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恩泽
人物简介:
闵恩泽 84岁 四川成都人
石油化工专家 中国科学院院士
中国工程院院士 第三世界科学院院士
2008年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
2008年1月8日,一年一度的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在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其中最受瞩目的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分别颁发给了石油化工催化剂专家闵恩泽和植物学家吴征镒。而在2006年,闵恩泽就曾获得国家技术发明奖一等奖,那时的他已经82岁。这位年过八旬的老人为什么能在两年时间里两度获得国家级的科技大奖?《面对面》栏目记者王志在近日专访了闵恩泽院士。
主持人:很多观众可能都会纳闷,从来没有听见这个人的名字,怎么一下子就获了那么大的奖?
闵恩泽:这也是机遇吧,机遇。我老说我很幸运。就是石化工业的发展,快速发展,那么这个发展中间呢,就为我跟我的同事,大家提供了施展才华的舞台。
主持人:84岁,你才拿到这个奖,你会不会觉得这个奖来得有点晚?
闵恩泽:原来并没有想到会得奖,对吧,没想到那一些事情,得奖那天我在人民大会堂,碰见吴仪副总理,她从燕山石化出去,石化副院长,她也是我们原来的中国石化总公司总经理,我还给她讲了一句话,我说这是我们几代石油跟石化人,大家的结晶,我说中间还有你一份呢。确实是这样。就是说一个人的人生吧,你追求什么,我自己有时候感觉到很满足,就是有了成就感,你比如我到了兰州,我站塔上,一看到那片催化剂厂,当初空地一片,现在建起来了。那这种是很高兴的啊,就这时这种感觉是很难形容出来的。
在荣获国家科技最高奖的同时,闵恩泽也获得了高达500万元人民币的巨额奖金。科技奖励大会结束后的第三天,在石油化工科学研究院举行的座谈会上,闵恩泽已经在考虑如何使用这500万了。
主持人:您觉得这个钱多还是少,准备怎么处置?
闵恩泽:现在钱对我们,有什么用途,那我们的养老,我们的医疗,国家都包了,不需要花钱了是吧。我的小孩这些,她也不需要我的钱。那么我现在想什么呢,要奖励出点子走新路的人。但是我们现在这个奖励政策,是要有了工业化的成果才奖励,过去我们这个行内有一句话,一个馒头两个馒头三个馒头,三个馒头吃饱了工业化了,所以当时要奖的时候,把第一个馒头的人掰的分量还是很小。
主持人:您不会说是把奖金来当奖金?
闵恩泽:它(500万)是这样,它四百五十万就是资助选题,用于科学研究,是分两拨的,五十万是奖励个人的。那么先前我有个打算,就是五十万拿出来就奖励院里面,我自己还要出一点钱。
主持人:自己还要倒贴呢。
闵恩泽:倒贴,我来个想法,然后我们院里面再匹配一些钱,就做出一个奖励原始创新,就是导向性基础研究,开拓性探索的,能够形成这个原始专利的这部分,就奖第一个馒头的人,
主持人:国家奖给您这个钱,您拿来做什么都可以啊,改善生活也可以。
闵恩泽:现在要管住嘴啊,你不能吃啊,现在吃多了它有些问题来了,其实我要买什么东西我还是有钱买,足够了,另外就是成都,我有个母校,(原来)叫省立成都中学,我是2004年吧,我捐献了十万块钱,成立个奖学金,奖学金都奖优秀的学生,但是现在呢我觉得一个问题没有解决,就是没有奖励那些贫困的学生,要给他们负担一些他们生活的费用,一些贫困学生能够出来上大学,甚至支持到大学,这个我还准备。
主持人:您这得奖了,您还想着他们。
闵恩泽:想着他们,他们给我打电话,我得了奖,他们也给我祝贺。
闵恩泽获得国家科技最高奖是因为他在我国炼油催化领域做出了杰出贡献。就像计算机的芯片一样,催化剂是石油炼制与化工工业的核心技术。当石油开采出来后,它必须经过炼制才能转变成人们日常生活中需要的各种产品,如汽油、柴油、塑料、橡胶等。而催化剂在石油炼制的过程中发挥着主导作用,因此,人们把催化剂比喻成“点金石”,而把掌握催化技术的人称作是“点石成金”的人。
主持人:有多重要呢?这个催化剂?
