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地下防空洞曾发生2500人窒息死亡惨剧

　　重庆人对防空洞熟悉得就像左手摸右手,我们在洞子里吃过邮亭鲫鱼,在洞子里修过摩托车,在洞子里买过打折的书,也在洞子里唱过歌跳过舞。而每年夏天,市民在人防部门开放的一大批防空洞里乘凉的场面,更是重庆城的一大风景。

　　这些防空洞,构成了重庆的地下城。它们中的许许多多,当年支撑陪都重庆挺过了日军飞机轰炸的艰难岁月,庇护过百万生灵。它们的故事,直到今天,依然是那样神奇、悲壮。

　　洞内天然冰箱 市民存放西瓜

　　上月29日上午,过弹子石转盘,我们在曹庞沛的引领下,转入一条小巷。巷子很窄,石板路高低不平；凌晨下了一场小雨,润得石板缝隙间的青苔格外地葱绿。

　　“洞里有鱼浑身漆黑”

　　转了几个圈,曹庞沛突然在一幢正在修建的三层楼房前停下了,他带我们从正在施工的楼梯间里,绕行下到底楼。在房屋背后靠山的缝隙里,看到了这个神秘的防空洞。

　　“有鱼哩！里面有鱼！恁长的鱼浑身漆黑。”戴着眼镜的工头林长海站在防空洞门口比划着说。建筑废料堆在洞口,已将洞口挡去了一半,但是还能看到,洞口渗着水,打着电筒往里看,有一潭清泉,石壁上还往下滴着水。

　　抽水几月不见洞干

　　看不到洞底,山边有三个洞口,大小几乎相同。“这三个洞口是相通的。”66岁的冉文芳是凉水井的老居民,在这里住了30多年。她说洞口比地面低,进洞子需下三步台阶,洞里很宽阔。因洞里常年渗水,进入洞里还需要挽起裤腿,上世纪70年代,有人在洞口用石板砌了一个洗衣槽,附近的女人们都过这里来洗衣服。水很清凉,清凉到夏天大伙都把西瓜扔在洞里,晚上拿出来切开,一口咬下去透心凉。

　　工头林长海说,施工队每天的工程用水都是从洞里抽出,连续施工了小半年,还没有见洞里的水干过。

　　洞系私人出资修建

　　现在我们见到的地名凉水井原本不叫凉水井,叫玉皇观,后来就是因为这防空洞得名。在第2个洞口的石壁上,记者看到了镌刻着“慈荫□□”四个字,后面两个字因为年代久远,模糊不清楚了。

　　曹庞沛说,后两字应是修建这个防空洞的王家沱王氏家族长辈名字中的二字。他拿出王氏家谱给记者看,上面记载着,日本投降后,玉皇观附近的居民在防空洞内镌刻了“慈荫”二字,以纪念拿出防空洞供大家逃命的王氏家人。凉水井防空洞从1938年起至1943年日军轰炸期间,成为当地居民的庇护神。

　　居民难舍防空洞

　　如今,王家老宅被拆掉了,弹子石房管所在这里新建了三层楼房。居民很担心,防空洞会从此从他们的生活中消失掉。

　　“去年,我们开放了59个、共计3万平方米的人防工程给市民纳凉。”重庆人防办平战处处长卢启建说,对于未来人防工程的使用,政府有专门的规划编制,有的防空洞因规模小,通风设施不完善,在当代已失去保存意义,在城市建设中不可避免地需要放弃。

　　记者随后从弹子石房管所获悉,房子修建好后,洞口废弃的土石会清理掉,防空洞将保留下来。

　　敌机嗡嗡响 躲洞里大气不敢出

　　92岁的衡俊康老人无儿无女,现在独自一人住在弹子石养老院。他21岁时,在朝天门到野猫溪、黄葛渡到弹子石一带跑轮渡,一颗日本炸弹从天而降,炸聋了他的右耳,后来娶妻结婚,没有生育子女。

