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姣
2007年11月27日,63岁的张月姣被世界贸易组织(WTO)任命为常设上诉机构成员。
正如张月姣本人所说,在这种“荣誉”的背后,是中国不断提升的贸易地位在支撑。从来都是做国际贸易“运动员”的中国人,终于可以在WTO贸易争端的最高裁决机构中拿起神圣的法槌。
学习,忘记年龄
1964年,刚从北京师范大学附中毕业的张月姣踏进了和中国建交不久的法兰西,就读于汉纳大学。年仅20岁的张月姣算过一笔账——国家为她负担的一年学费和生活费,就相当于当时国内30个农民一年的产值。
从那时起,张月姣养成了每天早上5点钟起床学习的习惯,一直保持至今。语言不通的张月姣找来字典,不打折扣地背了起来,这个“笨办法”让她熟练掌握了法语。
1968年,张月姣获得学士学位后回国,正赶上“文革”,她被下放到四川一个汽轮机厂劳动。1978年,改革开放拉开帷幕,张月姣被安排到刚成立不久的国家进出口委员会和外国投资委员会,从事相关法律工作。随着与世界各国贸易的不断深入,中国在国际经济贸易相关法律上的“缺口”陡然显现,张月姣再次踏上留学之路。
1981年,张月姣去美国乔治敦法学院和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法律硕士。为了获得第一手经验,张月姣在世界银行法律部担任法律顾问。白天工作,晚上去学校读研究生课程。别的研究生一次只修4门课,她却一口气拿下了11门。一位同在世界银行工作的美国教授得知后,忍不住称她为“女铁人”。
张月姣回国后参与了《外贸法》、《涉外经济合同法》、《反倾销条例》等多部涉外法律的起草,同时在中国人民大学、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担任兼职教授,培养后继人才。
1997年,已是中国对外经济贸易合作部条约法律司司长的张月姣选择了离开行政岗位,去哥伦比亚大学完成MBA高级研修班课程(AdvancedMBA)和法学博士(JSD)学业。这一年她53岁。
张月姣旺盛的精力常令人觉得不可思议。她这样解释:“我的座右铭就是——而今迈步从头越,永远都是重新开始、从零开始,不背负过去的包袱,不与人攀比既有的成绩。这样,你就会忘记自己的年龄,抛下所谓的顾虑,再上路。”
谦和,但不示弱
上世纪90年代的中美知识产权谈判,曾是中国加入世贸组织谈判中最引人关注的硝烟之战。在长达10年的“持久战”中,张月姣一直是鏖战“沙场”的主将。在谈判桌上,她据理力争,从不示弱。“在谈判过程中,不要有任何自卑感,但也不能傲慢。只要你有扎实的基础和丰富的经验,讲话有根有据,你就有力量。”后来,一些来自美国律师界的议员彼此传说:中国有个Madam张很厉害,但也很公平。
实际上,工作中的张月姣十分谦和。一位律师在涉外案件中遇见一些前所未有的问题,有些条文闻所未闻,于是他去外经贸部条法司请教司长张月姣。张月姣毫无架子,主动帮他查找搜集资料,热情地给建议、出主意。
平等,第一原则
“法律跟一个国家的文化、政治制度、经济体制都是密切联系的,不能简单地移植。你不能说你的法律就优于我的法律,强加于别人,大家都是平等的。”2005年1月,年满60的张月姣从亚洲开发银行圆满退休,正逢中国加入了西非开发银行,需要一名中国董事,希望她代表中国再次“披挂上阵”。张月姣那颗被使命感所驱动的心,再次“不安分”起来。
有一次,董事会审议非洲小国马里的一个供水项目,一些董事认为这个项目经济效益太差,贷款回收可能困难。张月姣忍不住说:“在非洲,水比石油还重要。饮用水涉及到非洲国家的经济安全,必须保证提供洁净的饮用水。如果担心浪费,可以通过让水价与使用量挂钩的办法来解决。”
会后,一位董事走过来,情不自禁地对张月姣说:“Madam张,你就好像在我们非洲住过几年一样,实在太了解我们的情况了!”这位董事不知道的是,张月姣每次来非洲开董事会之前,都会到当地的市场去看一看,和当地人交谈,她亲眼目睹那些买不起洁净水的非洲穷人如何喝下污秽的自来水。
张月姣发现,在西非开发银行几百亿美元的国际招标项目中,很少有中国企业的身影。于是,张月姣把即将招标的项目统计下来,及时告诉合适的中国企业,建议中国企业参与国际市场竞争。
失败?再来一次
2006年4月,张月姣参加了WTO上诉机构甄选委员会举行的第一次考试,面对提问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所有的考官都十分满意,有一位考官甚至开玩笑地问她:还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吗?然而,那一次当选的却是南非的大卫·乌特霍特。张月姣是个执著的人,她细看在任上诉机构成员的简历后发现,2007年底将有人卸任,于是再次申请。
每天早上5点张月姣起床,反复阅读WTO所有的案例条款、上诉机构的要求,每天上网跟踪上诉机构正在处理的案件及其进展,“比当年准备博士论文还难”。这样的“苦修”连续坚持了19个月。2007年11月初,第二次考试如期举行。这一次,张月姣顺利通过,“因为,我准备的比他们问的还要多得多。”
世贸组织官方网站表示,常设上诉机构成员必须被确认为权威人士,通晓法律、国际贸易以及各国广泛认定的其他事务,“他们也被要求不得参与任何政府,成为世贸组织成员的广泛代表”。张月姣很珍惜这个机会,“这是我的第一次,也是中国人的第一次,我对未来的工作充满信心。”
张月姣上有老父,下有孙子、外孙。作为女人,她很庆幸有家人的支持,也很清楚自己在家庭中的角色:“女人要奋发成才,但不能在家里不会做菜。”只要在家,她就会下厨,工作之余爱爬山、会跳舞。从不放弃的追求,让张月姣拥有了更加丰富的人生。
链接 WTO常设上诉机构1995年成立,由7名成员组成,常设办公室在瑞士日内瓦。WTO成员如果认为另一成员的政策违反国际贸易规则,可要求WTO做出裁决。这些申诉将由一个争端解决专家小组进行审议,审议结果上交到常设上诉机构。常设上诉机构有权支持、修改或推翻该小组的裁决。常设上诉机构的报告一旦为争端解决机构所采纳,争端各方必须接受。WTO常设上诉机构拥有对动辄数十亿美元贸易纠纷的裁决权。随着经济全球化中贸易纠纷和贸易摩擦的不断增多,它的作用越来越重要。
(摘自《环球人物》第4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