闵恩泽:这个催化剂就是催化裂化,催化裂化起什么作用呢,我打个比方,这个石油都是碳氢化合物,分子有大有小,那汽油呢,大概这个链,汽油的分子链大概到五个六个到十一个这么长,那柴油就更宽一点,后面就更宽了,就几十个了,我们炼油干的事,简单的说,就是大的分子我可以给你砍断,变成小分子。我切断,知道就切成汽油了,对不对,或者切成柴油。另外呢,就是切了之后,切得太小了,变成气体了,就变成液化气了,我们有本事给你接起来,把小的给你接起来,又接到汽油去,我也能做到。催化裂化就是把那个几十个分子的重油,重油把它变成汽油、柴油、液化气,主要是汽油跟液化气。
主持人:能不能这么说,没有这个催化剂,石油就成了不了汽油,也成不了其它的产品。
闵恩泽:原来这个技术是用热,温度高,热裂化的,但是它汽油这个就是量出来得比较少,质量也差,那么催化剂加进去呢,它就能够加快速度,干得更快,然后你要的产品出得更多,简单就是这么一个作用,就是说让你,它起个媒人的作用,国外也有叫,叫触媒。
1948年,24岁的闵恩泽赴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化工系攻读硕士学位,三年后,闵恩泽以全A的优异成绩博士毕业,这期间,他和同学陆婉珍举行了婚礼,夫妻俩在美国学成毕业后都顺利地找到了工作,每月收入加起来有1000多美金。但1955年,闵恩泽决定和妻子一起回国。
主持人:要回国这个决定是不是很艰难?
闵恩泽:出去没想到不回来,出去就是为了学会,学了就要回来,那是个自然的逻辑思维啊,第一我原先念的硕士,又念了博士对不对,那不是就已经学历目标超过了,大大超过了,第二呢,原来我毕业之后,那时候美国人是不准我们离开美国国境,并没说不准你回国啊。
主持人:为什么一定要回来呢?
闵恩泽:就实际在社会上没有地位,中国人当时的,中国人那时候是一个开洗衣店,洗衣服,一个开杂货店,高级一点就是开饭馆,所以我出去,别人就比较尊重,那时候,别人就说你是哪个饭馆老板来了。唯一一次最高的称呼,就是我回国前,我们住在希尔顿,一去别人就说,英文就说“areyoucomingfromWashington?”意思从华盛顿来的吗,他是什么意思,把我们当成是外交官,那平时称呼你就是哪个饭店的老板啊。
主持人:但是你那时候已经结婚了。
闵恩泽:对呀。
主持人:生活上应该是过得很不错。
闵恩泽:那是可以的,那没问题。当然我回来还是有原因的,我的父亲在国内,当然很希望我回来,陆婉珍的家里面也在上海,也不错,也希望回来。我们是大概1953、1954年就开始,中国学生就开始组织起来了,就给艾森豪威尔写信。
主持人:要回国?
闵恩泽:要回国,我是参加的,那么就组织写信,给个人,就是哪些人要回去,一个名单,不是日内瓦谈判嘛,就这个名单。那么当时大约我们在企业(工作)吧,我们就公开不出面,后来也没有什么回音。
为了能够尽早回到国内,闵恩泽开始想各种办法,他联系上了在香港一家工厂当厂长的朋友,1955年,闵恩泽以帮助朋友的工厂建实验室为名,带着妻子辗转来到香港。
主持人:那为什么最后没有留在香港呢?