　　富人修洞也让穷人躲命

　　老人平日里仍爱品着酒聊年轻时的事,最喜欢说的就是躲防空洞。上月30日上午,记者在弹子石养老院见到了这位爱说话的老人。他摆起龙门阵来声音大,抑扬顿挫,“我们穷嘛,那个时候富人有钱自己修防空洞,好心的有钱人会同意穷人进去躲避。从海棠溪玄坛庙到弹子石,哪里有穷人能进得去的防空洞,我都一清二楚。”

　　他对凉水井的防空洞记忆犹新,“十八梯防空洞出事那天,我们就躲在玉皇观这个防空洞里。洞有3个出口,能躲上百号人。我们躲在洞里,上面飞机飞得嗡嗡响,我们大气都不敢出。”

　　看到成堆尸体无人认领

　　这位跑船的师傅,每次遇到挂起红气球(敌机轰炸的信号),自己把船摆在河边,甩开脚丫子就往附近的防空洞跑。

　　有一天,他和玉皇观附近的居民从下午一直躲到晚上11点,洞里几乎没人摆龙门阵,小孩子一哭,马上就会有几个人投来紧张的目光,孩子的妈妈只得赶紧捂住孩子的嘴巴。第二天,衡俊康跑船到朝天门,看到成堆无人认领的尸体被装运,准备运到下游黑石子渡口的荒坡上草草掩埋。

　　老人说,自己的耳朵后来被炮弹爆炸的巨响震聋,此后他再也没到玉皇观的防空洞躲过飞机。

　　十八梯防空洞

　　夏季避暑仙窟

　　重庆城地下的防空洞横七竖八,上世纪80年代初以前出生的很多人,都有儿时钻防空洞的记忆。从大坪石油路一个防空洞口钻进去,穿越黑暗和恐惧,就可以抵达虎头崖的半山腰。这样的历险记,很多人还记忆犹新。

　　2500人窒息防空洞内

　　重庆的防空洞,最出名的要数十八梯防空洞,这里距重庆最繁华的市中心解放碑只有两条马路相隔。十八梯据说是清朝时贩夫走卒为了有个睡觉的窝,乱搭乱盖建成的,经过两百年岁月,依然散发着浓浓的市井气息。掏耳朵的、修脚的、做木工的、做裁缝的、卖烧饼的、卖针线的随处可见。

　　十八梯有一个防空洞,洞口的一头在热闹的较场口得意世界附近,紧紧封闭。这儿就是发生抗战时期震惊中外的较场口大惨案的地方。

　　1941年6月5日,日军对中国战时陪都重庆疲劳轰炸,出动了二十余架次飞机,从傍晚开始分数批夜袭重庆,空袭长达3小时之久。由于到较场口防空洞避难的人数超过容量,加之隧道通风不畅,2500人窒息死亡,酿成震惊中外的“六·五隧道大惨案”。

　　夏季洞内场面壮观

　　自2003年起,重庆市首次开放防空洞让市民纳凉以来,十八梯另一个防空洞总是最热闹的。家住储奇门的曹明清老人今年68岁,在储奇门生活了几十年,他每年夏天都要到十八梯防空洞乘凉。“凉快得很哦,洞口坐久了就喊遭不住,脚又酸又痛。”由于洞里空气潮湿,温度太低,上年纪的人呆久了容易感冒和患风湿,曹大爷在老伴叮嘱下,每天只在防空洞呆半小时。

　　“还是年轻娃儿好,晚上铺张席子就在地上睡觉。”曹明清说,越往防空洞里面走就越冷。洞外气温只要一超过37°C,防空洞里就壮观得很。各式凉席一溜排开,睡着看书的、打牌的、摇着蒲扇替孙儿赶蚊子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聚。

　　“十八梯的防空洞最大,也最闹热。”曹明清说,自己一天天老了,夏天其实也不怎么怕热,每天走十多分钟去防空洞纳凉,就是想和老街坊在一起图个闹热。

　　本组稿件由本报记者柳姗姗采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