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黑,牙生悄悄把自家的1.8亩葡萄藤连根挖掉,然后一大早跑到村长家:“我把老葡萄都挖掉了。说什么也得把我的地划进科技生态园。”
鄯善县吐峪沟乡夏村村委会主任卡斯木·吾守尔这几天净遇到和牙生一样要求加入科技生态园的村民。
而在几年前,牙生和很多村民还都曾笑话那些挖掉老葡萄藤、种上新品种的村民。
塔依尔是曾被村民们当笑话的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当时,塔依尔把自家20多亩葡萄树全砍了,要改种从外地引来的新品种。
村里的老人看着长了百年的葡萄树被这“败家子”毁了,很是气愤。老人谩骂,家人指责……村里一场轩然大波。
“"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无核白葡萄只有我们吐鲁番有。吐鲁番的葡萄名扬世界……我们还需要从其他地方引进葡萄品种?”不光是村民对塔依尔说三道四,乡里一些干部也不理解。
塔依尔下这决心,绝非心血来潮。那几年,吐鲁番的葡萄越来越不好卖,而且是追着、求着客商,压着价卖。而市场上越来越多地出现的美国红提、乌海红地球、赤霞珠等等品种,价格高得让他心跳。
品种和价格上的劣势,让吐鲁番地区鄯善县的许多像牙生一样的农民饱尝了“酸葡萄”的苦涩:“我种的葡萄一亩地能卖出600多元钱。可水费交了300多元,化肥花了80多元……满打满算,一亩地赚不到300元。”
牙生家一直在贫困中苦熬。两间小屋是用土块垒成的,一间住人,一间堆放杂物。家里没有电视,没有一件稍微像样的家具。夏村绝大部分农民的生存状态和牙生不相上下。两年前,全村人均年纯收入不到2000元。
夏村有4000多亩耕地,2800亩种的是葡萄,85%以上的葡萄品种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贝疙瘩”。一到夏天,绿油油的葡萄一片接一片,农民们的笑脸也很灿烂。秋天一算账,人们又愁眉苦脸了。
直到2004年,鄯善农民的人均年纯收入仅3500元。这与“财政大县”的称号形成了巨大反差。
2005年,新一届县委、县政府领导班子果断决策:调整农村产业结构,并提出“用财政的钱办农民的事”。
“不调整不行啊!种植粮食、棉花,农民赚不到几个钱。费工、费力、费水、费钱……这是鄯善的自然资源决定的。不调整,农民就永远富不了!”主管农业的花保华副县长语重心长地解析道。
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首先,转变农民的思想观念就阻力极大。
其次,吐鲁番农民种葡萄已有3000多年历史,对葡萄既有强烈的依赖心理,又有难以割舍的深厚情感。
要把百年老葡萄树挖掉,换成他们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新品种,难度不难想象。
夏村被列为产业结构调整的重点之后,“抵制”的声音很快传到60多公里外的县城:“十几年前的县委书记在我们村动员了两个月,都没敢把葡萄树挖掉。你赵文泉是吃了豹子胆了……”
因为有前车之鉴,县委、县政府派出机关干部,一户一户地给农民算账,并让已是村支书的塔依尔现身说法。
塔依尔家的变化非常有说服力:新品种“女儿红”葡萄每亩产量近两吨,单价比老品种葡萄高出3元多,一亩地收入就达一万多元,一年共给他带来20多万元。他家的房子是村上最漂亮的,不久前还开上了一辆“比亚迪”小轿车。
做说服教育工作的同时,县委和政府出台了一个被称为“胡萝卜加大棒”的政策性规定:凡是参与产业结构调整和发展设施农业的农民,均可享受县财政给予的60%的无偿农业补贴资金。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那一次,政府是光说不练。这回可是真给钱了。听说,连挖老葡萄树和平整土地都不要我们动手。”农民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议论着。
2006年10月,由县委、县政府组织的数百名机关干部进驻夏村,帮助农民砍掉老葡萄树,平整土地1800亩。滴水灌溉管道也埋进了地下。县科技局负责人胸有成竹地向村民介绍说,初具规模的科技生态园将采用进口滴灌技术和材料。新品种也将是从全国各地筛选出来的——高产、优质、高效。5年后,产值将是现在的十几倍甚至二十倍。
看到悬挂在村口的科技生态园规划蓝图,原来抱抵触情绪的农民动心了,纷纷要求把自己的地划入科技生态园区。
鄯善县近两年已为农村产业结构调整投资7000多万元。全县上规模、上档次的蔬菜大棚达到两万多亩。以达浪坎乡为例,今年增收的503万元中,75%以上来自葡萄、西瓜和蔬菜。
如今,当地农民有的要求更换葡萄品种,有的要求发展第五代温室大棚,还有的要求改良牛羊品种。过去是“要你调”,现在是“我要调”。“调整产业结构”已成为鄯善县农村的流行语。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鄯善严重缺水,但不缺阳光。这是我们发展葡萄、蔬菜等设施农业的一大优势。发展设施农业,挑战的不是人,而是人的思想。有些人想不通,那不行。政策、措施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最好办法”。赵文泉书记这样阐述调整、发展与决策者制定政策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