闵恩泽:就想了还是回来,那回来又碰到一个大问题了,(我的朋友)跟香港政府不好交代,你怎么,回来说了半天这个人回大陆了,所以后来就商讨要去弄一个探亲证,回大陆探亲,那回大陆探亲,我不回来,那他好说啊。后来我们就开始做这件事情了。一做这件就有困难了。你要在香港呆了三个月之后,你才能办探亲证。后来真正解决问题是费易民,你听说过这个人吗,《大公报》的主编叫费易民,当时实际是我们地下党的代表人物,在香港的。后来是费易民安排我们,我回来是跟钱学森一个火车进来的。他们从美国来嘛,他们美国来他们就是下了轮船马上就到,到那个什么,就上火车站,然后我才跟着上去,跟他们一起来的。
主持人: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吗?
闵恩泽:那时候还没有想那么多,我们家里面也让我们回来,后来我的朋友,他也觉得可以放我回来,他们也动员我们要回来,是吧,国内需要啊,
主持人:在那个年代,对你们来说物质待遇不重要?
闵恩泽:当然你说不重要恐怕也不能这么说吧,当然我们回来,我们的生活还是,相对来说还好的,除了那个什么1960年那段时间吧。好像还不受太大的影响,让我感觉。
费尽周折回国后,闵恩泽急于将自己的才能施展出来,可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和妻子竟然都找不到工作。
主持人:事业怎么办啊,我听说刚回来的时候,你工作都没找好?
闵恩泽:因为那时候回来得早了一点,说我为什么早了一点,我们是1955年的4月份(回来),一回来遇见了一个困难,回来的人还是少,毕竟很少啊,大家都不敢用啊,你从一个西方国家回来的人,都怕你是特务啊,我想他们一定有很多顾虑。所以我印象比较深,我们原来本想在上海,我们当时找了一个叫纺织工业部的副部长,我去找他,在上海,他也没说要我啊。后来到北京我们找了很多化学所,他们都没有要我啊。
主持人:那我特别想知道你当时的内心感受,那还不委屈死了?
闵恩泽:当时没想,就没想走回头路,没想走啊,当然我们回来不久,我记得周总理在北京饭店,还是举行了一个招待会在那儿,他也跟我们讲,你们来去自由,你们要回去可以回去,没有再想回去。
主持人:那费尽周折回来了,英雄总要有用武之地啊。
闵恩泽:回到国内之后,我想我应该做这个无机化工的事情,这是我的想法。那么做无机化工呢,刚好就有个催化剂,说了那你来吧,干这个吧,
主持人:但是我听说你原来并不是学这个专业的。
闵恩泽:我在国外工作了四年,那么这四年里面,我是做的煤炭在锅炉里面燃烧引起的腐蚀跟结垢,
主持人:那你没有学过这个,你怎么敢接呢?
闵恩泽:因为回国以前,就是国外当时是阻拦我们回来嘛,所以他们一直向我们宣传,就是说你们回去,不会得到信任,所以当时跟我讲了一个话,我至今记得,说你们,你为什么要把你脑袋去撞这个花岗石,这样跟我说。所以回来之后,第一个感觉,人家会不会信任你啊。回来之初,我本来想我能当个题目组长就不错了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国石油炼制所需要的催化剂主要从前苏联进口,尤其是小球硅铝催化剂。这种催化剂能够从石油中提炼出航天汽油,为飞机的飞行提供燃料。1960年,前苏联逐步减少对我国的催化剂供应,中国急需自主研制并生产出小球硅铝催化剂,以确保航天汽油的正常供应,当时这个紧急任务就交给了闵恩泽。
主持人:当初这个项目怎么会落到你的头上呢?
闵恩泽:当时还有一个故事。
主持人:什么故事?
