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皇家宫市(组图)

　　张超

　　北京西北郊历来是园林荟萃之地，尤其到了清代，历经康熙、雍正、乾隆三代的相继经营，这一带更是名园并起，大小园林几十处点缀其间，形成了以圆明园为中心，同时诸园并立的壮丽局面，盛极一时。从康熙之后，封建帝王每年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西北郊的皇家园林里生活游乐、处理政务，御园里的皇家宫市也所在多有。如畅春园的苏州街、圆明园的同乐园买卖街、圆明园西峰秀色附近的铺面房、圆明三园中长春园含经堂东侧的买卖街、清漪园的西所买卖街、清漪园的后溪河买卖街等都是此类设置。而尤以圆明园的同乐园买卖街和清漪园的后溪河买卖街最具代表性。

　　所谓皇家宫市，其实就是皇家园林中的街市，俗称“买卖街”，有时也叫“铺面房”。历史上，南朝的“华林苑”，北宋的“艮岳”等都曾有开列茶馆、酒楼，以模拟人间市井，并以此作为皇家的娱乐场所的设置。此类建筑以特殊的建筑形象结合特殊的地貌，在园林中再现别有风味的市井景观。它不仅为娱乐，也是一种造景手段，其主要目的就是为皇家创造街市生活的缩影，以便了解在皇宫中不可能接触到的百姓的日常生活，平添园居生活的乐趣。

　　“凡京城能看到的，这里几乎都有小号”

　　圆明园的同乐园买卖街，位于圆明园四十景之一的坐石临流范围内，是该景的同乐园西侧向北跨越双桥直至舍卫城南门外的呈“丁”字形的铺面街，这条皇家宫市南北长210米，东西为100米，由双桥北街、南街和舍卫城东西街组成。每当皇家在同乐园举办新正庆丰图或演唱庆寿大戏时，这里的买卖铺面就一同开张，并且搭灯棚，架牌楼，还有舞灯等各种娱乐活动，热闹非凡。买卖街的各行买卖和厨役等，由崇文门监督从外间点选，内务府会同崇文门官员点名后，从圆明园北楼门出入，开店者则由太监充任。开市期间，店铺鳞次栉比地遍布其间，凡京城能看到的，在这里几乎都有小号。法国传教士蒋友仁记述到:“店铺陈列在大街的两侧。每逢佳节，中国、日本、欧洲各国的各种最珍奇的物品都荟萃在这里，很像市场”。当皇帝大驾过市时，跑堂的报账，掌柜的核算，众音嘈杂，纷沓并起，以为游观之乐。凡被特允来同乐园逛买卖街的王公大臣、外藩王公和外国使臣，都允许竞相购买。午后3时左右，执事各官皆行退避，后妃内眷也纷纷来此观赏购物，成为难得的乐事。

　　“小城里，扒手们也没有被遗忘”

　　同乐园买卖街的大致活动场景，通过法国传教士王致成的描述，可窥其中一斑。在一封给法国友人的信中他写道:“乾隆朝，每年有好几次让太监们扮成各种各样的人，做生意，手工艺等各种职业都有，街头巷尾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甚至还有大城市中常有的诈骗。到了指定的日子，每个太监都穿上指定角色的服装，有的扮商人，有的扮工匠，有的扮士兵，有的扮官员，有的推着一辆手推车，有的挎着一个篮子，每个人都职责分明。码头上船帆林立，店门大开，商品琳琅满目。这里是丝绸街，那里棉布街，这里是瓷器街，那里是漆器街，一切都有分工。这里是家具店，那里是衣铺首饰店，另一家是为学者和好奇的人开的书店。小城里还有茶馆和酒肆，大大小小的旅馆。小贩们向您叫卖水果，各种饮料。杂货店老板拉着您的袖子缠着您买他的东西。在小城里可以任意所为。皇帝微服便装跟在他的随从后面几乎不被人察觉。集市上像真的一样嘈杂，每个人都夸耀自己的东西。甚至还有吵嘴打架。弓箭手们来制止吵架的人，把他们带到判官那里。判官审理以后作出判决，罚一阵杖责，那只是装装样子的，不过有时为了让皇帝开心就假戏真做了”。“小城里，扒手们也没有被遗忘。这个崇高的职业由许多最机灵的太监们担任，他们扮演得惟妙惟肖。他们被当场抓住时出足洋相。他们受到审判，或者装着将他们送交审判，根据罪行轻重，偷盗数量判罚示众、杖责或充军流放。如果他们偷盗技巧高明，大家为他们鼓掌叫好，可怜的商人的诉状倒反被驳回，不过，集市收场时一切都物归原主”。“这个集市只是为了给皇帝、皇后和其他妃嫔取乐的。有时也有几个亲王或大官一起来观看，有他们在场，后妃们就要退下。店铺里陈列或出售的货物绝大部分都属于北京各商号的。他们把货物交给太监拿到小城里真的出售。所以小城里的市场不是假装的。皇帝总是买许多东西，您可想而知，卖给皇帝的价钱是最贵不过的了。后妃们、太监们也买东西，所以尽管这并非是真做生意，倒也不乏热闹气息，使人兴趣盎然”。

　　水乡风情苏州街

　　与圆明园同乐园买卖街相比，清漪园后溪河买卖街则更加别具水乡风情。它位于万寿山北侧后湖中段两岸，原称为“后溪河买卖街”，是乾隆年间模仿江南水镇而建的一条宫市，俗称“苏州街”，是当初清漪园内两处买卖街中的一处。该买卖街长约270米，占后溪河全长的四分之一，建筑风格多为北京本地常见的样式，只是铺面尺度比外间普通铺面要小得多，这主要是利用缩小建筑的尺度来获得扩大的空间感受，房子小了，从总体上看整条街就显得长了。沿后溪河两岸是摩肩接踵的铺面房，河岸也用整齐的料石砌筑。在曲折的水路中穿行，两岸茶幡酒旗，店铺林立，宛若南国水乡。街中酒馆、茶楼、当铺、钱庄、药店、染房、戏园等一应俱全，凡市肆所能见到的商品，也应有尽有。每当帝后游园时，苏州街才“开张营业”。太监和宫女们临时装扮成店铺的店员、逛街的市民等，在街中来来往往、讨价交易。帝后或坐于画舫中，或漫步街中，都可享受水镇民间交易之趣，陶醉于模拟市井的独特风情，仿佛置身于吴歌软语的苏州街市。

　　如今，畅春园的苏州街已踪迹全无，在北京大学的西南今有以“苏州街”命名的街道，其命名可能就来源于畅春园的苏州街。圆明园西峰秀色附近的铺面房和同乐园买卖街也随着圆明园的毁灭而销声匿迹了。长春园含经堂东侧的买卖长街，经近年来对遗址的挖掘整修尚已能看出昔日的轮廓。清漪园万寿山西麓，西临万字河，南起石舫，北到宿云檐城关之间，布局为“前街后河”格局的西所买卖街，1860年被英法联军焚毁，光绪年间重建时已面目全非。目前这里的主要建筑有临河殿、五圣祠、迎旭楼、澄怀阁等。后溪河买卖街在被英法联军焚毁后，清末重建颐和园时，也已无力修复。1986年，颐和园管理处在清华大学建筑学院的支持下，历时5年，基本恢复了原貌。这也是北京西郊园林里现今仅有的买卖街了，它静静的偏居于万寿山北侧，在接纳着八方游客，也在默默地诠释着逝去的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