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志愿者领取到志愿者服务证
“激流勇退”
与王伟“逃兵”的自我定义不同,来自大连某高校的杨小鹏使用“激流勇退”来描述自己的中途退出。
杨小鹏本科所学的专业是信息系统,接受地是四川的另一个贫困县J县。他说原本也已经找好了工作,因此不认为当志愿者是缓解就业压力。他认为自己的动机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是国家培养了自己那么多年,应该为国家作点贡献。再者,希望到基层去锻炼一下。
其实,他在当地干得不错,因为表现优秀,被上调J县的西部计划项目办(挂靠在各县的团委)负责该县的志愿者工作。
但是,这位志愿者的高兴劲儿逐渐被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浇灭了。杨小鹏对很多事情看不惯。比如团县委“不把志愿者当回事,本来有下乡补助,却没有发给志愿者”;另外,腐败和贪污问题也让他觉得很难受。他举例说,在接新志愿者的时候,虚列费用开支,最后剩余的钱也落入一些领导的腰包。
他说,2006年四川大旱,本来县疾控中心拨款几千元用于志愿者看病,结果也被挪用。最令他心寒和痛恨的是当地个别领导的卑劣行为,J县一名领导和一名女志愿者发生了暧昧关系,此事传开后,该领导出于自己的声誉着想,给这名女志愿者施加了很大压力,女孩最终不得不离开服务地——这也算是一个中途离开的案例。
杨小鹏说:“很多志愿者活动不注重实效,而是成为当地有关领导摆弄门面的政绩,很多活动变质了。”王伟曾提供一个案例,时下慰问留守儿童是热门活动, L县曾举行了一次类似活动,但是没有下乡,而是选择在县城里的一所学校,他觉得最需要关爱的应该是那些大山里的孩子。
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让杨小鹏变得很灰心。虽然在其他志愿者看来,他是团委、项目办最器重的人,但内心的折磨和不安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都是在我这经手的,虽然最终流入的不是我的腰包,但是我担心某一天事情暴露之后,我无法向其他志愿者交代。”
如果说王伟是对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期望落空而产生逃离的冲动,那杨小鹏更多的是因为他无法容忍发生在身边很多阴暗的事情,或许只有逃离,才能让自己的理想和良知透口气。
更有戏剧性的是,杨小鹏的“继任者”——另外一位上调团县委工作的女性志愿者,也在做了几个月同样的工作后选择中途离开。但由于顾虑,她不愿意接受我们的采访。
无独有偶,调研中我们还发现另外一位更彻底的女志愿者。她来自四川省一所重点大学,在四川省某县发改委服务,由于实在看不惯当地的腐败现象,而选择向中纪委写了一封检举信。为了表示自己掌握数据、资料的真实性,她选择了实名的方式,并留下了联系方式。
检举信一层层被发回当地。在当地领导找这位志愿者沟通几次后,被检举的当事人受到了警告处分。她事后回忆说:“当时没有想那么多,不过事后觉得还是有点害怕,担心被报复。”
选择离开的杨小鹏目前在北京一家证券公司上班,同时与朋友一起做了一些生意,收入不错。最近,他准备出国了。
事实上,一直有人认为,西部计划志愿者对于西部基层贫困地区所起的作用有限。“作为刚从学校毕业的学生,几乎完全没有工作经验,突然来到最基层,想在一两年内干出些成绩非常困难。”杨小鹏等志愿者的经历,或许可以为这种质疑提供社会层面的另一种解读。
被调到机关工作之后产生不满情绪的,不只杨小鹏几人。根据我们所做的问卷调查,大学生在报名参加时,47.1%选择教育行业;12.7%选择农技行业;选择在机关工作的仅为10.8% 。但据志愿者实际工作性质问卷调查显示,从事教育行业的志愿者仅为26.7%,而在机关工作的志愿者比例则上升到54.5%。
在我们的调查范围内,除支教外,目前西部志愿者大部分留在县城各机关,到乡镇一级部门工作的人员很少。以四川S县为例,2007年一共有15名新志愿者,到基层(指到乡镇一级部门)的志愿者只有1名。而L县2007年有11名新志愿者,到基层的一个也没有。
志愿者精神所遇到的行政化和官僚化困境显然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有学者曾指出,“组织机构全而不健,项目运行缺乏强有力的组织保障;项目运行过多的官僚化,缺乏自我调节、自我应变的灵敏性”,是西部计划所面临的主要缺陷。
[上一页] [1] [2] [3] [下一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