闵恩泽:大概是1960年春节,春节原来石油部的部长余秋里,余秋里是一个胳膊啊。
主持人:对,独臂将军。
闵恩泽:独臂将军。就是春节宴会,那么对我也是很高的荣誉,我跟我的夫人都坐在第一桌跟他在一起,他当时就跟我讲,说老闵,一年之后把催化剂搞出来,一年。这个根本不可能。
主持人:为什么说不可能。
闵恩泽:时间不行,绝对做不到。因为一个催化剂厂从实验研究,七年八年,有好多啊。你研究要设计,要施工,建设和运转,还要培训人员啊。所以大家都给他祝酒啊,我就在旁边很难受啊,就不敢举杯给他祝酒啊。后来呢又过了一段时间,当然陈毅副总理又在人大会上,就是春节的宴会。
主持人:又提了催化剂。
闵恩泽:那天又跟他坐在一桌啊。我才开始跟他讲了,我说余部长一年之后开始设计,就是一年之后设计这个工厂,我话说的是留有余地,一年建成厂,不可能。
主持人:那么难做,那咱们直接买不就行了吗?
闵恩泽:但是中苏关系紧张,他就开始卡你了,他开始就卖次品给你,他有个指标,这个球一点裂纹都不能有,最先的标准是好的催化剂,完整率是84,86。后来他就提供你的是完整率60。那是一放进去就碎了,而且这个装置还运转不好啊。
主持人:那我们不跟他买嘛,跟英国买,跟美国买。
闵恩泽:美国是不可能卖的,当时唯一的,除了苏联之外西德有一家,但是他在买以前,他首先就要了解你的情况,你什么装置,你在干什么。当时我们觉得这些是我们国家的机密也不能给他。又是谈判,不是几天,一谈可能谈个半年,甚至谈一年,最后也买不到啊。
当时中国的炼油催化技术还处于初创阶段,要完全靠自己的力量研制出小球硅铝催化剂并且大规模投入生产,这对闵恩泽和他的同事们来说绝非易事。
主持人:科研方面能行吗?
闵恩泽:因为我1955年开始,到1960年已经干了五年多,毛主席讲的,什么错误和挫折教育了我们,我们变得聪明起来,我已经比原来聪明了一点了已经。所以当时就根据他们的指示精神,那就是要干得快。
主持人:为什么会那么迫切?
闵恩泽:等于1960年开始到1964年,1964年我们7月间,库存的催化剂一点没有,就是如果再没有催化剂真的就要停,移动床催化裂化要停了,就是兰州炼油厂大概一百万的核心装置要停了,更重要的就是不能生产航空汽油,当时螺旋桨飞机什么,专机,还有运输机都要用啊。
主持人:当时那这个形势是等米下锅。
闵恩泽:各个行业的情况都是一样的嘛,外壳给你了,里头芯子什么东西没有了。另外这个工厂操作的条件没有,怎么运转没有,这些都没有了。
主持人:这个万一要如期弄不出来怎么办呢?
闵恩泽:我那时候好像,想得比较少,在我脑子里头,那就是一门心思就是要把它做出来,
主持人:那压力可想而知,有吗?
闵恩泽:最大的压力不是这个球容易破嘛,要完整嘛,这个球实际上最先做出来是个球,大概是九到十三毫米这么大,这里面90%都是水呀,要把这个水排掉,排掉之后呢,变成三到五个毫米,你如果干得快了,它就裂掉了。那么当时就是说,我印象最深,压力最大就是这一次。
主持人:心里有底吗?
闵恩泽:我们要防止这个小球破,才发现兰州仿制的一个苏联的一个配方,仿制的不好,根本没做好,里头杂质太多,所以导致这个球容易破,所以等我回到北京,马上就动员大家,我们去找一个更好的表面活性剂,里头不应该有污迹,杂质不要有。所以后来在工业实验中间,我刚才讲了,他是八十完整率,我们的完整率九十四,超过苏联了,因为我们的表面活性剂,比原来苏联他原来用的那个还要好。
主持人:那算是徒弟超过师傅了。
闵恩泽:也可以这么说吧。
主持人:这个催化剂如期研制出来了吗?
闵恩泽: 三月份开工嘛,三月、四月、五月底就出来了。所以工业上,因为七月间就没有了嘛。会战了三个多月。
经过连续三个多月的生产会战,小球硅铝催化剂顺利投产,确保了国内航天汽油的正常供应。而在紧张的生产会战中,闵恩泽经常加班加点,日常的工作碰头会一般都在凌晨一两点钟举行,过度劳累无形中给他的身体健康埋下了隐患。
主持人:但是这个过程当中,你生了一次大病,没有影响到这个研制工作吗?
