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老虎做邻居(图)

　　“阿贵、芳芳、南迪、豆豆、大壮……”每天清晨，刘志刚一走进北京动物园的金丝猴馆，就亲热地把10只金丝猴挨个招呼一遍，给每只发点儿吃的，再握握它们的爪子，观察一下精神状态。如果一切正常，他就忙活着清扫笼子，然后给它们做“饭”。

　　它们的“饭”丰富多彩，葡萄、西瓜、柚子、山楂、水萝卜、莴笋、西红柿、黄瓜、鸡蛋，等等。每次喂食，刘志刚还得防着霸道的金丝猴抢食，保证老的、小的都能吃饱。

　　“这10只金丝猴中，有5只滇金丝猴、1只黔金丝猴，4只金丝猴。”刘志刚介绍起来如数家珍，“北京动物园是世界上唯一同时展出3种金丝猴的动物园。”这位跟动物打了30多年交道的饲养员最感得意的是，2007年4月，世界上第一只人工繁育的滇金丝猴三代在这儿诞生。

　　甭看他如今对动物“爱护得像眼珠子似的”，可他23岁从海军北海舰队复员被分配到这里时，报到那天在园里转了一圈后，竟气呼呼地没报到就回家了，因为觉得“这活儿跟耍猴的没区别”。直到后来战友一再劝说，他才硬着头皮重新报到。

　　最初一年多，这位退伍海军在饲料室给动物们做饭，当时觉得“特没劲，都不好意思跟人说在哪工作”。直到他被选送进一所工人大学，学了动物学、遗传学、拉丁文、生理解剖等课程，又在狮虎山当了7年饲养员，才慢慢和动物建立起交情。

　　在狮虎山，刘志刚干了件当时在动物园“惊天动地”的事。1980年，他和园里另一位饲养员结婚时，因为没有房，经领导批准，俩人干脆把狮虎山上的贮物间拾掇了一下当新房，成了动物园里有史以来入住的第一家人。

　　他们和老虎笼子只有一墙之隔，每天出门进门都从老虎眼皮底下过。他们的邻居经常把爪子从笼子里伸出来，“可瘆得慌了。”刘志刚的妻子许艳梅至今记忆犹新。他们的儿子一出生就听惯了虎叫，以至呀呀学语时，逗他叫爸爸妈妈，他就“嗷嗷”地学虎叫。

　　一度，刘志刚的工作是哺育大熊猫。那是1983年，动物园为扩大熊猫种群，启动了人工哺育大熊猫幼仔科研项目。大熊猫如果生出双胞胎，便只会照顾一只小熊猫，另一只就成了弃儿，得靠人工哺育。课题组在全园挑选饲养员，刘志刚被选中了。

　　永亮是全世界人工成功哺育大熊猫幼仔的第一例。它出生不到两分钟，就被妈妈扔在地上不管了。刘志刚赶紧把永亮转移到育幼室，天天围着它转，连家都回不了，有一次竟累得晕倒在地，磕破了眼角，至今还留着一块疤。

　　永亮喝最好的进口奶粉，用注射蒸馏水调制，光奶瓶就有十多种，最小的手指粗。它吃的竹叶也都经刘志刚精挑细选。出生时，永亮体重才150克，5年后被送到熊猫馆过群体生活时，已经75公斤了。

　　刘志刚在育幼室干了14年，在这个专门收养被母兽遗弃幼仔的动物“托儿所”里，他养过白熊、狮子、熊猫、豚鹿、叶猴和猩猩。“小叶猴生出来27小时没吃上奶，从它妈身上摔下来，体温都没了，我用注射器加气门芯喂它温葡萄糖水，愣救活了。白熊从这里送到熊山后，冲我使劲叫，我进兽舍打扫完要走时，它堵在门口，叼着我的裤腿不让走。豚鹿回群时，长得比它妈带的那只还漂亮。”虽然性格内向，不苟言笑，但刘志刚只要一念叨起动物来，就会眉飞色舞。

　　“哪只动物都跟他好，他对动物太实在了，从不欺负它们。”妻子许艳梅说。有只母金丝猴特厉害，对它生下的小猴盯得特紧。如果小猴坐到别的饲养员身上，母猴就会大叫着扑过来，抱起小猴躲得远远的，唯独小猴坐在刘志刚头上玩时，母猴不跟他翻脸。

　　“养动物就是良心活儿。虽然你对它不好，它也不会告状，但我对不起谁都行，不能对不起动物，因为它不会说话。”刘志刚说，“我最想对动物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不会骗你们。”

　　当了30多年饲养员，刘志刚最烦心的，是看到一些游客凌辱动物。“现在投喂动物的游客太多了，有人竟然扔硬币、塑料瓶子甚至打火机。看着金丝猴咔咔地咬塑料袋，我真生气！”他愤愤地说。

　　前年，许艳梅退休，正为离开动物而郁闷，正好有出版社来约稿。两口子就用10个月时间，写了本名叫《与老虎做邻居》的书，内容是动物园里的108个故事。“我俩除了写工作总结，没写过别的，提笔忘字，为写书，字典都翻烂了。”许艳梅笑道。但他们在书里记下了与动物的情谊。

　　“养了一辈子动物，我觉得和动物接触比和人接触简单多了，也快乐多了。”年近花甲的刘志刚一边说着，一边笑眯眯地拉起滇金丝猴花花的爪子，塞给它几粒大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