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寒：拒上大学却成了知识分子

　　赵健雄

　　认识韩寒时，他还是个中学生。那时我在帮一个电视台做《谈话》节目，找到他的那天正好是萌芽杂志社主办的第二届新概念作文大赛复赛，我们从杭州出发，顺道把在松江家里度寒假的韩寒带到赛场，初次见面，就一点儿也没有陌生感。

　　他考试又5门没及格，按照制度，如果下半学期情况仍无改观，可能还要留级，后来他聪明地选择了休学的方式，让自己与学校在处理这个问题时都可以较为体面。韩寒成绩差，不是没有能力，而是认为数学物理读到初二，对他来说那点知识就已经够用了，所以他实际上是拒读，上课或者睡觉，或者看闲书，这自然让老师头疼。私下我问韩寒，你现在还能再学好数学吗？虽然他曾多次宣称，自己成绩不好是不屑于学，但不得不承认，已很难再跟上同学们了。韩寒认定自己将来要当个作家，觉得应当把功夫投注在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地方。

　　两天相处中，我经常问韩寒看些什么书，想知道他的知识范围与学问根底，写作需要依托，十几岁时可以凭青春激情而作品畅销一时，但这是要时过境迁的。再写下去，你就得另外告诉人们一些什么，让读者有所收获与裨益，而这就离不开知识。但韩寒很自信，说以后一年出一本书，一本书印10万册，简单一些的生活总可以维持了。那天晚上，他出去买回来一本王朔新出的《无知者无畏》，我对他说，这正好是我从前写过的一篇文章的题目。世上的勇气往往来自无知，尤其对年轻人，这无可厚非。但从另一方面来说，人要在这个世上活得好些，还得积累更多的知识。韩寒对我的话不置可否，他有自己的想法。

　　这年大赛，韩寒成绩并不理想，但事后还是得到复旦青睐，允诺他可以不经考试入学，这份别人求之不得的好意却被他拒绝了。

　　几年过去，看来我当初的担心有些多余，韩寒已成为优秀的赛车手，刚刚获得自己职业生涯中第一个全国年度车手总冠军，仅有初中物理水平并没妨碍他在这个依仗高科技的行业中出类拔萃，现代社会是个分工明确的社会，不必全能。

　　尤其让我欣喜的是，他仍保持着那种率真与尖锐，还有善良。今天我们面临的世界在某种程度上仍与安徒生笔下的世界一样，只有孩子才敢无所顾忌地说出皇帝没有穿衣服的真相，成年人则惯于保持沉默。说出真理往往并不需要多少知识，需要的只是一份童心。韩寒坚持写作小说之余，更经常在自己博客中就各种社会问题发表意见，言辞尖锐而恳切，有时看来玩世不恭，却是从常识出发作出的理性判断。

　　他的博客点击已超过1亿1千万次，国内名列前茅，读者数量远超某些煞有介事的报刊。在我看来，他正在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知识分子。所谓知识分子，在这个时代，其实便是能够秉持常识与良心，以一个公民的身份说话。为了保持自己的表达不受利益左右，韩寒宁愿放着钱不挣，今年有人出价500万请他做一个广告，他拒绝了，说靠版税与车手的收入过日子已经足够。

　　尽管韩寒的性格中确有叛逆成分，其实并不强烈。那年我问起他最喜欢哪个歌手时，他告诉我是老狼，而老狼的歌声太温情了，所以我觉得韩寒的内心是很柔软的。他最近在博客中说到一个从不相识的姑娘从深圳来找他，认定韩寒14岁时就与她有交往，在武汉见过。这完全不可能，因为那几年他从未出过长三角，但尽管莫名其妙，韩寒仍在耐心解释的同时，委托家人在需要的时候帮助她。

　　如上种种，是许多名人做不到的。

　　最后再说句闲话，正是那年与韩寒不期而遇，使我开始关注“80后”这代人的内心世界，先后编了3本书，一本是当年的粉丝写给韩寒的信，另外两本中学生另类作文，其中一本，就叫《比韩寒更韩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