闵恩泽:1964年就是在那个小球催化剂会战回来吧,七月间,回来不久大概是九、十月间吧,我有过敏性鼻炎,就发得很厉害,就给我查体,一查体呢,我记得是礼拜四,那礼拜五就检查完了。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还表扬说,你这个身体挺好,挺好,没有问题。到了礼拜二他们就找我了,就叫我马上去,我当时还不去,我在开会,我还不去,后来他们就打电话,给单位说要他来,所以后来我就去了,去了他们就告诉我,说肺上有阴影,
主持人:告诉你是肺癌了吗?
闵恩泽:说是结核瘤,是良性的,没有事,我的爱人也不知道,就是动完手术之后,就去针灸嘛,针灸大夫就问我,你是什么病啊,我说结核瘤,但是我就看见他翻到一个癌字,那个病历,他很紧张,他也看一下,最后盖上了,就引起我的怀疑了,后来回来我当然又去跟医生讲,他们都给我证明,说是结核瘤,都说是结核瘤。一直到文化大革命后来有段时间,因为我每半年要去查体,要去检查一次,那时候病人直接拿病历了,那时候,他就把病历交给我一看。
主持人:这个时候知道了。
闵恩泽:但是那时候已经过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好像没有事了。
主持人:没担心过吗,
闵恩泽:当时我也想过,一个好人也会再犯,会得癌吧,对不对,所以当时我,没引起我很大的负担,
主持人:你还不光是这一个病呢,你到后来还经历了那么多次。
闵恩泽:实际上我现在身上都有啊,我现在还有这个前列腺癌,因为这个发展得非常非常慢,现在我在吃药治疗。
主持人:您不怕死?
闵恩泽:他们告诉我,将来这个是最慢的,将来出问题不一定是它引起的。而且我也请教过很多人,所以最近我还是在治疗,在吃药,就是你还是要健康,再做工作那更就有意思.
1964年的那次大手术,闵恩泽被切除了两片肺叶和一根肋骨,之后,他又先后动过两次大手术。为了强身健体,闵恩泽开始练习打太极拳,一招一式都显得气定神闲。与在国外的时候相比,闵恩泽的生活条件差了不少,但他依然自得其乐,用心地投入到催化剂创新与应用的工作中。
主持人:那几十年过来,你觉得跟你留在国外的同学比,有值得你自豪的事情吗,不是说今天这个奖。
闵恩泽:当然有啊,因为过去你比如说,我感到自豪是一个就是1963年,我们有一个代表团,代表团一个团长,他是个老干部,有我,我兼翻译,我们还有一个,我那时当副总工程师,还有一个室主任,还有设计院那个总工程师,我们几个去日内瓦,日内瓦谈判了,引进成套铂重整装置,就是把成套技术买回来。
主持人:这个怎么会自豪呢?
闵恩泽:出去挺起胸口走路了,过去你在国外,你根本好像没有那个扬眉吐气的感觉。你没有挺起胸来走路过,
主持人:多大的项目啊。
闵恩泽:那时候五百多万美金啊,五百多万美金,这样去找他买,所以他对我们接待,当时国民党还有意大利领事馆,所以我们后来去意大利,他就派他的总经理,董事长的汽车给我们坐,都有保镖,每到一个地方都隔得一层楼,旁人不能进来。那是感觉到就是一个感觉不一样。
主持人:代表新中国了。
闵恩泽:对啊对啊,就是有这个感觉。
在闵恩泽和其他科研工作者的努力下,我国的炼油催化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通过自主创新,部分炼油催化技术还在世界上处于领先水平。而通过反复的科研实践,原来半路出家的闵恩泽不仅成为炼油催化方面的专家,也在用科技不断地推进我国石油化工行业的发展。
主持人:这个催化剂研制的成功对于我们今天的石油工业,它起到一个什么样的作用,有什么样的意义?
