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马萨诸塞州东南部有一个半岛,从地图上看,它好像甩向大西洋的一弯鱼钩,又酷似东向伸出作掰腕子状的一只胳膊。可能是半岛所处海域盛产鳕鱼,它便得了个鳕鱼角的地名。因其深入海洋,有命名为国家海滨区的长长的沙滩和滨海沼泽地,气候又宜人,故成了远近闻名的休闲胜地。
半岛上遍布度假村和私人别墅,名噪美国的肯尼迪家族就在这半岛上的海恩尼斯区拥有多栋豪宅。从休闲角度看,它的确是令人留恋的。而对美国历史感兴趣的人,可能更加留意半岛上的一些历史遗迹。
那天,我们沿着国家海滨区的中段观光,走进滨海的一片林岗。一处林中空地上突起一方花岗岩,岩石上有钝器留下的凿痕。旁边斜置着一块图板,上面的图画和解说文字说明,这是印第安人磨制铁质和石质工具留下的痕迹。这花岗岩原在岗下海边印第安人村庄里面,为便于游人参观,才挪到这条游览道上。图板上简陋的草棚和茂盛的庄稼显示这儿原是印第安人生息之地。他们本是这儿的主人。但原先的主人连同他们聚居的村庄早已从半岛上消失,只剩下这方岩石作证了。
他们消失的过程和欧洲人移民美国的过程几乎是同步的。这是一个充满血与火的碰撞的过程。
由于鳕鱼角在地理上所处的特殊位置,如同北美大陆伸向大西洋的一支敏感的触角,它最先感受到这碰撞过程中爆出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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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前述林岗上那花岗岩旁边的说明文字:最早到达鳕鱼角的是一个法国人。他第一个碰到的便是林岗下那个印第安村庄里的土著人。他实在饿得不行了,便跑到庄稼地里偷掠玉米,结果被印第安人打死了。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背景、什么渡海条件下越过大西洋的?正史上未见记载。正史记载第一批欧洲移民到达鳕鱼角的时间是1620年。那年秋天,一艘木制三桅帆船越过波涛汹涌的大西洋,驶近鳕鱼角。船上载着一百多个英国移民。他们都是清教教徒,因不堪迫害,租了这艘船到美洲来避难。很多人在航海途中死掉了。剩下的人上岸后的行径和遭遇和那个法国人相似,也是偷掠玉米,也是遭到印第安人反抗。这些劫后余生的难民,有一些又死于和印第安人的争斗之中。但他们人多势众,且带着火枪。火枪对弓箭,那结局不言而喻:被迫害者成了迫害者,喧宾夺主。轮到印第安人劫后余生,不得不放弃祖祖辈辈生息的土地,远走他乡。
这艘船,就是美国移民史上有名的“五月花”号。这是它首航美洲。后来它又再渡大西洋,载来了更多的欧洲移民。如今,仿制它的一艘帆船还展览在鳕鱼角北端普罗维登斯的博物馆里。旁边就是纪念清教徒移民美国的纪念塔。这个博物馆倒是不避讳这一段历史:欧洲移民到达鳕鱼角后抢掠玉米、持枪逞凶的行径,印第安人手持弓箭对抗劫掠者的画面,也在馆里如实展示。但第一批欧洲移民到达美国后的遭遇,广为流行的是另一种说法:他们在鳕鱼角休整了一段时间,而后继续航行,终于发现了一个天堂似的港湾。港边有一些茅屋,有开垦过的农田,就像是上帝为他们安排好的。他们决定留下来,开始新的生活。可冬天来临时,他们没有御寒的衣服,也没有粮食和可采的野果,很多人熬不过饥饿和寒冷,饿死冻死了!剩下的熬到了春天,迎来了希望:好心的印第安人送来了衣服和食物,并教给他们种植、狩猎、捕鱼、饲养。经过一年辛勤的劳动,新移民终于盼来了丰收。秋后11月最后一周的星期四,他们举行盛会庆祝丰收,同时向上帝和帮助他们的印第安人表示感谢。后来这个庆祝会固定下来,每年举行,成了新移民的一个节日。1863年,林肯总统颁布命令,将这个节日定为美国法定的假日。这就是美国人尽人皆知的感恩节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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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和谐的一派景象。
多么美好的一篇童话。
这篇童话的生发地,就在鳕鱼角环抱的海湾的对岸——普利茅斯港。如今已成了寻访美国移民史的一片圣地。
这和鳕鱼角上那个博物馆里所展示的,是迥然不同的两种情景。
该相信哪种说法呢?哪一说,才是对历史的尊重呢?
从欧洲人开始在美国东部沿海地带开辟殖民地算起,美国的历史不到四百年。幸运的是:唯其不拘一格,兼容并存,我们才在这么短的历史时期内看到那许多古迹或再现历史的文图版本。
历史已经远去,鳕鱼角风光依然。别墅连绵,游人如织。人们休闲观光之时,会不会想到鳕鱼角上那最初的碰撞呢?这一撞,引起了尔后欧洲移民和印第安人为争夺土地而发生的漫长而残酷的战争,成千上万印第安人的头皮被殖民主义者当作战利品,由此造成印第安人被迫大迁徙的民族悲剧。这是有大量史料佐证的;许多美国西部片——不论其创作取向是同情印第安人的悲惨遭遇还是渲染殖民者的英雄气概,也可作证。同样无可置疑的是:从印第安人村庄的废墟上,也诞生了这个移民国家的现代文明史。当美国人过感恩节的时候,有多少人理会欧洲移民和土著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呢?谁又说得清其中的真伪是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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