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南虎濒临灭绝的一记警钟：功勋母亲花花之死-搜狐新闻

　　与闹得沸沸扬扬的陕西镇坪华南虎照事件不同，被誉为“功勋母亲”的华南虎“花花”的离世是静悄悄的。

　　2007年8月14日死亡，12月6日才被公之于众。“花花”繁衍的后代现存25只，占全国68只圈养华南虎的三分之一强。

　　在华南虎已经濒临灭绝的今天，“花花”的死是一记警钟。

　　□《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王琪何毅发自河南洛阳

　　□“花花”安详离去

　　□ 2007年8月14日，这个秋天的早晨，华南虎“花花”趴在河南省洛阳市王城动物园虎房的卧板上。前来清扫虎房的饲养员像往常一样喊它的名字：“花花，花花……”

　　□“花花”一动不动，仿佛还在沉睡。兽医接报赶到时，发现它已浑身冰凉。

　　□“花花”死了。

　　□尽管一周前已有先兆，但“花花”的离去，还是让在场的人们怅然若失。

　　□“花花”已经老了，它死时已年满22岁。如果与人类相比，此时的“花花”相当于一位八九十岁的老人。

　　□这位华南虎世界里的“老寿星”，从2005年开始出现明显的衰退症状。饲养员发现“花花”越来越消瘦，食量减小，活动能力减弱。

　　□2006年，“花花”的高龄症状表现得愈加明显。由于肠胃机能衰退得厉害，它不仅经常性呕吐，而且已经不能完全消化吃下去的食物。在“花花”排出的粪便中，饲养员常常发现没有消化的肉块。

　　□为了帮助“花花”消化，饲养员投喂食物的同时，在食物中添加健胃药物，但这些努力并不能扭转“花花”的衰老势头。

　　□已处于垂暮之年的“花花”，在2007年衰老得更加严重。它原来锦缎一般的皮毛，已经变得粗乱而毫无光泽，精神萎靡，食量越来越小，瘦得皮包骨头，并随之出现贫血症状。由于行动不便，它甚至经常把粪便、尿液拉在自己休息、睡觉的卧板上。

　　□不祥的预兆出现在2007年8月6日。“花花”从当天开始不吃肉，饲养员呼唤时，“花花”有应声，但少气无力，驱赶时尚能到笼舍外活动场走动，但步履蹒跚，身体摇晃不止。

　　□兽医对“花花”进行检查，确定它已处于生理性衰老的最后阶段。此时的“花花”除了饮水，已经不能再进食。

　　□为了“花花”在最后的生命旅途中不至于因饥饿而死，兽医、饲养员在饮水中添加葡萄糖、盐、碳酸氢钠、氯化钾等成分，兑成一种口服营养液，维持“花花”的生命。7天后，“花花”悄然离去。

　　□“花花”的尸体剖检报告显示，它临终前的脂肪组织已经消耗殆尽，骨骼萎缩，胆汁干涸，整体体重锐减至150斤。

　　□“花花”出生于1985年，在目前有资料记载的离世的华南虎中，它是位列第二的“老寿星”，仅比原北京动物园转让给河北保定动物园的一只公虎小大约1岁。

　　“功勋母亲”

　　“花花”死亡的消息，直到去年12月6日才被公之于众。在过去的近4个月时间里，王城动物园曾准备为“花花”开一次追悼会，以纪念它为华南虎种群的延续作出的重要贡献，但这一计划最终被放弃。

　　“我们怕被人误解为炒作。”动物园副园长李茂平说。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1985年6月，花花出生在广州动物园，3个月后，花花与同胞兄弟“华华”一起来到洛阳王城动物园定居。它们兄妹两个的到来，结束了洛阳没有华南虎的历史。此后辗转洛阳与苏州之间。它一生22年的时光，其中童年、少年和暮年14年的时光都是在洛阳王城动物园度过。

　　从初到王城动物园时不到1米长的幼虎，成长为后来威猛雄壮的成年虎，饲养员们对这只华南虎已经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他们不忍“花花”悄无声息地遁于无形。

　　而最令饲养员们引以为豪的是，“花花”对濒临灭绝的华南虎种群的延续，曾经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1994年秋天，“花花”被送到苏州动物园进行联合繁殖。当年，洛阳王城动物园饲养着一雌一雄两只华南虎，雌虎便是“花花”。两只老虎都早已成年，但多年来它们却从没有交配繁殖。

　　“花花”被送到苏州动物园后，花了1年的时间来适应当地的环境。1996年8月11日，这只初到苏州时对身边一切保持高度戒备的华南虎，突然神不知鬼不觉生下4只幼虎。

　　这个高龄“产妇”在产下4只虎仔之前，苏州动物园有关人士对它有没有生育能力还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结果让所有人大感意外，而最让人纳闷的是，“花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有了第一次交配，让它得以生下第一胎孩子？

　　“这只老虎很奇怪，(1996年)7月8日它还在交配，而且生产前没有任何症状。” 中国动物园协会华南虎保护委员会副主任、苏州市动物园总兽医师黄恭情告诉记者。

　　让黄恭情感到奇怪的还有，体形没有任何变化的“花花”，一生下虎崽乳头就鼓了出来，4只小虎顺利地喝到了虎奶。

　　据介绍，老虎的孕期是103天，而且在怀孕期间一般不发情。可是，“花花”却在身怀六甲的时候，还在与公虎交配。现实显然太不合情理，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时至今日，这个不合常理的问题，原苏州动物园华南虎专家黄恭情也没有搞清楚。他只能估计，“花花”第一次交配时间，大概是在当年8月11日产仔前5个月的某一天。

