿以前的经理常教育手底下的员工们:“你们记住,你自己可以玩儿,你帮别人捎货也行,但要是被警察抓住了,死都不能承认你卖。要不然,我捞人都捞不出来。”

  后来,雪儿的经理专门开了一个部门例会,规定:所有公关,除了上班时工作需要可以玩儿,其他时候,一律不许私自溜麻古。

  雪儿认为,经理那样规定其实没用。

  最后一次见雪儿,她抱怨最近总是生病

  喜欢玩儿,还不想花钱,最好的方法是陪“嗨”。上班的地点不止在KTV的包间,实际已经延伸到KTV场外。

  公关们有时会在上班的时候被叫出去,这些都是经理的熟客,这些客人在宾馆或者家中“嗨”,会要求公关出去陪。这时候他们出的价钱远远比在包房里高。雪儿非常喜欢这种客人,因为他们出手阔绰,而自己还可以玩儿过瘾。

  有一次,来了个客人,找了好几个女孩儿陪唱歌,到了凌晨,开始打K粉。还要求所有的女孩陪着打,雪儿开心地接过了盘子。那天,她就跟着这个男人走了。她一直认为这是好机会,同时走的还有另一个女孩儿。

  后来,记者听到那女孩儿当着大家的面笑话雪儿,“她现在不能了吧。那天晚上一口气5片,疯了。后来一个人光着身子坐在浴室里好几个小时,眼光发直,我叫她,拉她,她都一动不动。”大家一阵哄笑。

  记者不觉得好笑,这件事不该是一个笑话。吸食麻古过量会造成休克死亡的事实,雪儿好像一点都不明白啊。

  雪儿的朋友们也全都不明白。她们对毒品的概念非常模糊。她们甚至联想不到包房中禁止吸毒的警告牌和她们玩的东西有什么关系。

  最后一次见到雪儿,她一边咳嗽一边嘀咕着:“最近花钱太厉害了,光看病就花了好几百,我看我的店开不了了。”

  自欺欺人的说法:“滥用药物”不是吸毒

  以狂欢、快乐、填补空虚,甚至幸福的名义“嗨”的人,皆认同“嗨药”是流行生活趋势,是排解压抑和抑郁的手段,以致形成一种奇特、变态的娱乐文化。记者注意到,对吸食新型毒品的行为,圈内人更习惯用“滥用药物”这个词来称呼……晚报记者

  嗨药者口述日记

  用沉沦寻找所谓失落的幸福

  段扬虽然喝醉了,仍表现得彬彬有礼,在一家慢摇吧内,他是唯一愿意详细接受采访的人。也许,因为他喝醉了或者像他说的那样,他光明磊落,没有顾虑。

  这是个典型的儒商,不够闪光的一点是,他也“嗨”。

  无法填补的空虚

  离异后,劳累和焦虑成了我生活的主题,随着钱越来越多,我越来越空虚。

  究竟人为什么吸毒?如果吸毒是因为空虚,那究竟是毒品恐怖,还是空虚恐怖?你看过《门徒》吗?里面有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空虚更恐怖。

  这东西让人暂时快乐后,可能会导致身体不舒服,可是,能够“杜绝”空虚。

  第一次“嗨”就落入旋涡

  我就像个木偶一样。

  离婚后,在外面玩儿,我表面强颜欢笑,内心在滴血。

  工作上的应酬大部分在KTV和饭店里。对KTV里的娱乐早就腻歪了。2006年春天,KTV一个朋友给我介绍了这个(K粉)。

  呛,眯眼睛,流泪,晕眩。不适感过去后,药物在身体里发作了,血液奔涌,充满力量,不由自主想把它发泄出来。

  如果没有音乐的话,也没感觉怎么样。但音乐声一响,神经就像换了主人,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节奏摆动,越来越狂热。

  那天我哭了,我觉得,幸福离得不太远了。自己幸福,是失落很久的幸福。所以第一次就迷上了。当时,我没顾及自己的形象,什么烦恼都没了,什么都忘了。持续几个小时跳舞,毫不疲惫。

  我知道这是有害的

  溜果子(麻古另一种称呼)更“幸福”。玩过之后,心跳加速,听觉神经分外灵敏。溜完开车,在马路上行驶,就像玩“过山车”一样,把自己吓得半死,后来习惯了心跳的感觉,喜欢。

  我知道这是有害的。可是吸烟有害健康,喝酒也有害健康,吃药也有害健康。这些有害的,我们能否杜绝?

