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次贷危机左右为难 布什政府走钢丝

　　【拯救美国】面对次贷危机左右为难 布什政府走钢丝

　　作者: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周胜桥 发自美国旧金山

    对身处世界最大经济体中的美国政府来说，每一次经济危机都是一道棘手难题——是该积极出手干预，拯救民生于水火？还是谨守自由经济的精髓，静观看不见的手如何操弄？

　　控制国会的民主党和主政白宫的共和党之间有理念上的根本性冲突，这难题因此显得尤其大。

　　上世纪30年代“大萧条”，民主党总统罗斯福大加干预搞“新政”，把美国从萧条中拖回。但是至今不领情，反而抨击他毁坏自由经济根基的，也大有人在。70年后的今天，为了不让经济因次级贷款危机再次陷入衰退，面对日渐强势的民主党国会，布什的共和党政府被迫走上一条干预和放任自由之间的钢丝绳。

　　来自各方的政见横跨了两极：有人坚持政府静坐壁上观，让房价跌落到真正的市场价格，并让市场惩罚那些不谨慎的投资者；有人则坚持，只有政府出手，才能拯救深 陷“次贷门”的大众，政府因此应该替民众预先垫付次级按揭贷款。“没有一种完美的方案可供解决次贷危机。”布什的这番话，也可被视为其政策左右为难的注脚。

　　纷纷嚷嚷中，1月18日，1500亿退税刺激方案问世，这算是至今美国政府推出的最大手笔。但此方案也免不了是两方妥协的结果。民主党放弃了失业补助和食品补助方案，共和党则放弃了一视同仁原则，同意只有中低收入者才能得到退税。在共和党看来，退税还可以算是还富于民，补助可就是要增加财政开支、动用纳税人的钱“劫富济贫”了，与其理念明显背离。

　　至于这个方案是否能达到刺激经济的作用，仍然需要打上问号。按照有关机构调查目前民众的反应，1000亿个人退税中，真正可能被用于消费的，只有两三成。至于用于在税收上鼓励企业投资扩建的500亿，在经济减缓企业销量缩减的情况下，企业恐怕不会为了得到退税而盲目投资。

　　另 一项拯救经济的重要方案出台于去年12月6日，主要针对的是次级按揭贷款的利率。次贷是给信用记录不良者的贷款，为了吸引这些原本买不起房子的人，按揭商同意贷款者在贷款的最初两三年支付非常低的利息，此“幸福期”后，则必须支付更高的利率。为开头的低利率所惑，真有很多人贷款买房。度完“幸福期”，诸多贷款者无力还债，直接引发了次贷危机。

　　与其收不到钱，还不如少收钱，这就是允许次贷贷款者在幸福期后依然维持原来低利息的初衷。复杂之处在于，这项计划除了需要按揭商的参与，更需要全球各地投资于美国次贷市场的投资者的参与，他们才是最终的出钱者。

　　美国财政部出面了，找来大投资者和按揭商。极力斡旋之下，美国政府促使抵押贷款行业达成协议，将暂停上调部分购房者浮动利率贷款的还贷利率，以帮助他们渡过难关。协议达成之后，财政部发表声明，说自个在政策中的作用也只是组织和撮合，最终拿主意的还是投资者、按揭商等商业机构；财政部还强调说，此计划不会花纳税人一分钱。财政部所说都为事实，而他们这么强调，也许是不想承担“过度干预经济”的骂名。

　　但是，这份妥协出来的方案同样不能让所有人满意。在经济自由主义者眼里，这明显纵容了那些不考虑后果贷款买房的贷款者，更是对贷款商业合同的肆意改动。而在经济干预主义者看来，此计划只可能拯救小部分的贷款者，大批无力还债的人依然要面对房屋被没收的悲惨境地。

　　既然本次危机的源头在房贷，与房屋相关的政府机构就无法脱身。美国有两家有政府背景的上市公司Fannie Mae和Freddie Mac，专门对房屋贷款进行保险。在投资人眼里，经这两家公司保险的贷款，打了有政府印记的包票。一旦这两家公司同意保险，贷款者所需要支付的利息也就会 相应降低。

　　但是，两家公司对房贷的保险，面临一个房价41.7万美元的上限。于是，在房价高企的地区，很多按揭贷款都无法得到两家公司的保险，贷款者也就必须支付更高的利息。

　　而在两党密集磋商后出台的经济刺激方案中，除了1500亿的税收刺激，另一项重大政策，是将承保上限提升到70万以上，以降低房贷的利率，缓解危机。

　　不用说，在经济自由主义者眼里，这个政策会进一步扭曲房贷市场。至于危机之后，这个上限是否会再次被调低，那就要看下届政府谁主白宫，谁主国会了。

　　除了房贷保险商，美国经济中的另一个重要角色是债券保险商，这些保险公司专门对所有的债券承保，对整个经济的作用，是可以促进债券市场的流通性，让那些需要钱的企业能更容易地以更低利率发放债券。

　　次贷危机让次贷债券名声扫地。贷款者还不起钱了，损失就转到保险公司头上，各大保险公司陷入亏损困境，甚至面临破产。债券保险公司不灵了，影响到了经济体中所有债券的发放，对于高度依赖于资金流动性的美国经济，这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美国政府不得不准备出手，计划组织一些银行和投资者，对这些保险公司提供资金注入，帮他们躲过这一劫。纽约的地方政府已经开始行动，要拯救这个金融重镇的债券保险商。当然，政府不敢花纳税人的钱给保险公司提供财政拨款，解救债券保险公司，政府依然只是一个组织者。

　　市场经济中，政府的另一大作用是监管市场。负责监管商业银行和贷款机构的美联储，已经提议要出台法案，加强对按揭贷款商的监管。 次贷的兴盛，很大程度上是这些按揭商为了增加收入，用各种手段“引诱”没有购房能力的消费者的结果。

　　为了避免次贷危机的再次出现，美联储企图增加对按揭商的监管，比如弄出个规定或法案，迫使按揭商严加审核贷款者的条件。但是，在美国要出台一个法案何其之难？各大按揭商已经纷纷开始在华盛顿游说。即使法案不胎死腹中，最终也很可能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妥协品。

　　从减税，到冻结利率，到帮助保险公司渡过难关，再到加强市场监管。每个措施中，美国政府就像打太极，架子到了，力气却没使透。美国财政部长保尔森的话也许说明了部分的缘故，“不需要为应对住房市场危机而采取大规模的政府救援行动......政府现在需要做的是帮助市场恢复正常运转。”

　　曾有舆论一直指责布什政府在次贷危机中动作迟缓，而布什的解释更令人回味。他说：“政府在这个问题上小心翼翼，低调而且多做少说，就是不希望给人留下强力干预市场经济的自由准则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