闵恩泽:当时,我们依靠我们自己的能力建250万吨的炼油厂,那全部用自己的技术,(炼油)要的催化技术都有了,这是第一代。那么第二代,当我们把第一代做完了之后,1964年,大概1964到1970年这一段时间,国外出现了第二代,这个第二代是跨越发展的,当然那段时间我们有工作停顿,文化大革命,停了一段科研工作。到1980年这段时期,那么有国外的新一代,还是跟踪他们,跟踪,需要的催化剂,做出来了,提供了第二代催化剂。
主持人:边学边干?
闵恩泽:还是在实践中不断总结,不断提高。比如说我们最先就做了磷酸硅藻土催化剂,要挤条,挤面条,我们就做了螺旋挤条机,我们把料放进去,它不朝前面跑,它朝后面跑,那当然不行了,用连续挤,挤不成了,那后来只有笨办法,就是搁一个活塞,一个一个装,装了用一个那个推,就硬挤出来。这不是很现代的,后来当然我们也开发成功了,所以就让我知道,你要做好这个催化剂,要研究设备,还有呢,就是我刚才说磷酸催化剂,第一次去大连石油七厂用?,给我打个电报,说催化剂没有活性,不反应,挤进去不变成油,我傻了。傻了后来就研究什么原因呢,实际上我们做催化剂,外头结了一层壳,所以这个就,这个就进去不了,后来我们就把它敲碎,敲碎一装,好了。那么这就给我又一个教训,最后我是这样,实际上我的成就,就是党跟国家交了很多学费的。
主持人:你谈自己的病,那么严重的病你是笑着说,你谈到国家交学费的时候,你看你眼泪都差点出来,那么难过
闵恩泽:就是人生到底要干什么吧。对我,对我跟我一起工作的团队,确实因为面临着国家的发展,就提供了一个机遇,一个机会,要我们发挥自己才能的地方,
主持人:说句境界不高的话,但是命是自己的,财产是国家的。
闵恩泽:如果你活着,你不,你无所事事,没有成就,虚来一生,那也没有意义啊,
进入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世界上石油能源紧缺、环境污染加重等问题日益凸现,闵恩泽在国内率先倡导绿色化学的研究,并将自己的科研成果转化为现实中的生产力。国内石化企业花高价从国外引进了两套己内酰胺生产装置,却一直处于亏损状态,2003年亏损金额高达4亿元人民币。闵恩泽对这两套装置进行绿色化改造,一举扭亏为盈,2005年这两套生产装置的盈利就达到了2亿元人民币。
主持人:您怎么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两条生产线亏损那么多,能够扭亏为盈?
闵恩泽:现场诊断,把把脉,看看啥毛病。大概组织二十几个专家吧,都是权威,都很有名的同行。就去了,就诊断,诊断完了就要开方子啊,吃啥药啊,基本开了两个方子,一个就是要增效降本,因为当时进口的己内酰胺八千块钱一吨,他们的生产成本一万一,越开得多越亏本是这么一个局面,所以你要降本增效。然后呢,就要开稳开满,为什么亏那么多,它根本开不好,开开就停啊,消耗自然大啊,
主持人:您只管技术呢还是所有的工作都管?
闵恩泽:你不可能只管技术对不对,我把我定位定得很正确,我一直这么说的,我是什么,咨询、参谋,现场指导,主意还是他们定的,
主持人:搞专业的,应该是个性比较强,应该是自己很有主意,
闵恩泽:要处理好团队的关系,人际关系有几个要点,第一有诚信,别人相信你,所以我只要答应别人,不管大小事情那我都是一定要给他办,那我都记在心里面,不成也告诉他,第二个要宽容,所谓宽容的意思那肯定有些人是会反对你呀,跟你不同的意见啊,那就很自然的嘛,你一定要对他们很宽容,另外还要尊重他们,要平等待人,这样大家才能够发表不同的意见,很重要的,就是你要帮助他们出成果,你不要老想成果都在自己身上,帮助他们出成果。那么慢慢呢,你就能形成一些团队,你可以调动很多的力量来,大家一起来工作。
尽管已经84岁了,闵恩泽依然工作在石油化工科研的第一线。2008年初,国际原油价格突破每桶100美元大关,原油紧缺、油价上涨的压力迫使人们寻求新的可再生能源。年过八旬的闵恩泽在绿色化学的基础上又开始了新的创新,他主动承担起了生物柴油的科研项目。
主持人:大家也非常关心,您的生物柴油现在进展怎么样?