  我不了解这种东西到底有多大依赖性,我没有上瘾。

  如果我没有钱……

  没错,在许多夜场,这东西在泛滥。它为什么流行?如果说年轻人因为好奇,不懂事才染上。但是我们这些人呢?他们在给推销的时候,我们也听着,看着,分析着。我们这些人不是傻子,我们知道这东西有害。我们知道他们想从我们腰包里掏钱,我们知道我们自己是“冤大头”。我还知道,如果我没有钱,他们理都不会理我。

  但它迎合了我们内心的失落。

  KTV内有专业“嗨歌”

  可能应了“市场由供需关系决定”的经济法则。在KTV中,“嗨药者”能听到专业的“嗨曲”。行家介绍,“嗨包”出现后不久,部分KTV点歌系统里就收录了“嗨曲”,最近两年新开的KTV里都直接收录“嗨曲”。

  此外,市场上还能买到“嗨碟”,有部分“嗨客”喜好自己带碟到KTV使用。当然这种“嗨碟”无一例外是盗版,由夜场DJ利用现有歌曲改编制作,也有从国外直接翻过来的,在一些夜市及不法小店内出售。

  在花园路一家小吃店门口,记者找到了这种类型的CD,售价为每张10元,不还价。它没有正规包装,装在一个简单的黑色塑料壳内。另外,在一些DJ歌曲专用网站,此类歌曲也可进行下载。“嗨曲”的音乐节奏强劲,仅看名字,就令人跌破眼镜:《HIGH大了吧,受伤了吧》,《爷爷爷爷,不要打K粉》。

  变着戏法玩关门闭户

  《娱乐场所管理条例》明确规定,每日凌晨2时至上午8时,娱乐场所不得营业。这个条例于去年3月开始执行。

  在暗访的几个KTV中,每次采访超过凌晨两点以后,记者就习惯性向前台的会计问“包”,可KTV内时常有未离开的客人。

  一名公主说,纯粹来KTV唱歌谈生意的客人,会在凌晨1时左右陆续离去,极个别也撑不到凌晨两点,只有“嗨包”是通宵开展活动的。

  由于“嗨客”使用包间时间长,所以,记者觉得《条例》中关于清场时间的限制,理论上有遏止毒品泛滥的作用。遂在聊天中,询问了两名级别比较高的负责人。

  “咱们怎么不遵照《娱乐场所管理条例》,在凌晨两点关门?”

  “不是不愿意执行,有的客人是熟客,他们每个月在这里消费好几万,别说是服务员告诉他打烊了,就连我亲自去说都会挨骂的,KTV这么多,客户经理到处拉客,人家不来你这儿,自然要到别家。你每天赶走一个包,下个月就能损失几十万。”

  “是啊(微笑着),我们确实关门闭户了,两点以后就不接待客人了。”(记者仔细一瞧,才发现该KTV是使用这种办法来执行条例的:关门,上锁,熄灯,不再接待新的客人。但已经在包间内消费的客人,可以在紧闭的KTV大门内,玩到想离开时起身。)

  吸毒?滥用药物?一个概念的混淆

  将“嗨药”当成流行生活趋势,当成排解压抑和抑郁的手段,以致形成一种奇特、变态的娱乐文化。记者注意到,对吸食新型毒品的行为,圈内人更习惯用“滥用药物”这个词来称呼。他们早已接受“这不是毒品,也不会上瘾”的论调,不把“嗨药”当回事,不介意在公共场所使用。

  受访者说,“这是另类生活的一种”。绝大部分流连夜场的人对此表示好奇和认同,一名14岁小女生甚至眨着大眼儿对记者说,“明星都玩”。

  形成这种文化的因素是多方面的。但以KTV为代表的娱乐场所,对营造这种“嗨风”提供了最直接便利的舞台。“是的,来这儿玩之前,从来没见过,也没有接触机会。”一名“嗨客”说。

  记者发现,到KTV聚会“嗨”药的人群,共同特点是有钱,他们付得起动辄上千元的包房最低消费及“嗨”的花费。暴利驱使下,KTV以拿“东西”方便、音响效果、美女、安全保卫这几点作为吸引“嗨客”的诱因,大肆宣扬摇头无罪的概念。

  在调查过程中,所有的矛头最终指向和“嗨包”关系密切的KTV客户经理。他们直面客户,进行订房、拉客等业务,手头握着客户的联系资料,其中就包括一部分稳定的“嗨客”。部分客户经理甚至专门订“嗨包”。此外,他们指导公关“陪嗨”事宜,一旦有客户电话来,就指挥员工进房或者出去“陪嗨”。

  娱乐场所曾经承诺“无毒”

  2005年11月,郑州市200多家娱乐场所的负责人签下“无毒承诺书”。承诺“娱乐场所及其从业人员做到不贩卖、吸食、注射毒品,发现场所内有吸、贩毒现象的,立即向公安部门举报……”同时警方设立了娱乐场所的无毒标准:无贩毒行为、无吸毒现象,从业人员知晓新型毒品知识,设立防范新型毒品宣传联络员,设置防范新型毒品宣传警示语。

  暂不管这个承诺兑现与否。在承诺过后不到两年的2007年8月,由于问题突出,郑州市公安、文化、工商三部门又开展联手专项整治娱乐场所涉毒问题。郑州市所有迪厅、酒吧、洗浴中心等娱乐场所被纳入禁毒“五星级管理”机制。市禁毒委专门成立了市易涉毒公共娱乐场所星级化管理评定工作领导小组,但仍然无法杜绝这种现象。

  “已经好多了,每次严打场子里的人都会收敛些,但造成的直接后果是让‘东西’涨价了。”一名圈内人说。

  

(责任编辑:张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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