　　1996年生下第一胎后，“花花”又于1997年、1999年、2002年分别生下3胎虎仔。本报记者注意到，在苏州动物园关于“花花”的整个繁殖情况记录中，唯独1996年的第一胎没有被记录在案，这与“花花”第一次交配的时间难以确定不无关系。

　　“花花”一生共生下虎仔15只，存活7只。在这7只幼虎中，国际编号282号公虎“帅帅”和284号公虎，将母亲的血脉巩固了下来。

　　2003年，“帅帅”被调配到上海动物园与该园母虎“小虎”配种，分别于2004年2月、 2005年3月产下二胎虎崽一共7只。留在苏州动物园的“帅帅”的兄弟284号公虎也不甘示弱，先后与母虎交配产下8只幼虎。然而，不幸的是，调配到上海的“帅帅”，在与“小虎”生下第二胎虎崽后即意外发病死去。

　　据王城动物园副园长李涛向本报记者提供的数据，到目前为止，“花花”的后代已经繁衍到了29只，但他无法确知“花花”的这些后代是否都还健在？

　　黄恭情此前在接受苏州媒体采访时曾说，“花花”的后代目前尚存活的一共有25只。

　　据去年华南虎保护与协调委员会年会公布的数据，国内饲养的华南虎总数不超过70只，它们分别生活在上海、广州、苏州、洛阳等地的18家动物园。如果以此数据计算，在目前的整个华南虎种群里，“花花”的后代所占的比率超过了三分之一。有关数据显示，“花花”的后代由1岁-10岁之间的华南虎组成。

　　有关专家曾就此认为，“花花”为华南虎物种的繁衍贡献了一个最具有活力的种群。

　　“花花”家族的乱伦悲剧

　　在现有的华南虎活体中，种源的缺乏正在威胁着华南虎这个濒危物种未来的命运。

　　中国现有的华南虎，全部来源于上世纪70年代从野外捕获的6只野生华南虎。由于他们分别生活在上海动物园和贵州黔灵公园动物园，这6只华南虎的后裔习惯上被人们分为两个品系：上海系和贵阳系。

　　随着野生华南虎逐渐从丛林里销声匿迹，自从上世纪80年代以来，全国各地的动物园就不再有新的种源补充进来，为这个物种的繁衍提供多样的基因支持。

　　中国动物园协会早在1995年就已经专门成立了华南虎保护与协调委员会。该委员会自成立以来，每年都会召开一次协调年会，专门解决华南虎的交配繁衍问题。而其中一项重要的工作，是对所有的华南虎进行一次谱系调查，详细记录每只虎的性别、出生岁月、父母名称、兄弟姐妹关系、基因多样性指数等各项指标，然后根据这些指标在全国范围内按照近亲系数与基因多样性两项指标的最优化原则，对所有适龄的华南虎进行配对。但是，所有的努力都无法改变华南虎种源短缺的问题。

　　这一趋势造成的后果是华南虎繁殖越来越近亲化。

　　在2006年年底的中国动物园协会中南协作区年会上，有关专家指出，目前中国的近70只华南虎彼此之间都存在着相当亲近的血缘关系，很多还是直系的父女、兄妹或者母子关系。目前它们的平均近亲系数已经达到了0.28，最高的更是达到了0.58。近亲系数达到0.25，相当于亲兄妹之间“乱伦”交配；超过0.5，就相当于是“自己和自己”交配。当近亲系数达到一定高度后，它们的基因多样性就有突然崩溃的危险，从而导致华南虎种群的灭绝。

　　在“花花”的家族中，近亲之间的“乱伦”现象已经出现。

　　据洛阳王城动物园副园长李涛提供的数据，“花花”的儿子、国际编号为285号的公虎已与它的哥哥、国际编号284号公虎的女儿338号母虎交配产仔。

　　285号公虎与338号母虎交配产下的一胎4只虎崽，在“花花”的整个家族中是一个异类。

　　“它们到底是‘花花’的孙子辈，还是重孙辈？搞不清楚。”李涛说。

　　和其他分散全国的“花花”的后代一样，李涛也不知道这4只特殊的华南虎的下落。

　　在李涛的印象中，乱伦式的近亲繁殖，造成的后果是华南虎幼仔莫名其妙的死亡，如死胎、夭折、浑身溃烂后身亡……

　　像保护大熊猫一样

　　保护华南虎

　　尽管华南虎位居世界十大濒危物种之首，且在中国有“国虎”之称，但事实上，华南虎并未得到充分的重视。

　　联想到大熊猫所得的待遇，洛阳王城动物园副园长李涛为华南虎感到不平：“无论是种群还是数量，华南虎都要比大熊猫濒危得多，但是它们的命运却完全不一样。”

　　大熊猫享受着国家级的高规格待遇，并被当成“国宝”用于国际间的礼尚交往，而华南虎——中国独有的一个虎种，却在经历着最后的垂死挣扎。李涛说，与面临灭绝的华南虎相比，国家在人力、物力、财力上对大熊猫的投入，都要比华南虎大得多。国家投入的不足，常常让饲养华南虎的大多数动物园举步维艰。

　　李涛希望这样的状态能够被扭转。“否则，等到几十年、一百年后只剩下十来只、几只华南虎的时候再来重视，就一切都晚了！再投入多少都无法挽救这个物种。”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