闵恩泽:第一个要有原料,原料问题,就是生物质,那么现在的国家政策也很明确,不能够跟粮油争地,那么过去用菜籽油,棉籽油我们都做过,现在肯定是这些都不能做了。现在首先要做的就要利用退耕还林的工程,生态林建设,做一个木本植物,木本植物世界上都在做的,是一个叫小桐子,叫(麻疯树)我们四川、云南、贵州这一带还包括海南岛也有,东南亚,印度这带,他们都在,国外也在种这个。一句话呢,这个就是要有资源,但是这个资源有一个培育过程,不是说你现在想要就有,你得三年五年十年,慢慢这个才有,才有个过程。
主持人:有没有一个时间表啊,什么时候我们在生活当中能够用上
闵恩泽:现在是示范装置呢,我们中石化在贵州有一套五万吨的,最近我去参加评审,然后中海油,都交给三大石油公司,中海油在海南岛有一套,他的是六万的,他也用我们的技术,就是然后中石油呢用国外技术建一套,所以这个我也面临一个要比高低的局面了。/当然现在我们有好多民营企业都在生产,生产但是他们不是很规范,还有不能够污染环境,这个技术必须是绿色技术。你真正要上加油站那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相当的一个过程。现在我们就是说等于是要2010,你看今年都。
主持人:2008年了。
闵恩泽:我们已经很紧张了,全世界搞这个生物柴油,因为它对社会有好处,减少温室气体排放,增加农民的收入,增加就业机会等等,国家应该确实要资助这一块,但是毕竟要自立啊
工作之外,闵恩泽就是一位普通的老人,他喜欢散步,也喜欢做家务,闵恩泽的妻子陆婉珍也是中科院院士,从1950年结婚至今,这对“院士夫妻”已经携手走过了58个春秋。
主持人:那您夫人也是院士,一门两院士,是她照耀您呢,还是您照耀她呀?
闵恩泽:过去她是我们总务兼财务,所以确实让我没有后顾之忧,现在我也觉得我不能整天都想这个催化剂,对不对,还得变换着生活方式,所以最近呢,早饭,我起来得早,我就去做早饭,这些事情。然后现在就是管住嘴,迈开腿。现在腿迈开得不够,所以我就把家里面这些分散的东西,给它送回厨房啊,去送回去,多走点路吧。那么她现在整个看来,她的身体情况还是比我好,所以我从院里面回去,不是有很多资料嘛,我提不动,我都交给她,我说你给我提回去。就是我们互相依靠了现在,那最近呢反正有些事情我都听她的,比如说散步,一会我想这边走,一会她想那边走,现在我都不,你要走我就跟着你走,你要往东走我就往东走。但是有些原则的问题,我还是得跟她说清楚啊,
主持人:以您的年龄,以您的身体,我们觉得您休息休息也很好了。
闵恩泽:这个工作现在变成了自己的嗜好,就是这些事情做了之后也很高兴的,就是我刚才说的成就感
主持人:那照您的意思,您就歇不下来了?
闵恩泽: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创新,我们的几十年的创新的案例,把它总结出来,因为这个事很重要,这个是温总理讲培养创新型人才,培养领军人才,把这个做出来。所以我现在基本上是想一个就是写好这本书,或者办一些研讨班,培养人才,第二个就是力所能及的把明天、后天的一些工作,有基础的再做一做。 (来源:央视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